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龍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農民的生活方式與消費模式開始逐漸發生變化,農村的生活垃圾產生量越來越多,其排放失控的問題日益嚴峻。據中科院政策研究中心的調查,在全國約4萬個鄉鎮、60多萬個建制村中,目前絕大部分垃圾治理處于空白狀態。統計顯示:“2010年,我國農村人口人均日排放垃圾0.95千克,總計全國農村人口年排放垃圾2.34億噸。”“處理方式以丟棄為主,只有19.4%的垃圾被扔到規定地點進行統一清運處理,49.1%的垃圾處于無人管理的裸露狀態,只有4%的垃圾被掩埋。”[1]這些垃圾不僅影響村容景觀和整潔,存在傳播疾病的風險,同時也使環境的自凈能力受到破壞,造成包括大氣、水、土地等資源的深度污染,嚴重威脅廣大農村居民的生活質量和健康。因此,垃圾治理不僅是環境保護的一個基本方面,也是全面建設農村小康社會,實現農村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課題,因此,農村垃圾治理刻不容緩。
對農村生活垃圾問題的研究也成為學界關注的重要領域,很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分析和探討,并提出諸多具有代表性的觀點。如謝東明[2]、文國來[3]、于曉勇[4]等人通過對農村生活垃圾的排放量、組成特質和對環境影響的測量,提出了應對性的處理技術和對策;關于生活垃圾治理的政策性探討是學界聚焦的重點話題,張靜、仲躋勝等基于對海南省瓊海市某村的入戶調查,分析了海南省農村生活垃圾產生的特征,提出實行村民付費的方式來解決生活垃圾的長期處理運行費用。盡管一些學者基于實證層面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影響因素進行了討論,但也只是從單一的經濟維度予以展開。農村生活垃圾的治理其實是一個復雜的綜合系統,不能僅僅從某一個單一層面進行求解,而必須從整體的視角進行思考。為此,本文基于對全國五省90個村莊的入戶調查數據,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分析法來探討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主要影響因素、影響強度以及各影響因素之間的內在結構特征。在實證研究的基礎上,力爭提煉出在鄉村社會這一特定空間場域下,對垃圾治理有意義的行為邏輯和社會學解釋,有效整合和利用各種資源,以化解當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困境。
農村生活垃圾治理屬于公共產品項目,顯然離不開政府功能的發揮,政府管理對于農村生活垃圾的減量化、無害化治理起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但在當前農村生活垃圾的治理問題上,僅僅依靠政府的引導和推動難以實現預期的社會目標,而作為農村生活垃圾治理受益者的個體農民,他們對環境的行為選擇直接影響乃至決定著垃圾治理的績效。同時,在鄉村這一“熟人社會”場域下,村民的個體行為往往深受各種關系網絡的制約和支配,村域社會資本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對村民的垃圾處置方式起到支配性的影響和塑造作用。有鑒于此,本文提出如下3項假說:
H1:政府管理、村域社會資本、個體因素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具有直接正向影響。
H2:政府管理和村域社會資本以個體因素為中介變量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產生間接影響。
H3:政府管理與村域社會資本之間具有相關關系。
由于學界目前尚缺少成熟的關于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績效的實測工具,因此,本文基于對相關概念的理解,結合專家訪談來確定各維度的具體觀測變量(表1)。

表1 觀測變量指標的含義與測量
政府管理的測量。政府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依據相關政策法規對垃圾進行管理,同時提供服務設施和引導農民進行環境行為選擇。為此,本文采用了能夠表達政府對農村生活垃圾管理的指標,即政策法規監管、生活垃圾基礎設施供給和環保活動舉辦三個觀測變量對政府管理進行測量。
村域社會資本的測量。根據帕特南社會資本的定義,村域社會資本就是在村莊熟人場域下農民之間的相互聯系和交往活動及由此產生的關系特征。本文沿用吳玉鋒的操作化方式,對村域社會資本通過村域互動、村域信任、村域互惠和村域規范[5]四個變量進行測量。
個體因素的測量。研究表明,環境保護意識與受教育程度、收入以及年齡有著顯著相關性。因此,本文通過農民環保意識、家庭收入情況、受教育程度和年齡四個變量對個體因素進行測量。
本文采用結構方程模型(SEM)方法來探究農村生活垃圾治理與其影響因素之間的內在關系,結構方程模型如下:

其中,y為內生觀察變量,表示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觀測指標;x為外源觀察變量,表示政府管理、村域社會資本、個體因素的觀測指標;Λy為內生觀察變量在內生潛在變量上的因素載荷構成的系數矩陣;Λx為外源觀察變量在外源潛在變量上的因素載荷構成的系數矩陣;ε、δ分別表示內生觀察變量與外源觀察變量,被內生潛在變量與外源潛在變量解釋不完全的測量殘差;η為內生潛在變量,表示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狀況;ζ為外源潛在變量,表示政府管理、村域社會資本、個體因素;B為內生潛在變量被內生潛變量解釋的回歸矩陣;Γ為內生潛在變量被外源潛在變量解釋的回歸矩陣。
考慮到我國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地域空間存在的顯著差異,以及地區之間在政策法規、鄉土風情、地理環境等方面的不同,為使樣本具有代表性,采用分層逐級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將全國分為東、中、西三大區域。首先,選取了位于東部地區的山東、江蘇,位于中部地區的湖北、安徽和位于西部的四川。其次,按經濟發展水平高、中、低三個等級在上述五省內各隨機抽取一個縣,每個縣隨機抽取3個鎮(鄉),每個鎮(鄉)隨機抽取2個村,每個村選取10個農戶。共隨機抽取900個農戶,收回有效問卷863份,有效率為95.9%。
本研究采用SPSS19.0和AMOS17.0軟件,對構建的理論模型和研究假說進行檢驗。
測量模型檢驗的是測量變量與潛在變量之間的關系。換言之,就是檢驗量表的信度、內容效度、收斂效度及區別效度。
1.信度檢驗。信度反映的是測驗受隨機誤差影響的程度,主要用于檢驗量表是否具有可靠性。本文采用Cronbach's系數考察量表的信度,結果顯示,三個潛在變量的Cronbach's分別為0.769、0.873、0.805,總量表的信度系數為0.892,均大于0.7的最小信度值,說明問卷具有較高的內部一致性信度。
2.效度檢驗。本文在問卷設計過程中參閱了大量有關農村垃圾問題研究的文獻,同時對一些村干部進行了多次深度訪談,并咨詢了相關學者的意見,可以認為問卷的內容效度較理想。
收斂效度主要是通過負荷系數和平均方差提取量(AVE)來檢驗。檢驗標準為,標準化因素負荷量均要高于0.50,且要通過0.01或0.0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而負荷系數和平均方差提取量(AVE)要大于0.50。驗證性分析結果如表2,各題項的因子負荷值在0.646~0.899之間,均超過0.5的一般水平,最小T值為6.139,且具有統計顯著性。此外,三個潛在變量的平均方差提取量(AVE)分別為0.621、0.635和0.590,均大于0.5的最低要求。綜上所述,問卷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
區別效度是指不同潛在變量之間互不相同的程度,本文采用信賴區間估計方法來判斷區別效度。區別效度檢驗結果見表3,各潛在變量之間相關系數的95%的置信區間未涵蓋1.00,說明問卷具有良好的區別效度。

表2 收斂效度檢驗結果

表3 相關系數與區別效度
模型的整體適配情況通過絕對適配度、增值適配度和簡約適配度指數來測量,結果如表4。綜合上述指標我們可以判斷,模型整體適配較理想。
個人因素、村域社會資本、政府管理對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作用機理如圖1所示,從圖中數據我們可以看出,H1、H2和H3都獲得了支持,三個假設均成立。
村民個體是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重要影響變量,其路徑系數為0.42,結果顯著。受家庭收入、受教育程度、年齡和環境保護意識等因素的影響,不同村民群體的表現不盡相同。一般而言,學歷越高,環保意識越強,對隨意丟棄垃圾的負面性影響就越重視,而年齡因素對生活垃圾治理的影響最小。調查數據顯示,僅15%左右的農民表現出靠個人努力來改善環境的主動性,有80%以上的受調查者認為,村民在公共場地隨處傾倒垃圾的行為靠個人難以制止和改變,治理生活垃圾需要政府的介入和參與。由此說明,農民對生活垃圾治理的關注度較高,但是對隨意丟棄垃圾的危害性認識不夠,很多人存在一種搭便車心理,對于環境優化的主觀能動性普遍較低,應該說,這是造成當前農村垃圾污染的一個重要原因。此外,農民的收入水平和生活垃圾治理績效呈正相關關系,即農民收入越高,就越關注自身的生活環境,對垃圾污染問題也就越重視,因而有意愿去支付一定的費用對生活垃圾進行防范和治理。

表4 模型適配指標值及適配標準
村域社會資本是本次模型檢驗中顯著性最高的因子,它通過直接和間接兩條路徑影響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績效。就直接影響方面而言,村域社會資本對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51。由此可見,文明的鄉土風情和善良健康的風俗習慣能夠促進村民對生活垃圾的治理意識,推動村民對村莊生活環境的共同維護,是農民處置生活垃圾方式的重要行為基礎。從間接效應來看,村域社會資本對個人因素的路徑系數為0.20,以此為中介變量產生的間接效應值為0.084。顯然,增加鄉村社會資本的存量,構建互助互惠的和諧倫理秩序,能夠顯著改善村莊生活垃圾的治理績效。
政府管理作為嵌入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外生變量,由基礎設施供給、政策法規監管和環保活動開展3個子因素構成。政府管理也是通過直接和間接兩條路徑發揮作用,其直接影響的路徑系數為0.32,主要體現在為村民提供生活垃圾處理的基本設施服務,依據相關行政法規進行有效的監管等方面;間接影響的效應值為0.067,是以個人因素為中介變量對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產生的影響,主要是基于政府進行的農村環保知識宣傳和環保活動的開展等。數據顯示,這些措施有助于強化對生活垃圾危害的認識,進而提高農民積極參與生活垃圾治理的動力和能力。
村域社會資本與政府管理之間也存在著顯著的相關關系。政府對農村基礎設施的有效供給、環保知識與政策的宣傳開展,有助于積聚農村社會資本、調動農民垃圾治理的熱情;而農民參與的主體意識、村域互動和互助活動以及良好的鄉規民約等社會資本的培育,既是一種文化的嬗變,也是一種生活慣性的養成,同時能激發和鼓勵政府履職盡責,回應民眾優化環境的現實需求,這對于轉變政府職能,提升農村垃圾治理的能力和績效具有重要的影響。
隨著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和農民收入水平的提高,生活垃圾排放量迅速增長,導致村莊環境污染問題十分突出,嚴重威脅著廣大農村居民的身體健康,也成為制約農村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大障礙。本文利用對湖北、山東、江蘇、安徽和四川五省90個村莊的實地調查數據,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分析法對個人因素、村域社會資本、政府管理與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影響機制進行驗證分析,得出如下結論:

圖1 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的影響機制
第一,個人因素是直接影響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重要因素。通常情況下,個人的環保意識越強、受教育程度越高、經濟收入越多,就越能有效地維護村莊的生活環境。第二,村域社會資本是影響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最顯著因素。從上述驗證結果可以看出,村域社會資本通過兩條路徑對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產生影響,一是直接影響路徑,二是以個人因素為中介變量的間接影響路徑,其總影響效應值為0.594,其中,村域規范對村域社會資本的影響路徑系數最大。第三,政府管理作為村莊生活垃圾治理的一個外生影響變量,起著不可忽視的引導和規范作用,其同樣存在著直接和間接的兩條影響路徑,總效應值為0.387。第四,政府管理和村域社會資本兩個因素之間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這一結論彌補了以往文獻對農村生活垃圾治理結構性分析的不足,以及對各影響變量之間傳導機制關注的缺失。
上述實證研究表明,農村生活垃圾問題的有效治理主要取決于政府對于公共事業管理主體責任的回應能力,同時受到村域資本包括鄉風民約、村民組織以及教育等個體特質在內的諸多因素的制約,各個因素之間由于存在著多向互動的傳導機制,具有復雜的關聯性。因此,很難就某一個變量單一地進行求解,政府管理的失位直接影響、限制了村域社會資本的提升和村民個體良好生活慣性的培育,其結果反過來又進一步加大了政府對于生活垃圾治理的難度。針對這一結構性困境,我們認為,治理村莊生活垃圾是一項社會化的系統工程,需要積極地建立切實有效的綜合治理運行機制。
第一,政府要加快農村生活垃圾治理基礎設施建設,承擔并履行公共產品供給的主體責任和義務。包括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管理體系,加強政策引導和監督檢查;探索縣、鄉、村、戶分級管理新機制,明確農村生活垃圾處理行為的主體責任;做好村莊整體規劃,美化村容,改善農民的生活和居住環境。同時,積極探索多元化的投入機制,吸引和鼓勵村民、公益性團體共同參與,如通過農民適當繳費,鄉(鎮)村分級負擔,企業和社團捐助,以及上級政府財政補貼等辦法來解決經費短缺問題。
第二,培育、推進村域社會資本,充分發揮村級組織的自治作用。村支兩委等組織在鄉村社會具有一定的號召力,發揮村委會的自治功能,將生活垃圾處置規范、投放設施維護和村莊環境整潔等事項納入村規民約,如村組可以設置統一的垃圾收集點,在農戶集中居住區可以按戶配設小型生活垃圾桶,通過安放告示牌、公布監督舉報電話,明確責任人等措施來助推環境友好型村莊秩序的生成。同時,倡導文明健康的村莊倫理風尚,構筑互助互信的鄰里關系,對節制目前農村普遍存在的亂堆亂放、隨意傾倒垃圾的不良行為,調動不同農民群體參與垃圾治理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引導健康的生活消費模式具有深遠影響。
第三,提升農民自身素養和能力,培養環保意識,加強源頭控制。村民是生活垃圾治理的執行主體和直接受益者,但是,村民不良的生活方式也是生活垃圾隨意排放的根源。因此,充分利用廣播、電視、報刊、網絡等各種媒介加大對農村地區的衛生宣傳,提高村民對生活垃圾危害的認識與處理能力,進而改變不良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是解決農村生活垃圾處理問題的關鍵。同時,繼續貫徹落實國家惠農方針,提高農民文化層次。只有物質富有了,一個人的精神才能富足,因此,減輕農民負擔,擴大農民收入來源,在農村仍有其現實意義。此外,提高文化層次也必不可少。文化是文明的基礎,文化普及有利于激發農民的文明意識和環保意識,如泡沫、農用地膜、化肥袋、農藥瓶、電池、秸稈等的無害化處置,對于農民自覺和規范處理垃圾行為有一定的引導和教育意義。
[1]王金霞.農村垃圾管理水平亟待提高[N].中國科學報,2012-05-07.
[2]謝東明.我國農村生活垃圾問題探析[J].安徽農業科學,2009,(2).
[3]文國來.處理農村生活垃圾裝置的研制及工藝[J].農業工程學報,2011,(6).
[4]于曉勇,等.北方典型農村生活垃圾分類模式初探——以曲周縣王莊村為例[J].農業環境科學學報,2010,(8).
[5]吳玉峰.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參與行為實證分析——以村域社會資本為視角[J].中國農村經濟,2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