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后一位格格

馬戎戎

金默玉出生于1918年，父親是愛新覺羅·善耆，清朝八大世襲親王之一的第十世肅親王。肅親王有一個正妃、四個側妃，一共生有38個子女。年齡最小的四側妃，生了3個女兒，最小的就是金默玉，滿族姓名為愛新覺羅·顯琦。

雖然流亡東北，但王室的生活與作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并沒有改變，女孩子的規矩更多。金默玉19歲時希望能成為女記者或者歌唱演員，王府里的長輩們被她的想法嚇壞了。

1937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金默玉被迫中斷了在日本的學業回到北京。她瞞著家人找到一個職位：在一家日本人開的公司當顧問，薪水很高，又不用坐班。那時，習慣于花錢的她，薪水還沒發下來，就被她預支光了：親戚朋友們上公司來買東西，一律掛她賬上；女同事們下班了，她請她們去吃西餐。到了月底一算，她反而欠公司的錢。

1954年，36歲的金默玉結婚了，丈夫馬萬里是當時國內極負盛名的花鳥畫家。“大喜那天，旗袍是借來的，請帖是丈夫馬萬里親自用毛筆寫的。”金默玉說，“那一天，看著大紅的喜帖，我忽然感慨，就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1958年2月，金默玉突然從家中被帶走，開始了她15年的牢獄生活。罪名就是她的出身。為了不連累丈夫，監獄中的金默玉申請了離婚。1973年，刑滿釋放的金默玉來到天津茶淀農場，成為一名農場工人。

在農場，金默玉用比她還高的大鐵鍬費力地挖著蘋果樹下的凍土，手掌流血了，但她不作聲。此時，一位講北方話的上海人闖進了金默玉的生活。他將一把自制的小鐵鍬、一本日語版的《人民中國》，送給了手掌流著血的金默玉。金默玉很快答應了他的求婚，因為她希望能在農場里分到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

1976年，金默玉病倒了。X光片顯示，她的脊椎有9節都壞了，病歷上寫著“脊椎骨質增生、骨髓炎、腰肌勞損”。農場給她辦了病退，每月工資降至19元2角。于是，她寫了生平第一封求人的信，收信人是鄧小平。在信里，金默玉不是要求平反，而是要求一份工作：“我如今已經干不了體力勞動了，但是還干得了腦力勞動，請給我工作。”信回得很快。就這樣，告別北京40年后，金默玉終于又成為一名普通的北京市民。

1992年初，金默玉與丈夫將家中所有的存款全部拿出來，購買了書桌、教材等學習用品，開辦了“愛心兒童日語班”。“愛心”暗喻“愛新”，表明她是愛新覺羅家族中的一員，又表明她要在晚年奉獻自己的愛心。

到晚年，金默玉終于在廊坊有了一套完全用自己掙來的錢買下的房子。鄰居們都知道這是個了不得的老太太。然而，金默玉卻不覺得自己的一生有什么特殊。“有時候想想，我這一生，到底干了點什么呢？”她嘆息著，看著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14歲的她穿著白色的衣裙，像男孩子一樣頑皮地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