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事

文 _ 不見不散

懂 事

文 _ 不見不散

如果我有一臺時光機，我一定會駕著它，穿越到我的大學時代，找到當年的自己，指著他的鼻子說：“管好自己的嘴。”因為是自家人，也不用客氣，況且在大學時代，我確實很過分，應該受點教訓。

那時的我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我曾在英語角對找我練口語的女生說：“我受不了你的口音。”人家只是笑了笑，也沒說啥。類似的事件還發生在我和同班的一個男生之間，到底是男人，他當場發作，但還是很克制，盡管比我強壯，也沒揮拳相向。但我現在覺得，如果那天他揍了我，我說不定會在拳頭下頓悟，變得識相一些。

這兩件事是我記得的，沒記住的車載斗量，我在大學時代得罪的人不計其數。學生時代，我十分欣賞自己的坦率，認為這是誠實—至高的美德，對奉勸我的同學不以為然—還沒走上社會，便學會了老成圓滑的那一套。哼，虛偽！

其實，當年的我好事沒少干，但嘴上無德，吃的暗虧自己都不知道，想想就很生氣。現在的我收斂了很多，當然，這種轉變不是瞬間完成的，而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慢慢覺醒，印象深的有這么兩次—

一次是去應聘，招聘方稱贊了我的能力，說了一大堆鼓勵的話，我欣喜若狂，出門后好久才回過味來，人家這是拒絕了我。對于一個剛出校門、找不到工作、敏感又脆弱的新丁來說，一句稍微刺激人的話就會讓他抑郁很久。但這家招聘方沒有，他們做得罪人的事，卻不說得罪人的話，照顧了應聘者的感情，讓他們有臺階下。也許，他們負責招聘的人也有過被拒絕的經歷吧。

還有一次是看電影，男主角求婚，但姑娘死活不答應，說是嫌男主角耳朵太大。耳朵大也成了拒絕人的理由？男主角很不服氣，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姑娘的父母，并拿查爾斯王子舉例，耳朵大不但可以成為王子，還能娶到戴安娜。姑娘的父母不堪其擾，忍不住告訴他，他們的女兒一心向往大城市的生活，而男主角退伍后淪為無業游民，沒有財產，還借住在姐姐家里，這樁婚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知真相后，傷心的男主角幾欲發狂。之所以舉這個例子，是觸景生情，想到當年拒絕我的姑娘們，感謝她們以性格不合等理由來敷衍，而沒有說出太傷人的話。

網上有個段子手的總結很合我的心意：“分手說感情不和，辭退你說你能有更好的發展，拒絕借錢說手頭緊，真正的理由則更加傷人—你窮你丑，你無能，你肯定不還。這些話像棉布一樣包裹了尖銳的桌角，讓聽者不至于磕得頭破血流。非要尋根究底，只能讓自己或別人更加難堪。”從這個角度來看，說些圓場的話，保住大家的體面，有何不好？不再只顧自己嘴巴爽，照顧別人的感情，這就是懂事，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廣結善緣。

有時，我和我的小伙伴們會小聚一下，大家喝多了就感慨自己也曾是有棱角的熱血青年，這才混了多久，居然就被磨成了鵝卵石。不過，我一點也不為當年說話隨便感到驕傲。那時，我們都是愣頭青，就像闖進瓷器店的公牛一樣，把周圍的一切都搞砸，自己也碰得頭破血流。多年后，我們開始修正自己的行為，學習為人處世中的妥協包容。

懂事的境界，就像孔子講的“從心所欲，不逾矩”。我們會獲得回報，也許一時半會兒覺察不到，但隨后會慢慢發現，腳下的路越走越寬，而社會好像也沒有和我們作對，頗有漸入佳境之妙。也許，之所以前路坎坷，很大程度上是我們自身的問題，也就是說，不是世界不對，而是自己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