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不設防 人防辦主任人生坍塌

■范富文

2012年4月，江蘇省徐州市人防辦原主任郭兗生年滿60周歲的月份。作為職場中人，到了這個年齡，別人收獲的是一張光榮退休證書，是頤養天年，樂享天倫。可郭兗生收獲的卻是法院的一紙判決書，其因受賄和濫用職權，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六個月。他做夢也沒想到，要在監獄里苦度殘生。

這個結果，郭兗生沒想到，可熟悉他了解他的人早就預料到了。作為人防辦主任，他連自己也沒防住，利用職權，大肆受賄，瘋狂撈錢，上演了一幕又一幕的人生丑劇。在人們心目中的這桿秤上，他“缺斤少兩”，已輕得“掛不住砣”了，栽進高墻，走進深淵，那是早晚的事，是罪有應得！

金錢誘惑 防線失守

翻開郭兗生的歷史，也曾有鮮紅的一頁。他本科學歷，1970年參加工作，1975年入黨，歷任徐州市交通局團委書記，市第一運輸公司黨委書記，市交通局運輸管理處處長，市交通局副局長，市人防辦主任、黨委書記。出身農家的他，嚼得菜根，混出了人樣。

隨著職務的不斷提升，權力的日益增大，郭兗生面臨的誘惑也逐漸增多。開始，郭兗生還有所警惕在他身上，也不乏拒禮拒賄的故事。然而，面對種種誘惑，郭兗生漸漸產生了“抵制疲勞”，思想放松下來，特別是一件事，徹底沖破了他的思想防線。

那是2004年的一天，郭兗生正坐在辦公室里埋頭看文件，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地敲門。他說了聲“進來”，來人便輕手輕腳地進得門來。郭兗生抬頭一看，是個30多歲的年輕人，一身名牌，西裝筆挺。年輕人先開笑口道：“郭主任，您還認得我嗎？”郭兗生愣了好一會，猛地想了起來，這不是徐州市某建筑工程公司的技術員李金（化名）嗎？那還是好幾年前認識的。便點點頭說：“認識，是小李啊，幾年不見，你闊了，是在哪里發的財呀？”李金謙恭地回答：“向郭主任匯報，我現在不當技術員了，前些年自己開了個建筑公司，單獨搞工程，這幾年效益還可以，每年賺個百把萬不成問題！”李金說得輕松，可郭兗生聽了心里卻有些不平衡了。這個當年自己從不拿正眼瞧的小技術員，竟然成了身家百萬的大老板，真是時過境遷啊！想想自己一個堂堂正處級干部，手中握有一大把實權，一年忙到頭，一個月也就是幾千元的工資，這點錢在李金眼里，簡直是錢毛！真是“風箱板做骨灰盒——氣死人！”想到這里，郭兗生不由得感慨萬千：現在搞市場經濟，誰不把錢當好東西，誰不與“孔方兄”親熱，誰不往錢眼里鉆！有錢才是硬道理，清廉能值幾個錢？他不想再守清廉了！想到人在廟堂，難免仰慕者眾，不如趁著手中有權，趕快多弄些錢，有錢了，日子才會更滋潤；有錢了，人家才會更高看！

思想軟了之后，郭兗生的身子也跟著軟了。他不再小瞧這個當年的小技術員，而是將其視為“財神”。于是，便和顏悅色地問：“李總，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嗎？”這李金久經商場，何等機靈，似乎看出了郭兗生的心理波動。一番恭維之后，便開始奔“主題”：“郭主任，聽說市人防要搞個重點工程，我想承包。若該工程給我做，我給你兩個點的提成。如別人也給這個數，我再往上加！”郭兗生聽后心中暗自盤算，這個工程造價4000多萬元，兩個點可就是80多萬元啊，若再加就更多了。自己辛苦一年又能拿幾個工資，不就是點個頭么，一下子就來這么多錢，這比拿工資來得容易，也快多了！他極力克制著內心的喜悅，連忙答應說：“行，老弟你的事我一定盡力，你快去準備資料，走程序，參加招投標。”

郭兗生沒有食言，他通過采取串標、圍標等不法手段，向評標人員打招呼，終于使李金如愿中標。在此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李金每次拿到進度工程款后，都如約按照2%的比例送錢給郭兗生，前后共送了72萬元。

嘗到甜頭，郭兗生覺得李金講義氣、夠朋友，二人盡管年齡相差較大，但在錢的牽引下，成了忘年交，且交成了“鐵桿”。李金有求，郭兗生必應。在郭兗生的精心安排下，李金又拿下了市人防辦的另外兩項重點工程，賺得盆滿缽溢。吃水不忘掘井人，李金仍按2%及時給回扣，就這樣，在3項工程施工過程中，李金先后60次給郭兗生送錢，累計金額達209萬元，這在徐海大地放了一顆權錢交易的“衛星”。

權欲膨脹 自毀堤壩

面對這堆堆“白花花的銀子”，瞧著這捆捆花花綠綠的鈔票，郭兗生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滿足。滿足之余，他還給自己出了一道思考題：自個兒沒有三頭六臂，更沒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只不過動動嘴皮子，點點腦殼子，咋就來這么多的錢呢？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多虧了手中的“權”，權是好東西啊，權中自有黃金屋，權中自有顏如玉，有了權就有了一切，沒權啥也別想。這么一想，他開始了“強權”政策。在人防辦，他咬定“權”字不放松，大權獨攬，小權也不分散，人們形容他是“權力一把抓，批錢一支筆，用人一句話”。

郭兗生繼續著權錢交易，手法很簡單，只不過是在“權”上戳了一個“洞”，鈔票就嘩啦啦地往下掉。

人防工程項目比較多，有工程在手，就不愁沒人送錢。因此，郭兗生把工程大權牢牢攥在手中，借用工程這個“稻草人”，來個新“草船借箭”。

2005年初，人防辦根據徐州市人民政府的安排，負責承建市重點工程——中交口地下人行道工程。這項工程投資甚巨，誰攬到業務，誰就會大有賺頭，頓時吸引了不少開發商，都想來吃這一塊肥肉。不過他們也清楚，要想吃到肥肉，非得人防辦郭老板點頭，郭兗生立馬成了這些人競相巴結的對象。

郭兗生沒有輕易答應誰，這個“稻草人”先豎著，讓老板們來放“箭”，誰的“箭”多，工程就給誰做。

某建筑工程公司經理張林（化名）捷足先登，放了一“箭”，是近萬元的購物卡。郭兗生連瞧也沒瞧，就這點錢，是在打發叫花子呀！張林沒有驚慌，只是莞爾一笑，這不過是“試射”而已，“老鼠拖風箱——大頭在后邊呢！”一日，他過了郭兗生的辦公室，寒喧過后，附在郭的耳邊開出價碼：如果該項工程給他承包，就給10%的公司干股和一間商鋪。價碼夠大了，郭兗生頓時眉開眼笑，說聲：“好的！”

張林雖然攬到了工程，但資金的缺口較大，怎么辦？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采取“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辦法。他找到郭兗生，提出與人防辦下屬單位某管理處共同出資成立一家公司，來運作此項目。郭兗生明明知道張林的用心，但想到其給的好處不菲，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同意了。在郭兗生的運作下，該管理處以出資100萬元占20%的股份入股成立了公司，并約定風險共擔、利益共享。

隨著中交口項目的竣工和投入使用，地下商鋪租金倍漲，狠賺了一筆的張林沒有食言，郭兗生又從張林處狠撈了一筆。

商人重利。張林送郭兗生一只鵝，是要牽回一頭牛的，他要在市人防辦狠撈一把，便又打起了管理處20%股份的主意。2008年5月的一天，他找到郭兗生，向其訴苦，說資金緊張，日子難過，請主任幫幫忙。郭兗生感到納悶：“老弟啊，我怎么才能幫你？”張林見有戲，便直截了當地說：“這很簡單，請郭主任將管理處當初入股我公司的那100萬元股份轉讓給我，那就解決我的大問題了！”

郭兗生清楚，那20%的股份顯然是一塊大蛋糕，因為當初100萬元的股份如今的身價已翻了10倍多，要一口吞下這么一大塊蛋糕，這姓張的心太貪了，手法也太狠毒了。他有些猶豫不決，但轉念一想，這些年張林給了自己不少好處，還許諾給自己10%的干股，并承諾今后退休做生意時再給自己100萬元。這么多的好處，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豈不要雞飛蛋打？罷罷罷！還是妥協吧！

后來，郭兗生在未經市人防辦領導班子成員集體研究的情況下，擅自做主將20%的股份以100萬元的原始出資額轉讓給了張林。案發后鑒定，該20%的股份市值人民幣1026.7萬元。郭兗生為了一己小利，不惜犧牲國有資產的大利，給國家造成了926.7萬元的損失。

郭兗生在人防辦豎立的工程“稻草人”，插滿了老板們射來的各種“箭”，這“箭”有長有短，有大有小，雖然形狀各異，但他都來者不拒，統統笑納。

退休之際 人生坍塌

快到59歲了，離退休的日子不遠了，仕途上沒啥希望了，不如趁手中有權，多撈些錢財。不少貪官在案發后懺悔時都會這樣說，因而被稱為“五九”現象。郭兗生也緊抓“五九”尾巴，越臨近退休，撈錢的頻率越高。

郭兗生撈錢，不斷變換手法，栽“搖錢樹”，養“下蛋雞”，是他的一大“創新”。

一次，郭兗生在飯桌上結識了個體老板袁方（化名）。袁方不僅有錢，而且處事圓滑，出手大方。郭兗生覺得袁方既圓又方，講義氣，夠朋友，決定將其作為“搖錢樹”來栽培。

2006年初，人防辦有一項工程要裝修。郭兗生幕后插手，力排眾標，讓袁方如愿以償。工程審計結束付款時，袁方不失時機地送上了10萬元感謝費，郭兗生連客氣話也沒說一句，悉數收下。

就這樣，袁方就成了郭兗生的“搖錢樹”，想撈錢了，抱住樹干晃一晃，鈔票就嘩啦啦地往下掉。這年年底，郭兗生與袁方在一起喝酒時，說自己想買房，資金還有些缺口，能否借一點？“財神爺”開了口，豈能打回票，況且還有一項裝修工程等著他點頭呢！袁方當下大度地說：“咱倆誰跟誰，說什么借，你不是在罵我嗎？今后需要用錢，說一聲就是了！”聽了袁方的這一表態，郭兗生渾身舒坦，暗贊：這小子還有良心！袁方落實也快，第二天，20萬元現金便進了郭兗生的腰包。

像這樣的“搖錢樹”，郭兗生豈只栽了一棵！在臨近退休的那些年，他拼命“挖坑”，大肆“栽樹”，使勁搖晃，晃出了上百萬元的鈔票。

郭兗生財迷心竅，利用手中的權力大搞權錢交易，肆無忌憚地撈錢。他只見財，不見害，沒想到受賄的“堰塞湖”里“水位”越來越高，離崩潰的日子自然也就不遠了。

2010年2月，郭兗生從領導崗位剛退下來，就“攤上大事”了，組織上對其任職期間的單位財務狀況進行了審計，從中發現了大量的經濟問題。面對一份滿載經濟問題的審計結果，郭兗生方才感到大事不好，內心開始恐懼，每天擔心吊膽，寢食難安。但他又不甘引頸受戳，拼命掙扎，上演了一幕幕鬧劇：找“能人”咨詢，讓瞎子算命，到廟里燒香，還找了幾個主要的行賄人，與他們訂攻守同盟……

黨紀國法不允許郭兗生逍遙，也不會給他多少泥門塞洞的時間。幾天后的一個早晨，郭兗生正像往常一樣，準備到住地附近的公園晨練，這時，市紀委的辦案人員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一臉驚駭的他迅即平靜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唉，這一天還是來了……”

經查，1999年至2011年間，郭兗生利用擔任徐州市交通局副局長和徐州市人防辦主任的職務之便，為他人在承攬工程、結算工程款、減緩繳付人防異地建設費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先后收受他人賄賂402.9萬余元；濫用職權，致使公共利益遭受926.6萬余元的經濟損失。

2012年4月20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犯受賄罪、濫用職權罪，判處郭兗生有期徒刑十四年六個月，郭未提出上訴。

被老板們套上“鏈子”牽著走的郭兗生，到了監獄門口方才明白：人不會把金錢帶入墳墓，但金錢卻能把人送入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