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墓地

自從電視上說，墓地的價格已經超過房價了，父親就沒閑著，他整天往外跑，回來就唉聲嘆氣，說：“現在這物價，不讓人好好活，也不讓人痛痛快快地死啊。”

我知道父親一直想買一塊好一點的墓地，這成了他的心病。

我暗暗下決心，父親的愿望一定要給他實現。但我沒有想到那一天來得那么突然。

一次，父親出去溜達，跌了一跤，腦溢血，昏迷不醒。醫生對我們幾兄妹說：“準備后事吧。”圍在父親的病床前，我們都慌了。

突然想起父親的墓地還沒有買，一屋人都開始沉默，誰也不說話。

最后我憋不住了，看著大哥：“大哥，你當初開店的時候爸借給你三萬吧，現在能拿出來嗎？”

大哥咬咬牙說：“買！咱不能虧了爸，我這就去借錢。”大哥還沒動，就被嫂子揪了一把：“小寶今年就要讀大學了，學費還沒湊夠呢。”大哥一下子就蔫了。

我又望向幺妹：“你離婚后，說要跟朋友投資做生意，你在爸這里借走五萬吧，賺錢了嗎？”

幺妹的頭低了下去：“被騙了，現在那個渾蛋連人都沒見著呢。”

“那怎么辦，總要讓爸入土為安吧。”我說。

大嫂說：“老二，你買房子，爸不會沒給你錢吧？”

我不能昧了良心，說：“爸給了八萬。”

大嫂說：“那這個錢就該你出啊。”

我從包里拿出借來的兩萬塊錢。幺妹說：“二哥，這不夠啊。”

一家人又陷入沉默。

突然，幺妹看見父親流淚了。父親一定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寒心了。

父親醒了，但不能說話。他用顫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幺妹驚喜地在父親的衣服袋里摸出一張存折和一封遺書。

存折上還有兩萬塊錢，遺書上說，這錢留給大哥的兒子小寶讀大學。父親還說：“我早就找到了最好的墓地，就是翠花街那棵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老古柏。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偷偷埋在那棵古樹下。樹葬，既環保又不花錢，而且那棵古樹受保護，不會隨便拆遷了。你們幾兄妹幾乎天天都要經過那里上班回家，我也能天天看到你們……”原來父親早就想到了這么一天。

幺妹還沒讀完，一屋人都哭得稀里嘩啦。

選自《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