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們這里的一個名人。他具體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這里的人卻給他取了一個“潘吹”的外號,可能是他姓潘,又愛吹點兒牛,所以人們便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潘吹大概三四十歲的年紀,一個人生活(到現在也沒有女人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太窮又沒有什么好的工作吧。潘吹常常穿著一身早就過時的西裝,頭發有點短,又有些卷曲,走路時愛把雙手操著,放進袖子里。
潘吹來到學校操場,對正在打籃球的學生指手畫腳,儼然一個教練。一會兒說這個姿勢不對,一會兒說那個投籃沒有準星,說張某某動作難看,說李某某沒有球感,弄得學生一起吼:“你來噻!”潘吹便把手揮舞得老高:“我?”他眼睛鼓得像牛鈴:“用得著我動手嗎,想當年我在這里教喬丹、奧尼爾還有姚明的時候,你們還沒出生呢。看我打球,你們沒得那個級別。”
“吹牛!”
“哪個吹牛?不信你去問薩馬蘭奇,當年是他請我教的,我不想教,其實姚明球打得孬,還沒你們現在打得好,要是你們讓我來教,將來你們肯定比他厲害多了。”
“哦!”同學們一起哄笑,只管打自己的球去了。
潘吹雖然有時愛吹牛,也沒有什么好的工作,但是他的品格一點兒也不壞,也有一些本事。
聽人家背地里說,他原來會修手表,而且修好的表走得特別準,他便靠修表來掙些錢,可惜他又有些丟三落四,別人把表放他那兒修,放不到三五天,便連表的影子也找不到了,如是幾次,叫他修表的人也沒有了,于是他不得不放棄修表這一職業。
他還會打鼓,打得還不錯。每逢鄉里某戶人家白事,他和其他鑼鼓手們一起,便可以掙些錢來第二天去吃羊肉,喝二兩老白干。二兩酒下肚他紅著臉便踱進茶館里,看別人打牌。潘吹是多次進茶館而唯一一個牌都不打的人。他只在旁邊看,從這一桌到那一桌,也不多言多語,倒有些觀牌不語真君子的遺風。
有一天,我敞開大門在家練毛筆字,不知什么風把他吹來了。他見我在寫字,便湊過來,說:你這一筆沒寫好,應該這樣。說著就從我手里抓過筆,寫了起來,邊寫邊說:你看,要這樣寫才好看。還說他還會寫楷書行書草書等多種字體呢,問我想不想學。我懶得理他,以為他又在吹。我斜起眼睛瞟了一眼他寫的字,咦,還真不錯。
隔了一段時間,我問了街上的人,他們說潘吹的字的確寫得好。這時,我對他又有些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