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俄羅斯文學史堪稱是一個女性形象的畫廊,那里塑造了無數崇高、優美的俄羅斯女性形象,她們形象各異、個性鮮明、光彩照人、豐滿獨特,對俄羅斯文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更是世界文學史上的一面鏡子,她們具有高度的典型性和深刻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俄羅斯 文學 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俄羅斯文學歷來不缺少奇異瑰麗的作品,更不缺少熠熠閃光的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形象有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社會地位和不同的坎坷經歷,但都豐滿生動、個性十足,猶如璀璨的明珠,在輝煌的俄羅斯文學史上匯聚成了一束耀眼的光芒。下文將分析俄羅斯文學中具有典型性的優秀女性形象,并透過這些女性形象挖掘其形象產生的深刻文化內涵。
一 俄羅斯文學中女性形象的典型代表
1 黑暗中的勇敢抗爭者
(1) 真摯熱烈的卡捷琳娜。《大雷雨》中的卡捷琳娜原本是個善良、真實、快樂、自由的女孩,婚姻生活對于她來說是新鮮與美好的。可是婚后,面對的丈夫形同陌路的冷漠、難以溝通的冷落和婆婆蠻橫的欺壓與限制,卡捷琳娜對美好婚姻生活的憧憬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瞬間覆滅。卡捷琳娜對待人與事物的美好感情和其真摯熱烈、剛毅勇敢的性格,絕不容許她自己在墳墓一樣的生活中滅亡,于是她不可抑制地愛上了鮑里斯,她要用自己的力量追求無拘無束的新生活,她對禁錮她的家庭的勇敢抗爭,是對封建禮教的勇敢挑戰,也是對壓迫者寧死不屈斗爭精神的體現。卡捷琳娜雖然死了,但她就像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死一般寂靜的夜空,用耀眼的光芒驅走黑暗和寒冷。
(2) 無畏決絕的安娜。《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是個有著美麗迷人外表,真摯純潔內心的女人。在外人看來,比她大二十歲的彼得堡達官顯貴卡列寧與安娜男才女貌非常般配,但實際上,內心豐富感性的安娜在長達八年的夫妻生活中一直無奈地隱忍著那個冷酷無情的“機器人”丈夫。安娜最終未能敵過對真愛對溫暖對自由的渴望,女性的矜持、順從、壓抑被對愛情的狂熱和無畏取代。很快,她的言行受到了整個貴族上流社會的無情攻擊。更為痛苦的是,狠毒的丈夫卡列寧剝奪了她對兒子的愛,虛偽的渥倫斯基也在最應給予她關愛的時刻拋棄了她。安娜太孤獨了,不得不熄滅那用無數勇氣和力量燃起的熾烈火焰,投身冰冷的鐵軌。安娜的死與其說是悲慘的,不如說是熱烈的,一如她對愛情的無畏與執著,她以深重的代價,發出了對摧殘者的抗議,用冰冷的死亡,向殘忍、冷酷的社會做最后的宣戰。
2 閃爍人性光輝的圣徒形象
(1)悲憫包容的達吉亞娜。《葉甫根尼·奧涅金》中的達吉婭娜是普希金塑造的一位接近完美的女性。對于達吉婭娜來說,愛就是最大的犧牲,犧牲就是無私的悲憫,悲憫就是無限的包容。生活給了達吉雅娜什么?明明是她對奧涅金表現出了真誠而熱烈的愛情,可得到的卻是不負責任的敷衍和應付;明明可以為了愛情去做最大的努力和爭取,卻在母親的眼淚和哀求下遠嫁莫斯科,過著表面高貴實則苦悶的生活;明明可以在多年之后再遇奧涅金時重新投入幸福懷抱,卻面對奧涅金的熱烈追求,毅然選擇了堅守圣潔崇高的道德。即使生活讓她已經背離了幸福的軌道,但是她卻一如既往地包容奧涅金的冷漠敷衍,包容自己愚蠢無知的父母,包容那段苦澀平淡的婚姻。愛、犧牲、悲憫與包容,構成了達吉婭娜靈魂的支柱,也成就了達吉雅娜成為傳統女性的圣潔代表。
(2)純真虔誠的麗莎。屠格涅夫《貴族之家》中的麗莎安靜,端莊,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對她來說,順從上帝賜予的一切是不可顛覆的真理。正因如此,當麗莎受到“自己所愛的人妻子原來并沒有死去”這一突如其來的打擊時,宗教的力量自然地占了上風,它讓麗莎首先想到的是贖罪,是接受懲罰,是寧愿犧牲自己也不傷害別人。最終,麗莎義無反顧地走進了修道院。臨走之時,麗莎不慌不忙地收拾房間,沉著和鎮靜地料理筆記和信札,是那么順從和虔誠,顯示了宗教強大的意志力量。
3 苦難重重的悲傷靈魂
(1) 苦命絕望的麗莎。卡拉姆津的傷感主義代表作《苦命的麗莎》將一個悲苦的形象引入讀者視野。美麗善良地位低微的農家姑娘麗莎與貴族青年埃斯特拉互相愛慕,產生了愛情。可是貴族習氣難改的埃斯特拉不思進取因貪戀賭博而破產,為了償還賭債,他背信棄義地巴結上了一個富有的寡婦,無情地拋棄了麗莎。最終,善良的麗莎沒有得到愛情承諾里所謂的幸福,在得知埃斯特拉的背叛后,悲痛萬分,投湖自盡。
(2) 無助悲慘的麗莎。也是一個叫做麗莎的女人,在契訶夫的《活商品》中,她的命運始終掌握在男人的手中。先是在情人葛羅赫斯基的誘引下發生了婚外情,在被丈夫發現之后又遭受了辱罵、毒打和恐嚇。情人不把她當愛人對待,丈夫不把她當妻子愛護,可憐的麗莎最后淪為了貪婪的丈夫與虛偽的情人之間活的交易品,盡管十五萬盧布外加一個上等莊園價值不菲,但是那真的是麗莎的價值嗎?她的價值已經被封建道德和男權主義踐踏得一文不值了。
4 春風化雨的青春天使
(1)開放健康的查密莉雅。艾特瑪托夫《查密莉雅》中的查密莉雅純真、活潑,有著開放和健康的人格。她最難能可貴的就是不僅追求人性,更加追求作為女人的天性。她如天使一般對苦悶被動的殘疾青年丹尼亞爾付出真摯的關心、真誠的尊重,起到了春風化雨般的催啟作用,讓一個長期生活在抑郁氛圍中的殘疾人也大膽地敞開心扉,遵從內心的渴望,接受愛情的洗禮,感受到了生活的溫暖與美好。
(2)勇敢堅定的瑪格麗特。布爾加科夫小說《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女主人公瑪格麗特是個有夫之婦,但是她卻沒有如安娜一般的道德撕扯和內心絕望,而是以不屈不撓地尋覓和勇敢堅定的擔當為愛情撐起了女性的半邊天。小說中,她與大師除了擁有共同的熾熱而堅定的愛情,還有著共同的理想和憧憬。瑪格麗特用獨立自主、不屈不撓的堅強意志大膽自由地追求愛情,最終與大師實現了圓滿,完成了自我理想的追求,也完成了俄羅斯女性在愛情悲劇中的華麗轉身。
5 具有大我精神的新型婦女
(1)聰慧進取的薇拉。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怎么辦》成功地塑造了薇拉這一聰慧進取的新型婦女形象。還在十六歲時,倔強、堅毅的薇拉就以跳窗自殺的舉動來反抗父母的包辦婚姻。她的勇敢得到了平民知識分子羅普霍夫的贊賞和支持,最終她掙脫了家庭的藩籬,獲得了自由,并與羅普霍夫建立了幸福的家庭。可是,故事并沒有老套地去描述薇拉婚后的報恩行為,而是講述了她不滿足于小家庭瑣碎平凡的生活,主動要求學習工作,自食其力,實現人生的價值。薇拉勇敢堅毅的品格和卓越的領導才干幫助她開啟了嶄新的生活。薇拉這一形象的突破意義在于她把熱烈的追求同祖國的解放事業聯系起來,她就像一枚初升的太陽,在文學領域放射出革命民主主義者理想的曙光。
(2)堅韌執著的葉琳娜。屠格涅夫的《前夜》中也有一位完美、光輝,勇于為社會進步事業而獻身的女英雄——葉琳娜。她受到保加利亞愛國斗士英沙羅夫為祖國自由獨立而奮斗的崇高理想的鼓舞和啟發,決心同他一路并肩協作,為保加利亞的民族自由和祖國解放事業共同戰斗,并毅然決定嫁給這個貧苦而高尚的革命戰士。愛情的激發和理想的共通給了葉琳娜無窮的力量和勇氣。即使后來丈夫英勇犧牲,她也沒有絕望和消沉,而是作為起義軍的志愿護士留在了異國繼續戰斗,完成丈夫未竟的事業。葉琳娜對愛情的堅貞,對事業的執著,對小我與大我的完美追求,集中地體現了俄羅斯光輝女性的崇高精神品質。
二 女性形象產生的深刻文化內涵
俄羅斯文學作品中豐滿獨特、熠熠閃光的女性形象的塑造,與俄羅斯深刻的文化內涵有著必然的聯系。
1 宗教思想對價值觀的影響
俄國宗教思想的本原是東正教信仰,對基督的信仰和對圣母的崇拜正是東正教篤信精神的靈魂。俄羅斯文學中的很多女性形象都有宗教文化映射的影子,都富于自我懺悔和自我犧牲的精神,都帶有宗教禁欲主義的圣潔崇高的光輝。她們中的大多數是在忍受苦難之后走向毀滅或死亡的,其圣徒般的死亡形式如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一樣,帶有悲傷和莊嚴的色彩。所以,安娜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刻來到鐵軌旁,站在那里,劃了個十字,像圣徒那樣跪倒鐵軌上,向上帝懺悔著,結束了塵世的生命。《貴族之家》中的麗莎也是在宗教的慫恿和麻痹下,順從地走進了修道院。可見,崇高與莊嚴的宗教信仰深深地根植于女主人公們的靈魂之中,規范著她們的心理活動和行為舉止,使她們縱然在苦難中也維持著清白、高尚的人格。
2 封建道德扎根于內心意識
80年代的俄國正處于農奴制封建殘余和資本主義新興勢力相互較量、相互制約、相互滲透的時期,盡管封建道德在資本主義文明的沖擊下已經趨于瓦解,但是男權至上的家庭模式依然占據著主導地位。因此,無論是天真純潔的未嫁少女,還是雍容華貴的富豪太太,都深受封建道德的制約和夫權的壓迫奴役,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沒有地位,沒有出路,沒有溫暖,更沒有前途,她們被牢牢地禁錮在令人窒息的家門之中,狹隘閉塞的生活環境使得她們無法深入到廣闊的社會當中去為自己理想的實現尋找肥沃的土壤。安娜的悲劇就是俄羅斯社會在資本主義文明沖擊下,傳統觀念分崩離析的混亂階段的呈現,她同卡列寧的斗爭,是崇尚自由者同封建衛道士之間的斗爭,她的反抗與叛逆是反封建革命精神的體現。但是,追求個性解放和愛情自由的安娜還是走向了死亡,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吉提和列文由于遵守封建道德而建立了美好的家庭。這個對比,顯然是對封建道德的肯定,對封建宗法式家庭模式的肯定。
3 女性生命意識的覺醒和救贖
20世紀的俄國,寫滿了血雨腥風的社會變革,政治和思想逐漸從封建藩籬中解放出來,嶄新的社會意識開始沿著男女平等的人本意識的方向發展,婦女們也有了“人的感覺”,并走上了自我覺醒的道路,她們不愿再成為失去主權、壓抑欲望、不被重視、剝離感情的動物,不再甘于復制傳統婦女的卑微命運。在新思潮的引領下,她們吮吸著資產階級以人為本思想的乳汁,追求著自由獨立的生活和真誠尊重的愛情。這種理想追求正契合了那個時代的作家們對“新女性”形象的強烈呼喚。《前夜》中的女主人公葉琳娜就是新女性的代表,杜勃羅留波夫在評論時曾指出:“葉琳娜的行動必將在讀者心中變成摧毀沙皇暴政的號召”。
4 俄羅斯民族精神的折射
俄羅斯文學中一直存在著“女性優越情結”,這跟其民族精神有著必然的聯系。俄羅斯作家們通常傾心于把自己對女性的理想幻化成為作品中一個個有著賢良、純潔、神圣、高尚和自我犧牲精神的女主人公形象,而這些形象多是與“土地”、“母親”、“俄羅斯”、“天使”等崇高且富有詩意和情感的意象聯系在一起,于是,文學作品中出現了一系列充滿大我精神的光輝形象,如大家庭生活中的支柱、男性進步人士的革命伴侶、社會進步活動的倡議和組織者、社會變革中的建功者。可以說,兩百年以來的俄羅斯文學一直在向世界展現著俄羅斯女性那堅毅負重的拯救世界的美,她們美麗善良、吃苦耐勞、充滿熱情、勇挑重擔,她們的形象根植于俄羅斯廣褒的土壤,具有典型的俄羅斯情結,表現出俄羅斯民族的心理特質,她們是靈魂與肉體的完美結合,是俄羅斯國家和民族的守護者與靈魂的歸屬地,更是俄羅斯民族精神的象征。
俄羅斯文學作品中豐富多彩、光艷奪目的女性形象,吮吸著俄羅斯豐富的精神養料,折射著俄羅斯不屈的民族氣質。她們是生命琴弦上永不衰竭的音符,是俄羅斯時代交響樂中炫彩悅耳的華章,時而靈動清新,時而熱烈激揚,時而悲愴低回,既奏出俄羅斯社會的時代之聲,又代表了俄羅斯女性獨特的形象,她們的彷徨、探索和抗爭反映了俄羅斯民族苦難深重的歷史進程,也是俄羅斯文明前進發展的象征。
參考文獻:
[1] 劉錕:《從東正教文化視角看俄羅斯文學中的女性觀》,《歐美文學論叢》,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版。
[2] 趙麥玲:《從人道主義看俄羅斯文學中的婦女形象》,《新西部》,2010年第11期。
[3] 武艷玲:《淺析十九世紀俄國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山東文學》,2008年第Z1期。
作者簡介:劉麗輝,女,1971—,黑龍江克山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俄羅斯語言文學與俄語教學,工作單位:齊齊哈爾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