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皇家三大投毒秘法

倪方六

置毒酒中

典型案例：漢平帝被鴆弒案

投毒嫌疑人：大司馬王莽

在中國幾百個大小皇帝中，第一位直接被毒殺的皇帝是漢平帝劉衎。

劉衎是西漢兩名小皇帝中的一位，9歲當(dāng)皇帝，是西漢最后一位皇帝，原名“箕子”，即位后，改名“衎”。劉衎生于元延四年（公元前9年），是漢元帝劉奭的庶孫、中山王劉興之子，母親衛(wèi)姬。劉衎3歲時嗣立為王。

《漢書·平帝紀(jì)》（卷十二）記載，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六月，漢哀帝劉欣在未央宮駕崩。太皇太后王政君主持大政，撤了深受漢成帝劉驁寵幸的大司馬董賢的職位，改任新都侯王莽為大司馬，同時派員迎立中山王箕子為皇帝。

王政君是王莽的姑媽，她任人唯親，將自家侄子捧上了高位，為日后王莽篡位創(chuàng)造了條件。可以說，是王政君直接葬送了西漢王朝。王莽篡位時，王政君大怒，將傳國玉璽砸在地上，最后在憂憤中死去。

王政君老了，劉衎太小，這給野心勃勃的王莽提供了獨攬大權(quán)的機會。為防止大權(quán)被皇帝母親娘家衛(wèi)氏家族奪走，王莽干脆斬草除根，將衛(wèi)氏一族滅門。為了搞定皇帝，他又把14歲的女兒王嬿嫁給12歲的劉衎當(dāng)皇后。

當(dāng)了皇帝老丈人后，王莽的野心更大了。元始五年（公元5年），劉衎知道了母親娘家受害的內(nèi)情，十分不滿，臉露不悅。王莽擔(dān)心日后有事，為絕后患，頓起殺機。當(dāng)年十二月的臘日，王莽利用給皇帝進獻椒酒的機會，在酒中下了毒。劉衎飲后中毒，不久“崩于未央宮”。

王莽投毒一事，見于《資治通鑒》，在《漢紀(jì)二十八·孝平皇帝下》里有這樣的記載：“莽因臘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劉衎中毒后，話都說不出來，最后連遺詔都未留下。而王莽還假惺惺地表示，愿意代皇帝去死。

對于王莽投毒的真相，史家的意見并不統(tǒng)一，有的認(rèn)為是無稽之談，因為比《資治通鑒》成書更早的《漢書》中并沒有此記載。另外，對王莽投毒的動機，也有不同說法，有一種說法是他為了不讓女兒懷上“龍種”，方便日后篡位，而對劉衎下了毒手。投的是哪種毒物也不清楚，謎底難揭。

釋評：用有毒的酒將人弄死，這叫“鴆殺”；用這種方法弄死皇帝，叫“鴆弒”。

這種毒酒古稱“鴆酒”。據(jù)清陳士鐸《辨證錄·中毒門》記載，鴆是一種毒鳥，主要吃毒蛇、毒蝎，鴆糞便有劇毒，將其放進酒中，便成鴆酒。“鴆酒飲之，則無不死矣”。典型的中毒癥狀是，“白眼朝天，身發(fā)寒戰(zhàn)，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狀，心中明白，但不能語言，至眼閉即死”。

到后來，鴆酒不再囿于用鴆禽糞便配制了，可放入酒中殺人的毒藥多多，“鴆酒”成了毒酒的通稱。需要說明的是，如漢平帝這般遭鴆弒的皇帝并不少見，如晉懷帝司馬熾被劉聰用鴆酒毒殺，唐昭宣帝李柷被后梁開國皇帝朱全忠用鴆酒弄死……

食品摻毒

典型案例：晉惠帝食餅中毒

投毒嫌疑人：東海王司馬越

最出名的一起皇帝毒殺案發(fā)生在西晉，受害者是晉惠帝司馬衷。

司馬衷遭投毒的背景相當(dāng)復(fù)雜，其間發(fā)生了一系列宮廷事件。司馬衷是西晉第二位皇帝，也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弱智皇帝”。弱智到什么程度呢？有年遇饑荒，老百姓沒糧吃，餓死了很多人，他竟然反問道：“何不食肉糜？”

晉武帝司馬炎先后生了26個兒子，根本不看好這位接班人，但因為他是長子，又是皇后楊艷所生，在“立嫡不立庶，立長不立幼”的接班人確立機制下，司馬衷從哪方面都合格，所以，雖然心里不情愿，還是在司馬衷9歲那年冊立其為皇太子。

司馬炎對傻子坐江山總是不放心，想給兒子找個能干的媳婦輔佐一下。司馬衷15歲那年，公選太子妃。司馬炎看中的是出身名門的衛(wèi)瓘的女兒，她品行好，人長得也漂亮；皇后楊艷卻被勛臣賈充的老婆郭槐用禮物搞定了，想給兒子娶賈家的女兒。

《晉書·惠賈皇后傳》記載，幾個受過賄賂的大臣當(dāng)時也說賈家的女兒好。司馬炎遂改初衷，決定在賈家的女兒中間選太子妃。起初選的是賈家的二女兒，但因她人小個子矮，連禮服都撐不起來，又改選長得很丑、比司馬衷大兩歲的賈氏長女賈南風(fēng)。

司馬衷的長子司馬遹是其與謝夫人生的，特聰明。正是因為長孫出色，司馬炎最終沒有廢掉司馬衷，寄希望于孫子。因擔(dān)心司馬遹遭賈南風(fēng)毒手，司馬炎一直將其秘藏。但司馬炎的皇儲計劃并沒能實現(xiàn)，他去世后，賈南風(fēng)設(shè)計廢掉了太子。

司馬遹被廢后，先是被幽禁在金墉城內(nèi)，后被遷禁于許昌宮里。但賈南風(fēng)還是不放心，便和情夫、太醫(yī)令程據(jù)商量干掉司馬遹。程據(jù)用巴豆制成毒藥“巴豆杏子丸”，讓手下孫慮帶到許昌去毒死司馬遹。

司馬遹早有預(yù)防，怕有人投毒，每天都自己煮飯。見投毒不成，孫慮由謀殺改為逼殺，干脆直接逼司馬遹把毒藥丸服下。司馬遹不服，孫慮便趁其上廁所時，直接用搗藥用的杵棒從背后將其擊殺。

從這件事上可以知道，投毒在西晉皇室已有先例，后來司馬衷被毒殺并不偶然。

有意思的是，賈南風(fēng)不久也被毒殺了。由于賈南風(fēng)心狠手辣，朝野共憤，引發(fā)了直接動搖西晉國基的“八王之亂”。賈南風(fēng)在宮變中被趙王司馬倫矯詔逼喝金屑酒弄死了—金屑酒其實也是一種特殊毒藥，但放的不是毒藥，而是金子碎屑。

司馬倫毒死賈南風(fēng)后，晉室更亂了。司馬倫直接逼傻皇帝司馬衷禪讓，自己當(dāng)了皇帝。但其他封王不干了，誰不想當(dāng)皇帝？司馬倫只得又退位，讓司馬衷繼續(xù)當(dāng)皇帝。但封王們的心都野了，都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司馬衷遂成籌碼，被各王當(dāng)寶貝爭來奪去。

最后，司馬衷被東海王司馬越用當(dāng)時的“高檔小轎車”—牛車從都城長安（今西安）接回了舊都洛陽。據(jù)《晉書·惠帝紀(jì)》（卷四）記載，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一月，回到洛陽僅半年的司馬衷“崩于顯陽殿，時年四十八，葬太陽陵”。

司馬衷到底是怎么死的？史書的記載很簡單，僅四個字—“食餅中毒”。那么是誰投毒的？史書無確定的答案，最大的嫌疑人是司馬越，因為只有司馬越有作案的動機、條件和時間，但因為沒有人看見，證據(jù)不足，所以史家也只能留下“或云司馬越之鴆”的記載。

釋評：上述三起毒殺案，所用毒藥和投毒的方式不一樣。殺司馬遹用巴豆，中醫(yī)稱巴豆有“大毒”，是古人投毒常用的毒物之一，歷代禁止隨便出售。《大元圣政國朝典章·刑部·諸禁》（卷十九）“禁治買賣毒藥”條，將之與砒霜同列為禁藥。

殺賈南風(fēng)使用金屑。“吞金”是古人自殺時較常用的方法。人喝下金屑酒后不會立即斃命，將在極度痛苦中慢慢死去，死得比喝下正宗的毒酒還慘。

殺司馬衷的方法是飯里下毒，這種投毒手段簡單，較容易得逞，所以在現(xiàn)代也常見。東漢質(zhì)帝劉纘也是被這樣毒死的。謀殺者梁冀讓親信暗中把毒藥摻在質(zhì)帝食用的餅中。有鑒于此，古代皇帝就餐前常由太監(jiān)、醫(yī)生等人嘗食，沒事后才動筷子。

藥里下毒

典型案例：清德宗死亡案

投毒嫌疑人：大太監(jiān)李蓮英

最后一位被毒殺的皇帝是清德宗愛新覺羅·載湉，即光緒皇帝。

載湉是清朝倒數(shù)第二位皇帝。《清史稿·德宗本紀(jì)一》記載，其父親是咸豐帝之弟醇親王奕 ，母親是清代實際統(tǒng)治者慈禧太后的親妹妹葉赫那拉·婉貞。沒有子女的清穆宗（同治皇帝）載淳駕崩后，慈禧決定讓妹妹家年僅4歲的兒子載湉繼承皇位，時間是光緒元年正月二十日（公元1875年2月25日）。

載湉年紀(jì)太小，登基后先由慈安、慈禧兩宮太后垂簾聽政，后由慈禧一宮獨裁。光緒十五年（1889年）二月，光緒皇帝開始親政。此時的大清王朝災(zāi)禍連連，內(nèi)憂外患，這深深刺痛了年輕的皇帝，載湉想變革。光緒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六月，載湉頒布詔書宣布變法，史稱“戊戌變法”。

但是，變法運動遭到了以慈禧太后為首的守舊派的反對，造成了皇帝和太后兩大勢力之間的“帝后之爭”。守舊派勢力太強，博弈的結(jié)果是載湉不僅未能將慈禧擺平，反而使自己被幽禁于中南海瀛臺。整個變法歷時僅103天，史稱“百日維新”。

戊戌變法的失敗，使載湉失去了自由，一直到光緒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十月二十一日“崩于瀛臺涵元殿”，載湉再沒有過上好日子。蹊蹺的是，載湉死后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二十二日，慈禧太后也在中南海儀鸞殿死了。38歲的皇帝和74歲的太后，在24小時內(nèi)相繼死去，真是天塌了，大清子民驚呆了。

載湉是怎么死的？坊間傳聞多多，有說毒死，有說病死。其中以“毒死說”流傳最廣。

為了弄清真相，國家清史纂修工程“清光緒帝死因”研究課題組利用現(xiàn)代技術(shù)手段，對1980年清理載湉崇陵棺槨時獲得的頭發(fā)、衣物、遺骨進行了毒性檢測，發(fā)現(xiàn)載湉的頭發(fā)、衣物、遺骨中的三氧化二砷含量與正常值相比明顯異常。三氧化二砷即砒霜，經(jīng)測算，光緒帝攝入體內(nèi)的砒霜總量明顯大于致死量，最后形成結(jié)論：光緒帝系砒霜中毒死亡。

這一結(jié)論終于弄清了載湉的真實死因，但謎團并未能因此全部解開，誰投的毒？又是誰指使的？一說是慈禧太后臥病不起后，聽說“皇帝很高興”，下令在載湉服用的藥里（一說飯里）下了毒藥，讓皇帝死在她前面。而慈禧投毒疑有前科，據(jù)說她曾借進獻點心之機，暗下毒藥，除掉了最大的對手慈安太后，實現(xiàn)了一宮獨裁的目的。

另一說是太監(jiān)擔(dān)心載湉復(fù)出后對自己不利，借慈禧之名弄死了載湉。曾在宮中生活過兩年的德齡公主在其所著《瀛臺泣血記》（又名《光緒帝畢生血淚史》）一書中直接說是大太監(jiān)李蓮英下了毒手。傳說畢竟是傳說，到底是誰要毒死大清的皇帝，也許永遠是個不解之謎！

釋評：砒霜是中國古代謀殺者最常用的毒物之一，其毒之狠，與“鴆”并列。清陳士鐸《辨證錄·中毒門》中，開首即談砒霜，描述頗詳：“人有服砒霜之毒，疼痛欲死，茍不急救，必至腐腸爛胃，吐嘔紫血而死。”

其實，砒霜是一味療效顯著的中藥，至今中醫(yī)都在給患者使用，其治療原理叫“以毒攻毒”，但用量和范圍控制極嚴(yán)。陰謀家正是利用“吃藥”這種路徑下毒，絕殺他人。

為防砒霜被壞人利用，古代一直將其列為禁藥，市面上不得隨便買賣。元代還實行購藥“實名制”，砒霜交易逐筆登記入冊。《大元圣政國朝典章·刑部·諸禁》（卷十九）“禁治買賣毒藥”條規(guī)定，如果出了事，買的、賣的兩個都要處死。

宮廷早就總結(jié)出了對付砒霜下毒的簡易檢測方法，除了用專人嘗食之外，還有專用的測毒工具。明清宮廷一般使用“銀版”、“銀針”來測試，一旦飯菜里有毒，純白色的銀器馬上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