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全
今年兩會期間,代表施芝鴻在講話中說,左右之爭會撕裂社會。此論一出,嘩然一片?!八毫选币辉~隨即在網絡上躥紅。其實,在施芝鴻講“會撕裂”時,這個社會已經早就被“撕裂”了。對此,“事后諸葛亮”的說法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歷史學者的說法是:“何必今日,早知當初”。
在中國,左右之爭一直是個老問題。遠的就不說了,說近的。上個世紀80年代改革興起后,左右之爭就一直與改革開放的歷史如影隨形。鄧小平以“不爭論”來解決;后鄧小平時代“不爭論”壓不住了,就采取“悶聲發大財”的方式進行消解。進入新千年后,發了大財的,吃香的喝辣的,有時間有閑情有逸致想起了左右;沒發大財的,見了飯館就自卑的,見了高樓就罵娘的,也焦慮起了左右。閑情逸致話“左右”,與充滿焦慮說“左右”,顯然不在一個對話平臺上。于是,左右又蜂起,社會就開始“撕裂”了。
與官方一樣,民間的知識分子,不管是“精英”的還是不“精英”的,也一直充滿焦慮地看待左右之爭,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架勢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不同的是,一種是喧囂的高度——簡單化的“口號立場”,產生沖擊力來達到炫目的轟動效果;一種是思想的高度——從學理出發提出的對策,沒有炫目的效果,卻有著經緯的刻度。秦暉顯然是屬于后一種。
秦暉是著名的學者,一直以來,他關注歷史問題又關注現實問題。早在上世紀90年代末,他針對當年左右之爭的社會現實,從“問題”來談“主義”,寫下了多篇學理性強、思想維度高的文章。后來結集出版的《問題與主義》一書,在當年思想界引起過震動。此后,他一直對這個問題充滿著興趣,陸續寫下大量的文章,來推動左右在學理上產生共識。在當年的《東方》雜志上,他的文章往往成為人們讀這本雜志的一個理由。
秦暉的這些文章,后來也結成了一個集子,但卻沒有《問題與主義》一書即時的幸運,而是延宕了十年之后,才在最近以《共同的底線》結集出版,這也可以看作是《問題與主義》的續篇。
秦暉列出了一道算術題來闡述“共同的底線”:(2+10)÷2=6。他解釋說:人們之所沒有共同的底線,是因為“人們常常抱怨兩極的力量太強而中間派太弱:一些人非要2,另一些人非要10”,而且主張6的呼聲便被埋沒了。
“在這種情況下,主張2的人與主張10的人難道不該首先為爭取1而奮斗嗎?而‘為爭取1而奮斗當然不能說是2和10之間的什么第三條道路,只能說是兩者‘共同的底線?!痹谇貢熆磥?,共同的底線不是“公平”與“效率”的折中調和,也不是在“自由太多”與“福利太多”之間尋找“既非自由放任,也非福利國家”的“第三條道路”,而是爭取最低限度的自由權利與社會保障。
用這種最低限度的權利來調和左右,倒是點到了左右之爭的“死穴”,但也可能左右都不討好。好在秦暉不在乎這些,他只在乎學理的邏輯。
比照當年閱讀《東方》的記憶,《共同的底線》似曾相識的文字當然有一種親切感;可是比照當今社會的現實,“今夕是何年”又是一種似曾相識,卻只有沉重感。十年了,秦暉的論述竟然還能夠為現實把脈。這就是思想的高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