辛克萊·劉易斯是美國文學史上的一個大功臣,他摒棄了19世紀美國文學中推崇樂觀、高雅的浪漫主義創作文風,興起了現實主義的創作之路,對美國文學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1920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大街》讓劉易斯在美國文壇上一舉成名,該部小說在出版的一年中被連續重印二十八版,成為20世紀美國出版史上的奇跡。在小說中,劉易斯用現實主義的寫作風格來描述美國鄉鎮的真實生活,用詼諧幽默、辛辣嘲諷的文字語言來揭示美國中產階級生活的腐敗、心理的扭曲,真實再現了美國鄉鎮的“黑暗”面,無情披露了當時的社會弊病,如物質崇拜、自視清高、單調古板等。因此,英國著名作家約翰·高爾斯華綏高度贊揚了《大街》這部作品,認為這是一部卓越的、優秀的、極具洞察力的巨作。
一、顛覆“詩意化”的鄉村敘事
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工業革命在美國已經實現了幾個階段的發展,美國的工業城鎮也逐漸發展與壯大成為美國經濟的主要力量,而鄉村小鎮也漸漸失去了它原有的美國經濟統治地位,并且鄉村小鎮在生活與精神上正迅速地被工業城鎮所侵蝕。尤其是自20世紀開始,機械革命改變了鄉鎮的生產方式,消費市場在鄉鎮里廣泛擴充、鐵路軌道摧毀了土地與村莊,鄉鎮的面貌不再是粗獷、樸素的,鄉鎮人們也不再是善良、純凈的,美國人們心中的“世外桃源”已被摧毀,鄉鎮市民的人格與人性在狹隘與閉塞的環境中開始淪喪與扭曲,古道熱腸的“西部精神”將不復存在。如“他媽的,老子真恨不得放上一把火,讓整個戈鎮通通燒掉”,這是農戶對戈鎮的抱怨,因為受盡戈鎮商人的無限制壓榨,農戶們的收益大大銳減,沉重的生活壓力讓農戶們積怨很深。而他們這樣的抱怨在戈鎮居民眼中是亂嚼舌根,極有可能受到戈鎮居民們的排擠,并將他們趕出戈鎮。
在《大街》的創作中,劉易斯用隱喻性的空間意象來表現其顛覆“詩意化”鄉村敘事的行為,戈鎮是小說中劉易斯根據美國鄉鎮原型來塑造的一個鄉鎮代表,在以往的戈鎮里“鐵狗雕像”在鄉鎮市民心中有著不同尋常的象征意義,代表著傳統、秩序及安定;而經歷了工業革命后的戈鎮其象征標志發生了變化,“紅色火車站”以一個“新神”的形象在戈鎮民眾心中扎根發芽。一開始,戈鎮的人們對火車與鐵路充滿了抵觸心理,認為它是用鋼鐵、橡木、礫石組成地怪物,因此火車站也只是戈鎮中不起眼的建筑,只是一座矮小的紅色房子。但是,自從鐵路在戈鎮開通后火車為人們帶來了數量驚人的貨物,充實了戈鎮的商品累積,促進了戈鎮的經濟發展,一些具有冒險精神的人們依靠鐵路與火車成為了令人羨慕的財主,同時也令戈鎮的人們形成了崇拜個人財富的觀念。于是,“紅色火車站”便順理成章成為戈鎮人心目中的上帝與“新神”。劉易斯用反“詩意化”的鄉村敘事手段來諷刺與批判還在幻想中的鄉村敘事學派們,面對歷史進程帶來的變故,他們試圖沿襲“詩意化”鄉村敘事來規避鄉鎮生活的演變,而劉易斯則用詼諧、犀利的筆鋒來警醒這些作家們,包括美國社會所有的人們,面對現實并從美好憧憬中覺醒。
二、塑造真實的美國鄉鎮及市民
戈鎮是劉易斯在《大街》中塑造的一個美國鄉鎮,劉易斯以自己的家鄉索克鎮為創作藍本,從他熟悉的美國鄉鎮生活中汲取創作素材,塑造了一個真實而典型的美國鄉鎮——戈鎮。關于戈鎮建筑的描寫,作者劉易斯通過女主人公卡羅爾的眼睛來進行描繪,“屬于主張把家具擺設塞得滿滿的維多利亞派……室內每一英寸的地方,都要擺滿東西,即使是毫無用處的東西也行”,這是面粉廠老板家里客廳的畫面。因為富蘭克林提出的簡樸生活理念早已深入到戈鎮居民的頭腦中,所以戈鎮居民會充分使用房屋里的每一個角落,而對于房子的裝飾也制定了一系列公認的基本標準,中規中矩、雷同模仿,因此毫無創新可言。如果哪一家居民房子的裝飾不符合公認的基本標準,那么這一家人都會遭到戈鎮其他居民的冷嘲熱諷。而正是因為戈鎮居民的保守、閉塞,因而阻礙了戈鎮的進步,影響戈鎮的創新發展,這在戈鎮古板、老舊、雷同的建筑上足以可見。
在《大街》這部小說中,作者劉易斯通過女主人公卡羅爾的視角來觀察戈鎮,觀察生活在這里的市民們。戈鎮的居民異常排斥新鮮事物,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東西,只要與戈鎮公認的審美標準不同,那么再新潮、漂亮的東西都會遭到戈鎮居民們的排斥。就以服飾審美為例,鎮上來了一位瑞典小裁縫,他的穿著打扮在卡羅爾看來非常新潮:“他身上套著一件褐色細線衫,里面穿的是白綢襯衫,下身是白色法蘭絨褲,脖子間系上一個天藍色碟形領結。”但他這種新潮的穿著打扮超越了戈鎮成功男士的服飾審美標準,于是遭到了戈鎮居民的嘲笑,最終瑞典小裁縫逃離了這個可怕的戈鎮。一位外來者若是沒有遵循小鎮居民的價值觀、行為模式、文化態度的標準限定,那么這個外來者一定會到處遭人排擠,備受批評與諷刺,最后因無法承受而無奈地逃離。就如卡羅爾一樣,她試圖從城市新型中產階級思想來改造戈鎮的人與事,但遭到戈鎮民眾的一致抵抗,反而險些被同化。而這種現象是“鄉村病毒”對戈鎮民眾荼毒的結果,市民們的愚昧、保守共同為“鄉村病毒”提供了寄生的土壤,使得市民們產生了嚴重的排外心理,不僅排擠外來者,而且還驕傲自大地抵制外來先進文明,從而使戈鎮的大街小巷被傳染病毒充斥著,進而產生了教條主義、文化局限、狹隘保守的社會弊病。
在現實鄉鎮生活中,劉易斯見證了市民們的種種丑態,于是他在《大街》上重塑了鄉鎮居民的思想、品行及精神。為了使其文字更有張力,劉易斯使用隱喻來表現小鎮人們的自命不凡、平庸鄙俗及愚昧無知,如婦女讀書會就是一個隱喻對象,這是一個由年輕少奶奶組成的一個名義文化團體,也是戈鎮上流社會一個獨特的代表。在這里匯集了許多自認為學識淵博、素養超凡、附庸風雅的年輕少奶奶們,她們會一本正經地探討文學問題,如在研究英國詩歌時她們只花費了一會兒功夫就分析完了莎士比亞、拜倫、尼生、吉卜林,認為已經具備了“研究”成效,這樣的文化研究和她們做家務一樣簡單、輕松,正如女主人公卡羅爾所說的那樣“她們認為自己對于文化嘛,好像已經撒上了一把鹽,腌過了,就像火腿一樣可以掛起來啦”,而這樣的象征性研究行為便成為炫耀的資本。實質上,戈鎮上市民們的生活差不多就是這個婦女讀書會的狀態,每個人都將自身禁錮在閉塞的生活與文化環境中,過著渾渾噩噩的市儈生活卻渾然不知。
三、總結
在現今這個開明的文化環境中,《大街》被許多文學者稱之為“諷刺文學的杰作”,而劉易斯也被認為是美國首位敢于挑戰傳統美國文學的勇者,他毫無畏懼地顛覆美國文學所尊崇的“詩意化”鄉村敘事,辛辣地揭示與嘲諷了當時美國鄉鎮生活與文化環境所存在的弊病。同時,劉易斯采用現實主義寫作手法重塑了真實的美國鄉鎮及生活在鄉鎮上的市民,讓所有美國人能夠清醒地面對美國鄉鎮的現實變故,從幻想中醒悟。盡管因《大街》的創作使劉易斯備受美國批判學者的挖苦與諷刺,但《大街》的出現確確實實對美國文學發展的轉型起到了極大的推動性。此外,小說《大街》也具有超越時代的現實意義,在今天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環境中它警醒人們要抵制誘惑、謙虛上進、敢于挑戰與創新,同時也要預防文學與經濟上出現“泡沫化”的虛假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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