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7日上午,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執行法官約談了國內首個商業秘密行為禁令的被禁止泄密方當事人黃某,向其明確裁定書送達情況,告知相應權利義務,說明違反裁定的法律后果。同時,黃某向法院做出承諾,“保證在終審判決之前,絕不做出違反法院裁定的行為,如有違反,愿意接受相關的法律制裁”。
據上海一中院執行法官呂長利介紹,“本案商業秘密行為禁令是以行為保全裁定的形式做出的,內容系禁止當事人一定行為,應該說在執行中會有一定難度,為了確保執行效果,行為禁令一經發出,我們就著手聯系被禁止泄密方當事人黃某,今天,黃某被告知相關情況后,對法院工作也予以配合,執行取得了預期效果”。
8月2日,上海一中院就原告美國禮來公司(Eli Lilly and Company)、禮來(中國)研發有限公司與被告黃某間侵害技術秘密糾紛案件發出行為保全裁定,裁定禁止黃某披露、使用或允許他人使用美國禮來公司和禮來中國研發公司主張作為商業秘密保護的21個文件內容。據悉,這是國內首個依今年1月1日施行的《民事訴訟法》行為保全規定做出的商業秘密行為禁令。
2013年7月2日,美國禮來公司、禮來中國研發公司訴至法院稱,美國禮來公司是全球第十大制藥企業,迄今已有130多年歷史。禮來中國研發公司成立于2011年,是美國禮來公司合作研發醫藥網絡中的重要樞紐。
2012年5月3日,禮來中國研發公司與黃某簽訂《勞動合同書》,聘用黃某從事Principal Scientist I, Chemistry(化學,主任研究員I)工作,合同期為2012年5月3日至2015年5月2日。雙方《保密協議》約定,黃某在受雇期間獲得的原告的保密及專有信息,與原告的銷售策略和市場策略有關的保密及專有信息,黃某負有保密義務并不得向任何其他個人或組織泄露。
美國禮來公司、禮來中國研發公司稱,2013年1月19日,黃某未經公司同意私自從公司的服務器上下載了公司的保密文件,事后拒不刪除。2013年2月1日,禮來中國研發公司向黃某發出停職通知書。當日,黃某提交了辭職信。此后,禮來中國研發公司數次派員聯系黃某,要求其配合刪除涉案的機密商業文件,但黃某拒絕配合。2月27日,禮來中國研發公司發出勞動關系終止通知函,通知于當日立刻終止與黃某的勞動關系。
作為涉案商業秘密的權利人及開發使用者,美國禮來公司、禮來中國研發公司認為,黃某違背公司規章制度及保密協議內容,侵犯原告商業秘密,使原告商業秘密處于隨時可能被二次外泄的危險境地,故訴請判令黃某立即停止侵犯原告商業秘密行為,賠償原告損失及為制止侵權行為支付的律師費、公證費、調查費、翻譯費及其他合理費用共計2000萬元。
與此同時,原告向法院遞交了“請求責令黃某對已從原告處盜取的21個商業秘密不得復制、披露、使用或者允許他人使用”的保全申請,并提供擔保金10萬元。
上海一中院審查后認為,原告的申請符合法律規定,遂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00條規定,作出如上裁定。
據上海一中院民五庭劉軍華庭長介紹,我國《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均已設立專門的禁令制度,即權利人或者利害關系人有證據證明他人正在實施或者即將實施侵權行為,如不及時制止,將會使其合法權益受到難以彌補的損害的,可以在起訴前向人民法院申請采取責令停止有關行為的措施。
而同樣作為一種知識產權的商業秘密,在當前司法實踐中,卻缺少專門禁令制度的保護。事實上,作為很多公司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商業秘密,一旦泄露將會引發嚴重后果,輕則使公司企業投入的研發成本或累積的競爭優勢付之東流,重則造成無法挽回經濟損失,甚至給企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新修訂的《民事訴訟法》于今年1月1日施行。該法第一百條增設了行為保全制度,“人民法院對于可能因當事人一方的行為或者其他原因,使判決難以執行或者造成當事人其他損害的案件,根據對方當事人的申請,可以裁定對其財產進行保全、責令其做出一定行為或者禁止其做出一定行為;當事人沒有提出申請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時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這一規定,為商業秘密糾紛中采取禁令措施提供了法律依據。
劉軍華表示,上海一中院做出的這一裁定,就是依據新民訴法中的行為保全規定,首次在商業秘密案件中采取的行為禁令措施。這一禁令的做出,有利于防止申請人因商業秘密的公開而遭受難以彌補的損害,是加強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有力措施。
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副院長、博士生導師黃武雙教授接受采訪時說,新《民事訴訟法》生效前,針對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從未頒發過訴前禁令。其原因在于,調整與商業秘密獲取、披露、使用等有關行為最高位階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不正當競爭民事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等實體法律規范,以及修改之前的《民事訴訟法》均未規定可以針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頒發訴前禁令。然而,《專利法》第66條、《商標法》第57條、《著作權法》第50條,均規定可以針對侵犯專利權、商標權和著作權的行為頒發訴前禁令。
新《民事訴訟法》第100條規定,就是訴前禁令的程序法依據。根據該規定,針對包含侵犯商業秘密在內的所有民事侵權行為,只要滿足規定的條件,均可以采取訴前禁令措施,以保護權利人的正當利益。
新《民事訴訟法》生效之前,商業秘密成了禁令保護措施的洼地。其原因在于,與專利權、商標權、著作權相比,商業秘密保護缺乏法律依據,法院無法頒發禁令。是否可以針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頒發禁令,一直是實務界和學術界關注的話題。誠然,同樣屬于知識產權種類之一商業秘密,沒有理由成為法律保護的洼地,商業秘密應該與專利權、商標權和著作權受到同等保護。
黃武雙表示,新《民事訴訟法》生效以來,據他所知,尚無針對侵犯商業秘密行為頒發禁令的實例。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3)滬一中民五(知)初字第119號民事裁定,支持了原告美國禮來公司的訴前禁令措施,具有重要的示范意義,將成為侵犯商業秘密行為訴前禁令的范例。
盡管依據新《民事訴訟法》第100條規定,訴前禁令可以適用于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但此前尚無司法實踐嘗試。法院在裁定能否針對侵犯商業秘密的某個具體行為適用訴前禁令時,需要審查是否存在使權利人合法權益遭受難以彌補的損害、權利人勝訴的可能性、禁令是否害及公共利益等因素。
黃武雙認為,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裁定,“禁止被申請人黃某某披露、使用或允許他人使用申請人美國禮來公司、禮來(中國)研發有限公司主張作為商業秘密保護的21個文件。”該裁定所保護的商業秘密及其載體明確、具體,具有極強的司法操作性。
此外,為了平衡雙方當事人利益,以防止因申請訴前禁令保護措施給對方造成的損害,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還要求申請人提供了擔保金人民幣10萬元。
黃武雙表示,從他的研究經驗來看,美國、德國等發達國家的權利人,針對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申請訴前禁令的情況較為普遍,法院在審查平衡權利人和涉嫌侵權人利益諸要素后,支持訴前禁令的實例很多,發達國家在這方面的經驗已經很成熟了。近年來,來自外國企業、政府機構和律師事務所的某些人士一直詬病我國的商業秘密保護水準。新《民事訴訟法》填平了商業秘密保護的低洼之處,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前述裁定,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