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鏈分工下產業區域轉移實現的組織機理分析

多淑杰

(中山職業技術學院 經濟管理系，廣東 中山 528404)

隨著產業分工的深化，產業區域轉移的組織形式也發生了新的變化。轉移的工序或環節既可以在企業內部組織完成，也可通過外部化實現。不同的轉移組織形式對企業發展、對轉出地和承接地經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一些學者開始逐漸關注產業區域轉移的組織形式。Melitz(2003)基于企業微觀基礎分析了企業異質性對產業跨區域轉移區位組織形式選擇的影響。Gereffi(2005)分析了全球價值鏈活動布局的動態性問題，認為其主要驅動力是不同地區間的勞動分工，而這些勞動分工主要是由鏈上不同活動環節的勞動密集性差異所引起。Grossman and Helpman(2005、2008)、Antràs(2007、2009)等成功將契約理論引入到國際產業分工的組織形式中，在契約層面上分析了直接投資和外包的選擇問題。何玉梅、孫艷青(2011)結合契約不完全理論和國際貿易理論分析跨國企業外包決策的微觀機理，并基于2003-2007年中國工業數據展開經驗分析。

本文基于Grossman and Helpman(2005)模型把制度因素、企業機會主義行為以及轉移的組織形式結合起來分析產業鏈分工下產業區域轉移實現的組織機理，探討要素稟賦、制度、技術因素、交易成本等對產業鏈分工下產業轉移實現組織機理的影響。

一、基本模型

本文模型建立在兩地區兩要素稟賦的基本假定基礎上。為了集中分析契約環境對轉移方式的影響，不考慮兩地區相對市場規模問題。分析局限在某一具體的具有兩階段生產工序的行業x，該行業的勞動需求相對整個市場比較小，各地區工資、資本價格都是外生給定的。消費者對行業最終產品第i種差別產品具有CES的需求函數為，這里令A=Y/Σn pi-ρ/(1-ρ)，A 為由行業均衡內生決定的總需求水平，但對具體企業而言需求水平是外生。其他變量同上節假設相同。最終產品的生產也涉及兩個工序或環節(高端環節h和低端環節n)，且存在著要素密集度差異。為了簡單起見，這里進一步假設高端環節生產主要以資本投入為主，不涉及勞動投入，由總部代理人(跨區域企業總部或獨立研發企業)生產。低端環節生產主要以勞動投入為主不涉及資本投入，由工廠代理人或獨立企業生產。最終產品的生產存在著規模經濟性。其生產函數以要素投入的形式來表示，采用 C-D函數形式為δ為行業技術密集度。其值越大意味著行業x技術密集度越高;相反，其值越小行業x技術密集度越低。由于南部地區資本要素充裕，而北部地區資本缺乏，因此高端環節生產主要發生在南部地區。而低端環節的生產主要以勞動要素投入為主，既可以在南部地區生產，也可以在北部地區生產。當在北部地區生產時，由于存在著區域間運輸成本或交易成本τ，這里同樣采用“冰川成本”形式表示，τ＞1，生產x單位的產出，需要北部的勞動投入為τL單位。在北部地區生產主要有兩種方式:通過在北部建立新子公司自己生產或通過向獨立的北部地區企業外包這項業務取得。生產轉移的組織方式選擇過程實質是產業鏈跨區域分工的產權安排過程。究竟選擇哪種方式是產業鏈中總部代理人和制造廠博弈的結果。

二、不完全契約下的生產決策過程

不完全契約是指契約不能準確地描述與交易有關的所有未來可能出現的狀況。不完全契約存在的主要原因在于有限理性和交易成本存在。資產的專用性投資的存在使交易行為面臨著事后被對方“敲竹杠”的風險，即投資的邊際收益中有一部分被對方掠奪。意識到這一風險，投資者在事前就會做出無效率的投資，導致最優契約的失效。Grossman and Hart(1986)基于剩余權力安排和事前專用性投資激勵分析了不完全契約下的產權安排。其認為為了最大化雙方的事前專用性投資水平和總剩余，應該在事前的契約中將產權配置給投資重要的一方或者不可或缺的一方。兩個企業是否合并，要看合并給兼并方增加的投資激勵是否足以抵消被兼并方減少的投資激勵，由此決定了企業的最佳規模①。

Grossman and Hart(1986)提出不完全契約下企業投資過程及生產方式選擇是一個動態博弈的過程，其過程如下:

簽訂契約(T0)階段:生產高端環節的總部代理人存在著進入這一行業的固定成本Fh，主要包括購買生產高端環節的技術和搜尋成本等。同時決定生產區位和簽訂契約類型。對總部代理人來說，遷移到北部地區生產低端環節同不遷移相比，其面對的契約環境是不同的。當遷移到北部地區生產時，由于空間距離的存在，工廠代理人生產投資被監督的效率相對較低，契約是不完全的，這將可能導致低效率的投資。但可以充分利用承接地區的較低的要素成本優勢。因此，總部會面臨著區位選擇的問題。生產低端環節的工廠代理人也存在市場進入成本Fn，即為了能進入這一行業需要向總部代理人轉移支付的成本。

專用性資產投資(T1)階段:在契約的不完全性下，雙方投資專用性的存在導致各方事后有被掠奪的風險。因此，事前契約不會明確約定各方的專用性投資水平，唯一確定的是剩余控制權。參與方根據預期進行專用性投資決策，以實現自身企業效率的最大化。

事后討價(T2)階段:中間產品生產出來后，進一步決策確定可觀察但無法證實的事后產出，并就最終產品的銷售分成進行討價還價。

最終產品銷售并盈余分成(T3)階段:雙方根據談判結果生產出售最終產品，并進行分成。談判破裂時，能否生產最終產品取決于契約的類型。在外包轉移方式下，雙方都擁有各自生產的產品的剩余控制權，當無法達成契約時，最終產品生產為零。而在直接投資轉移方式下，由于總部代理人擁有所有的剩余控制權，因此，即使談判破裂，其仍可生產低端環節并轉化為部分最終產品，并出售。但由于這種方式下生產的專業化效率比較低，其生產存在著一定效率損失。只能生產并出售的最終產品為λc，λ∈(0，1)。λ相當于總部代理人的控制力。

三、企業遷移組織行為分析

參與雙方資產專用性的存在意味著事前投資的一部分具有不可逆性，即會發生部分的沉沒成本，而完善的契約環境可以極大地減少事后的不確定性(沉沒程度)。一般來說，契約環境越好，專用性投資的沉沒成本相對越小，也即資產的可逆程度比較高。借鑒Grossman and Helpman(2005)的做法，本節采用事前投資的事后可逆程度(即第三方事后監督的有效性)?來衡量契約環境狀況，并采用倒推逆向分析總部代理人投資區位及生產方式的決策。

對總部代理人來說將生產區位與組織方式結合在一起的行為主要包括三種:本地區生產(D)、直接投資(I)、外包(O)。前者高低端環節都在本地區內生產意味著沒有發生轉移，而后兩者則意味著發生了產業鏈分工與部分環節轉移，但存在著組織形式的差異。下面分析每種方式下的企業行為。

(一)外包行為分析

在外包下，由于總部代理人和工廠企業均具有一定的資產專用性，雙方的事后外部選擇權分別為:

其中rs為南部地區資本價格，wn為北部地區勞動力要素價格。

由于雙方都擁有各自生產的產品的剩余控制權，在對稱性議價下，雙方的談判能力相等，因此，各自可取得合作盈余的一半。在T3階段，當市場出清時，根據公式(1)，其產品的銷售收益即其合作盈余為:

在T2階段，雙方進行談判。如果雙方談判能夠成功，當實現納什均衡時，雙方獲得同等的合作準租金。合作準租金為 D=R-Vh，o-Vn，o，雙方實現的預期盈余分成額為合作準租金一半加上事后外部期權，總部代理人和工廠企業的盈余均衡解分別為:

將公式(1)中的 Vh，o、Vn，o分別帶入公式(3)可得:

在T1階段，各方根據預期的收益最大化決定事前的投資水平。由于契約并不能事前確定產品的價格和事前的投資，但交易雙方可以基于各自的預期利潤最大化來決定事前投資水平。當通過討價還價實現納什均衡時，雙方最大化預期利潤:

由上述兩式一階條件得到雙方事前投資的均衡水平為:

當實現局部均衡時，由上述兩式還可以得到最終產品的邊際生產成本CO、銷售盈余RO以及總部代理人預期利潤ΠO的均衡解為:

(二)直接投資

當總部代理人決定采用直接在異地投資設立工廠或并購式的方式進行生產低端環節時，由于總部代理人擁有對工廠的所有權，因此最終產品的剩余控制權都由總部代理人掌握。根據前面分析，即使總部代理人與分公司代理人談判沒有成功，總部代理人仍可出售(1－φ)λx單位產品，獲取的相應銷售收入為(1 － φ)ρλρR。由此，總部代理人和工廠分部的事后外部選擇權分別為:

和外包下投資分析相似，如果雙方談判能夠成功，雙方合作準租金為 D=R － Vh，I－ Vn，I，雙方按照對稱議價對合作租金進行分成，其最終實現的盈余為預期合作準租金一半加上事后外部期權。最終計算求得總部代理人和工廠企業的盈余均衡解分別為:

然后，各方根據預期的收益最大化決定事前的投資水平。當通過討價還價實現納什均衡時，雙方最大化各自的預期利潤:

由上述兩式一階條件得到雙方事前投資的均衡水平為:

當實現局部均衡時，由上述兩式還可以得到最終產品的邊際生產成本C1、銷售盈余RI以及總部代理人預期利潤ΠI的均衡解為:

(三)本地生產

當所有工序都在本地生產時，由于已假定本地內生產是完全契約，即φ=1，并且不存在運輸成本，采用和前面兩種投資行為分析相似的方法可得到，基于Nash議價的事前投資水平為:

當實現局部均衡時，由上述兩式還可以得到最終產品的邊際生產成本CD、銷售盈余RD以及總部代理人預期利潤ΠD的均衡解為:

四、生產區位與組織方式的選擇

(一)生產區位選擇

總部代理人究竟是全部產業鏈在本地區生產還是部分轉移到其他地區外，取決于兩種區位下其利潤比較，即只有ΠD＜min(ΠI，ΠO)，將會發生部分環節轉移。其實現條件為:

其中 EO(φ，δ)、EI(φ，δ)可以看作本地區內生產相對外地生產的交易效率。在滿足0＜φ＜1的情況下，EO(φ，δ)＞1、EI(φ，δ)＞1(還需滿足 λρ＜1/2)。因此，本地區內交易效率相對比外地生產的交易效率高。只有外地生產的成本足夠低于本地區生產的成本時，則才會發生轉移。

同時，根據上述兩式計算得出:在外包下，給定制度水平0＜φ＜1，EO(φ，δ)是技術密集度δ的單調增函數，在假定 λρ＜1/2的情況下，EI(φ，δ)也是 δ的單調增函數。由此，可以看出，隨著技術密集度的提高，本地區內生產的概率將會提高;EO(φ，δ)和EI(φ，δ)分別是區域之間交易成本的遞增函數，意味著區域交易成本的增加，本地區內生產的相對效率高于外地生產。而隨著北部地區契約環境的改善，EO(φ，δ)是φ的單調減函數。由此可以得出，外地相對生產成本的降低、交易成本的降低、契約環境的改善有助于生產轉移的實現，同時轉移的也往往是技術密集度比較低的環節。

(二)直接投資與外包的選擇

總部代理人究竟是選擇直接投資方式還是外包方式取決于兩者利潤的比較。比較兩種方式下的利潤可得

根據上述公式，對于技術密集度δ來看，?Γ/?δ＞0，即Γ是δ的單調增函數，產業的技術密集型越高，企業越傾向于一體化生產。這是因為高技術投入的產出彈性越高，總部代理人投資不足導致利潤縮減越嚴重。相對外包契約，一體化契約可以減輕總部代理人的投資扭曲度，因此，產品技術密集度越高，直接投資的相對利潤越大。對于契約環境φ來說，在滿足假設條件下，?Γ/?φ＜0，即Γ是φ的單調遞減函數。這就意味著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隨著北部地區契約環境的改善，企業越傾向于外包。

綜上所述，根據契約理論分析我們會發現，產業技術水平、地區要素成本差異以及制度環境是影響產業鏈跨區域分工及組織方式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在追求成本最小化的情況下，轉移的往往是產業技術密集度較低的工序或環節，并且技術密集度越低，越容易轉移。區域要素成本、制度環境則分別通過影響企業的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影響著產業鏈空間布局。要素成本差異越大，交易成本越低，越有利于產業鏈區域分工與轉移的實現。從轉移的組織形式來看，其主要受到轉移環節技術密集度和承接地區契約環境的影響。轉移環節技術密集度越高，企業越易選擇直接投資。這也符合企業戰略的現實需要，如在轉移過程中技術密集度高的環節控制在企業內部可以防止技術擴散與溢出。而就契約環境來看，契約環境的提高意味著外包下被敲竹杠風險的降低，也意味著企業間交易成本的降低，有助于實現外包方式的轉移。

［注 釋］［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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