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美國現(xiàn)代小說折射出的“救贖”渴望與努力

摘 要： 美國現(xiàn)代小說在整體上表現(xiàn)出關注靈魂“救贖”的特質，在意識本質上具有對人類生存困境和人類生存苦惱的疑問與反思。美國文學和文化傳統(tǒng)中最重要的價值觀是基督教倫理精神，揭示人類的普遍罪性及對這罪性的悲憫與救贖。美國現(xiàn)代小說折射的“救贖”渴望與努力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失敗者”的焦慮、“反荒誕”英雄的塑造、對“酒神”的尋找和內心膜拜。

關鍵詞： 美國現(xiàn)代小說 救贖 反荒誕 “酒神”崇拜

一、引言

美國文學和文化傳統(tǒng)中最重要的價值觀是基督教倫理精神，揭示人類的普遍罪性及對這罪性的悲憫與救贖，從而構筑起了美國文學的神學之維。雖然美國現(xiàn)代小說以其個人化的方式呈現(xiàn)出不同的審美體驗，但是關注靈魂的救贖卻是一以貫之的。美國文學的“救贖”精神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失敗者”的焦慮、“反荒誕”英雄的塑造、對“酒神”的尋找和內心膜拜。在這些美學體驗和感受中，具有一種天啟般的震撼，凸顯對自身有限性的清醒認識，以及分享宗教覺悟、渴盼回到神圣的努力。

二、“失敗者”的焦慮

20世紀的美國小說發(fā)展，是建立在人本神話坍塌的基礎之上的，藝術的基本情緒充滿了“失敗者”的生命體驗，“失敗者”的焦慮折射出對“救贖”的渴望。“失敗者”的焦慮體現(xiàn)在現(xiàn)代美國小說中，首先就表現(xiàn)為一種“物欲時代，精神孤獨”的狀態(tài)。例如，“爵士時代”的代言人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蓋茨比》，通過渲染特定的氛圍，表現(xiàn)主人公內心孤獨的精神狀態(tài)。小說中的主人公基本上無所事事，日常生活無非就是歡聚作樂、偷情、閑聊。黛西說：“咱們計劃什么呢？”“人們究竟計劃些什么？”[1]生活毫無目標，虛無意識侵襲下的內心陷于荒蕪與孤獨。《夜色溫柔》中，通過主人公在不斷地梳頭發(fā)，動作反復重復，直到梳得胳膊酸痛才停止，然后換個手繼續(xù)梳。主人公羅斯瑪麗無意義、無始無終的梳頭蘊含豐富的內涵，這正是人類內心生活荒蕪、絕望的寫照，是在一個異化的外部環(huán)境中體驗到的生存的無意義的真實反映。

閱讀這個時期的美國小說，可以看到另一個基本的主題就是內在分裂、異化、瘋狂，以此體現(xiàn)失敗者的焦慮。在美國作家雷蒙德·錢德勒所創(chuàng)作的偵探推理小說中，這種荒誕虛無的主題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錢德勒的小說探索的是現(xiàn)代社會的道德沖突，筆下的人物馬洛經(jīng)常迷失在現(xiàn)代的都市生活中，仿佛在世界末日的縱情狂歡中等待著生命的終結。幻想主題占小說藝術形象的主導地位，有時有意搞混年代來抹除時間的過去與未來之區(qū)別。錢德勒的小說強調的是事件的毫無理由及善惡界限的模糊，體現(xiàn)出美國文學本質上具有的“黑色之力”，也就是濃郁的悲劇意識和虛無的存在之感。

“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探討西方世界的精神危機問題，深入到人物內心深處，包括下意識層面，探討社會的影響和個人的潛能，尋找人類的出路和希望。福克納用“喧嘩與騷動”概括這個世界的本質，班吉的號哭、昆丁的搏斗、杰生的辱罵，等等，在僵硬虛無的世界中微不足道而毫無意義。康普生曾經(jīng)叫昆丁別太認真，世界就這么回事，而他自己染上了酗酒的習慣，并過早地去世。昆丁經(jīng)過了一番痛苦的經(jīng)歷后，最后選擇自殺結束生命。小說的基調是悲劇，始終彌漫著失落與哀傷。美國現(xiàn)代小說中對生存困境的反思中種種焦慮與悲哀的描述，喻示著精神中永恒的對自由的向往和對靈魂救贖的不竭動力。

三、反抗“荒誕”

兩次世界大戰(zhàn)使得美國深刻的文化心靈為之覺醒，經(jīng)濟上的繁榮掩蓋不住內心的迷惘，廢墟和核子造就了虛無主義時代的來臨，因而出現(xiàn)了“荒誕人”的時代情緒。面對荒誕與虛無的時代情緒，美國文學中涌現(xiàn)出了顛覆理智型的意識模式，像浮士德一般不愿放棄生存的意志和永不停止的斗爭，盡管這種斗爭并沒有現(xiàn)實的對象。靈魂的救贖來源于其永不安歇的本質，來源于意義的尋求，源自對人類處境有限性的認識，以及由不斷想要達到彼岸的熱望引發(fā)的張力。美國作家在靈魂救贖和存在方式上都有不同的表達，但是他們在作品中彰顯的內在緊張還是基本相通的。

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通過桑提亞哥這個形象極具代表性，他凝聚成了一個能量極大、亮度極高的精神符號。一個孤獨的老人，力氣遠不能和年輕時候相比，孤立無援，生活條件極差。馬林魚、鯊魚的力量何等強大，在茫茫大海上一個孤零零的老人在和一條力大無比的魚在戰(zhàn)斗，仿佛希臘神話當中的神祇一般，面對宙斯的強大和不可改變的命運，只能迎向前去，不能有半點松懈。所以，老人桑提亞哥這個藝術形象，在美國文化中并不是偶然的個例，是普羅米修斯家族的成員，屬于該隱的子孫，歸屬于意志不屈的對抗荒誕的英雄譜系。面對艱難的生存處境，面對死亡的強制暴力，需要激發(fā)人物的全部精神潛能，把主觀意志發(fā)揮到極限。用桑提亞哥的話來說就是：“不過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給打敗。”[2]焦慮與勇氣是相輔相成，合而為一的，成就了美國文學中博大精深的文學品質。靈魂的救贖來源于對上帝之國的渴望，來源于對生命活力的自我肯定，來源于對存在勇氣的審美建構。

四、“酒神”崇拜

除了在反抗荒誕中建構存在勇氣的審美維度之外，靈魂的救贖還體現(xiàn)在對“酒神”的尋找與內心膜拜上。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借用“日神”和“酒神”表述兩種藝術沖動。“酒神”崇拜強調自發(fā)、狂歡釋放、感官交流和神秘主義的儀式，以此釋放焦慮的神經(jīng)，從對感官刺激的饑渴逐步上升到對更逼真事物的渴求，以此擺脫精神危機。

所謂“垮掉的一代”和“嬉皮士”的文化精神，正是“酒神”崇拜的產物。諾曼·梅勒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他認為寫作是偉大的事業(yè)。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梅勒不僅表現(xiàn)了自己的反文化理念，更試圖在新聞寫作中尋找這種叛逆方式的哲學解釋。在小說《白色的黑人》中，主人公嬉皮斯特充滿了反叛精神，被評論家稱為“存在主義英雄”，在荒誕的世界里，他以叛逆印證自己的存在，以此向荒誕的世界發(fā)起挑戰(zhàn)，試圖擺脫死亡的夢魘。梅勒效仿自己的偶像海明威，在審美精神上表現(xiàn)出對現(xiàn)實生活的激烈厭惡和不屑情緒。“垮掉的一代”作家們處處求新變異，著裝古怪行為怪誕，追求自由不羈和隨心隨欲的生活方式。面對麻木的生活，他們追求激情和原欲的沖動，對孩童時期的幻想和性需求在文化上得到了不屈不撓的表達，構成“垮掉的一代”追尋生命意義的最佳途徑。梅勒甚至鼓勵美國青年嘗試一切可能，對抗美國的主流文化。這幾乎成了一代青年革命的福音書。伴隨著他們成長的有搖滾樂和爵士樂，他們將自己對生活的不滿發(fā)泄在對生活極不嚴肅的態(tài)度上，放蕩不羈，隨心所欲。

五、結語

美國現(xiàn)代文學的救贖特征體現(xiàn)出“失敗者”的焦慮，藝術家用尖刻的、辛酸的、絕望的筆調刻畫人世間的荒謬，揭示出死亡的必然性和痛苦本質，反映出人們對現(xiàn)代生活的憂郁和絕望，對人類生存的深刻的擔憂。這是對失落的價值觀的悵惘和痛苦地尋求人類出路的審美表達，是需找靈魂救贖的不懈努力。由于世界的畸形發(fā)展，對自我生存處境敏銳感知的藝術家們開始了反道德、反理性的抗爭。靈魂的救贖體現(xiàn)在文學作品里，就表現(xiàn)為“反荒誕”英雄的塑造與酒神崇拜。反抗的勇氣內含背負罪感的心靈，渴望修復與“上帝”的關系，消泯斷裂之感，重塑意義系統(tǒng)的文化建構。

參考文獻：

[1]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夜色溫柔[M].南京：譯林出版社，1998：12.

[2]海明威著.吳勞譯.老人與海[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