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成語作為一種相沿習用,具有書面語色彩的固定短語,廣泛存在于漢語和日語中。中日兩國在成語的概念內涵、來源出處、文化特色等方面都存在一定的差異:漢語成語的范疇比日語小,大體相當于日語的四字熟語;兩國成語可以分為漢日同源成語和不同源成語;日語成語體現了日本對中國文化的吸收,以及與中國大陸農耕文化不同的海洋漁獵文化特色。
關鍵詞:漢語成語 日語成語 概念 來源 文化特色
成語結構形式固定、表義生動豐富,是語言在長期頻繁使用過程中,以某些典型性為代表約定俗成的產物。中日兩國同屬亞洲漢字文化圈,語言文化交流源遠流長,在成語的概念、來源、文化特色等方面都存在著共性和差異。
一、漢日成語的概念
(一)漢語成語的概念
《現代漢語詞典》中將“成語”解釋為“人們長期以來習用的、簡潔精辟的定型詞組或短句。漢語的成語大多由四個字組成,一般都有出處。有些成語從字面上不難理解,如‘小題大做’、‘后來居上’等。有些成語必須知道來源或典故才能懂得意思,如‘朝三暮四’、‘杯弓蛇影’等。”
《辭海 語言文字分冊》中給“成語”定義為:“熟語的一種。習用的定型的詞組或短語。在漢語中多數由四個字組成。組織多樣,來源不一。有些可從字面理解,如‘萬紫千紅’、‘乘風破浪’;有些要知道來源才懂,如‘青出于藍’出于《荀子·勸學》,‘守株待兔’出于《韓非子·五蠹》。”
劉叔新指出,成語的獨特之處是在表意方面——表意的雙層性。一個固定語,如果有一層字面上(表面上)的意義,同時透過它又有一層隱而不露的意義,而且這隱含著的才是真實的意義,那么就會被大家看做成語。[1]
綜合上述定義,可以看出漢語成語具有結構的凝固性,在形態結構上較為固定,其構成語素不能隨意換位,也不能用其他同義語素替換,并且大多為四字結構;在語義上具有整體性和引申性,即成語的意思不是其構成語素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呈現一個整體的意思,并且成語的真實意義往往隱藏在字面意思背后,是一種比喻義、引申義;另外,對成語的準確理解需要具備相應的漢語“百科知識”,[2]即扎根于中華民族社會文化傳統、習俗、歷史,來源于漢語使用者的日常生活經驗的知識。
(二)日語成語的概念
《學研國語大辭典》中提到“成語”時,解釋如下:“①昔の人によって作られ、きまった形をとって言い習わされてきた言葉。②熟語。”(①古人創作的,有固定形式的習慣的語言。②熟語)
《國語大辭典》將“成語”解釋為:“①古人が作り、しばしば用いられてきた語句。成句。②熟語、複合語、合成語など、二語以上がまとまってできたことば。”(①古人創作的,至今常用的短語。②熟語、復合詞、合成詞等由兩個以上語素構成的詞語)
《新明解國語辭典》對日語的“成語”解釋為:“①故事に基づいて出來たり有名な古人が言い出したりした熟語で、気のきいた(含みの有る)表現として何かというと引用されるもの。②「慣用句」の異稱。”(①來源于典故或是出自有名的古人口中的熟語,表達一定的意義且常被引用。②“慣用語”的別稱)
綜合上述辭典的解釋,可以看出日語成語的概念比較寬泛,認定標準比較模糊,無論是構成字數,表達意思,還是來源出處,都沒有嚴格的限定。如:以心伝心(心領神會)、我田引水(自私自利)、喪家の犬(喪家之犬)、三顧の禮(三顧茅廬)、蛇足を加える(畫蛇添足)、草を打って、蛇を驚かす(打草驚蛇)等,日語中的成語既可以由四個漢字構成,也可以由漢字與假名構成,一些詞組、句子也可以被認定為成語,這就不難理解為何日語辭典中“成語”一詞還有“熟語(熟語)、慣用句(慣用語)”的意思了。
(三)漢日成語概念內涵與形式結構的對比
綜合上述定義,日語中的“成語”可以理解為漢語的熟語,即漢語中固定的詞組或句子,使用時一般不能任意改變結構形式,包括成語、慣用語、諺語、格言、歇后語等。漢語中的“成語”絕大多數是四字成語,漢語中的“成語”大體上相當于日語“熟語”中的“四字熟語”。因此,日語“成語”超出了漢語“成語”的范圍,包含的內容更多,更廣泛。
漢語的成語、慣用語的結構大都是短語形式,而諺語、格言和歇后語大都是句子形式。日語的成語相當于熟語,包含了諺語、慣用語、四字熟語等。其結構包括了短語形式,如:漁夫の利(漁人之利)、因果応報(因果報應)、大器晩成(大器晚成);句子形式,如:志千里に在り(志在千里)、魚の目を真珠の中に混ぜる(魚目混珠)、弓の音にも怯える鳥(驚弓之鳥);兩字詞組形式,如:守株(守株待兔)、杞憂(杞人憂天)、完璧(完璧歸趙)。
漢民族傳統文化喜歡偶數,講究格式上的對仗和音律上的押韻,所以漢語成語的基本結構是四字短語。而深受漢文化影響的日語成語雖然也講究對仗工整,但結構形式上的要求卻沒有漢語嚴格。這是由于漢日兩種語言分屬不同的語系,各自具有不同的特點,漢語歸屬于漢藏語系,是孤立語,沒有詞尾變化,漢字是象形文字,作為音形義的結合體,每個漢字有獨立的表義功能,字與字的結合相對容易;而日語歸屬于阿爾泰語系,是黏著語,動詞、形容詞、形容動詞、助動詞本身存在詞尾變化,同時需要相應的助詞粘結不同的成分,添加語義或者發揮某些語法功能。因此,日語在語言的構成上不及漢語方便,很多成語不能像漢語成語那樣組成嚴格工整的四字對仗形式。漢語的成語多為四字,格式工整,而日語成語形式多樣,造詞方式更加靈活。但是,日語成語定型的結構形式一般不能任意改變,這一點與漢語相同,即無論是漢語成語還是日語成語,結構形式都具有一定的固定性,構成語素相對穩定,不能隨意替換,構成成語的各個語素形成一個整體,成語的語義不是各個語素語義的簡單相加,而往往是隱寓在成語中的比喻義或引伸義。
二、漢日成語的來源
成語作為語言中詞匯的一部分,是人們常用的定型化了的固定短語,是一種特殊的詞匯單位。詞匯相對于語法,是比較容易發生變化的,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進步以及人們實踐領域的不斷擴展,新詞匯不斷產生,舊詞匯不斷消亡,詞的語義也會有所擴大、縮小、轉移。然而,成語卻相對更加穩定。成語可以反映出一種語言的特點,反映出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傳統和社會生活特征。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鄰邦,兩國文化相互交融,彼此影響,而在兩國文化交流的早期歷史中,中國對日本的影響遠遠大于日本對中國的影響。公元3、4世紀漢字傳入日本,日本開始以漢字記錄本國語言,并在隨后的歷史中以漢字為基礎創造了假名文字,伴隨著漢字傳入日本,很多漢語成語也大量涌入日語,今天日語中可以看到很多來源于中國故事典故的成語,它們或者直接照搬漢語成語,或者與漢語成語有著共同的來源,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造,即漢日同源成語。[3]但是,我們也會發現許多“日本式”成語,即日本民族自己在語言歷史發展中創造的成語,體現日本社會文化特色的漢日不同源成語。
(一)漢日同源成語
中國成語大多可以在古籍中找到出處,其中包括了古代寓言、歷史上的真實故事,以及截取古文文句構成四字短語等。如:“狐假虎威”出自《戰國策·楚策》,“刻舟求劍”出自《呂氏春秋·察今》;“完璧歸趙”出自《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草木皆兵”源于《晉書·苻堅載記》;“奴顏婢膝”取自晉代葛洪《抱樸子·交際》。
日語成語很大一部分也來自漢語古籍。黃靖對《日本諺語成語辭典》中的成語作了統計,分析指出與漢語同源的日語成語諺語共約549條,其中約50%來自中國的古籍。如“韋編三絶(韋編三絕)”來源于《史記·孔子世家》;“鷸蜯の爭い(鷸蚌相爭)”源自《戰國策·燕策二》;“錦上花を添える(錦上添花)”源于王安石的詩“麗唱仍添錦上花”所提煉的“錦上添花”。[4]
另外,漢語和日語中都有一些成語來自西方經典以及佛經,如“火中の栗を拾う”來自伊索寓言的“火中取栗”,“因果応報”、“一蓮托生”、“見性成佛”等均出自佛教典籍。
(二)漢日不同源成語
不同源成語是指日本民族自己創造的成語,能夠反映本民族獨特的社會文化特征和認知理解方式。與漢語不同源的日語成語中,有的來自民間流傳的生活習語,如:鯖を読む(打馬虎眼)、腐っても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出自童話故事的,如:開けて悔しき玉手箱(后悔莫及)、恐れ入り谷の鬼子母神(不勝惶恐);源于歷史故事的,如:小田原判定(議而不決)、洞が峠(見風使舵);來源于詩歌的,如:酒屋へ三里豆腐屋へ二里(窮鄉僻壤)、孝行のしたい時分に親はなし(子欲孝而親不待)。
三、漢日成語體現的不同社會文化特色
漢日同源成語,反映了中華民族的古代社會文化特色,日語中存在大量的與漢語同源的成語體現出日本對中國文化的認同與向往。而漢日不同源成語存在形式上差異的同時,在內涵上所呈現的不同則更加豐富,包括了地理環境、風俗習慣、宗教文化、心理認知等的不同。漢語成語體現出中國的大陸農耕文化特色,漢民族發源于內陸中原地區,以農業生產為主,注重根據規律的季節變化生息勞作,固守傳統、穩定,重視理性和抽象思維。如:安土重遷、開疆拓土、落葉歸根、五谷豐登、歸馬放牛、瓜熟蒂落等。
日語成語體現出日本的海洋漁獵文化特色,日本是一個島國,日本民族最早以漁獵、采集為生,面對海洋的洶涌多變,日本民族性格具有開放性、冒險性,重視實際利益,有危機意識,善于吸收改造他民族的文化,同時海洋性氣候濕潤多雨,自然富于變化,植物茂盛,種類繁多,日本人對天氣、季節、動植物等的感覺敏感細膩,日本人親近自然、關心自然的特點在成語中也有所體現。如:鰯の頭も信心から(精誠所至)、柳に風(逆來順受)、夏の小袖(不合時宜)、六日の菖蒲(明日黃花)、猿も木から落ちる(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等。
參考文獻:
[1]劉叔新.漢語描寫詞匯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139.
[2]池上嘉彥,潘鈞.認知語言學入門[M].北京:外研社,2008:286.
[3]馮峰.中日同源成語的比較研究[J].清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增1):115-118.
[4]黃靖.漢日成語諺語對比研究[D].華中科技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