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新,黃 超
相對于軟實力來說,從歷史上看硬實力往往是通過一些絕對現實的標準來評估國家實力的,比如量化統計,人口規模、具體的軍事水平或者一個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軟實力作為一個爭議中的概念需要說明自己的適用范圍,尤其是經受住實踐的評估①。那么一個評估體系(或標準)有哪些要素?在評估體系中,不同的指數各占多少比例?所得出的評估結果能說明哪幾個方面的問題?掌握幾個國際上成熟的軟實力評估實踐,可以幫助我們總結出評估軟實力的實踐經驗,從而提煉具有歷史參考價值的評估框架。目前,通行的對軟實力的評估框架主要以國家為行為體進行考察,而對公民社會及公益組織等非國家行為體的軟實力評估實踐也方興未艾。總的來說,對某一行為體的軟實力評估主要包括印象型評估框架、來源型評估框架與數據庫型評估框架。
軟實力是一個關系性、無形的概念,自提出起就很難被定量評估。而軟實力的這種特征,使人們對不同國家之間的認識有著天壤之別,也造成了跨國比較的困難。進入21世紀,國際上通行的對軟實力的評估項目通常以民意調查為手段評估不同國家對某些國家的輿論,比如蓋洛普全球民意調查中心、美國國會服務研究局、《金融時報》—哈里斯調查機構等政府、非政府機構在世界范圍內有關軟實力的評估實踐。這些評估實踐之所以將國外民眾對一國的好感、意見等調查數據作為重要依據,是因為這種民意是對某一國家國家形象、民眾形象的認同度,是對該國文化價值、政治制度、對外政策、經濟模式等方面的一個綜合反映。這是一種基于軟實力影響效果和受影響態度的評估框架,是一種印象型評估體系(Impress System of Assessment)。
2008年,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與東亞研究中心組織了一項名為《亞洲軟實力:2008年一項跨國民意調查的結論》(下簡稱《亞洲軟實力》)的評估實踐,對6個國家現有及潛在的軟實力運用及影響進行民意測驗。這項評估在美國、日本、中國、韓國、印度尼西亞及越南展開②。這項評估圍繞不同國家的文化、價值問題,該國家在特定國際社會區域中扮演領導者和問題斡旋者的影響力,作為貿易伙伴的吸引力,勞動力資本的水平,區域認可度以及其他相關問題對上述6國民眾開展針對好感、態度、認同等方面的印象調查。評估還考察了東亞地區正不斷變化、發展的政治、經濟融合以及其潛在的地區沖突對不同國家民眾對他國軟實力印象的影響。這是在亞洲范圍內的一次較為成功且獨具特色的軟實力評估實踐。
軟實力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國際社會關系和經濟貿易的過程,因此在評估軟實力時應首先從宏觀上對民眾的整體印象進行考察,做出一個其存在語境的現狀分析,而不是管窺蠡測地考察軟實力本身。《亞洲軟實力》開篇便指出了整個亞洲及環太平洋地區的國際社會關系和經濟貿易狀況。它認為作為一個主要力量,中國的新興影響著亞洲地區在國際經濟格局中的作用也打破了該地區原有的力量平衡。然而,這種現狀和趨勢是否會導致更明顯的地方主義或者區域認同呢?針對這個問題,評估組設計了幾個代表性問題,比如:
問題 41(A-C)
按照你對認同的理解,你多大程度上認同自己的祖國和其他國家。請用0-10分表示你的理解,當你打0分時表示你一點也不認同,當你打10分時表示你認為這就是你認為的主流方式③。
對于這個問題,中韓民眾更傾向于認為自己屬于本國民族的文化、社會生活方式,而非“東亞”或“亞洲”(如表1)。這說明在亞洲地區存在一些超越國家等泛區域認同。因此,評估組認為亞洲人同時以本民族和亞洲人自居。

表1 受調查各國對本民族及其他國家民族的認同結果④
在這種認同基礎上,評估組分別從經濟區域融合、區域軍事威脅兩個角度進行調查。如在經濟方面,一系列雙邊自由貿易協定促進了亞洲地區的經濟區域合作,包括中日韓三國在內的東亞自由貿易區更增強了這一趨勢。因此,評估組從經濟融合方面對六國民眾進行調查,提出了幾個嵌套性(主問題與分問題結合)的問題⑤:
問題 110(A-E)
你認為××國家應該或不應該簽訂一個自由貿易協定,這樣可以解決以下國家之間關稅等貿易壁壘問題?
問題120A(獨立樣本)
如果中國、日本、韓國建立了一個旨在解決三國之間關稅等貿易壁壘問題的自由貿易區,你想讓美國加入這個區域么?
此次評估是第一次在亞洲范圍內進行軟實力民意調查。評估組進而從中觀層面考察這些國家如何看待對方的大眾文化、商業發展和品牌、知識影響力和吸引力、大學、外交聲譽以及政治體制。評估組根據軟實力對他國產生的主要影響將一個國家的軟實力分為經濟軟實力、文化軟實力、人力資源軟實力、政治軟實力和外交軟實力。開展的實證調查則通過圍繞這5大類軟實力所設計的問題組成,最終通過5大類軟實力所計算出來的指數形成一個綜合評價指數。
本文僅就文化軟實力問題設計、評估結果的特點進行分析介紹。首先,從問題設計議題上看,衡量文化軟實力指數的指標包括文化影響力的輻射、大眾文化的影響、大眾文化的積極影響、電影/電視/音樂、大眾文化、豐富的文化遺產、旅游目的國等。其次,從問題設計角度上看,多采用與受訪者日常生活、工作、休閑等結合緊密的話題進行提問。最后,從評估結果上看,得出一些比較新穎且具參考反思價值的數值。比如:
問題 780(A-D)
請告訴我們,如果可以的話,為了讓孩子在未來獲得成功,應學習以下哪些語言:英語、漢語、日語、韓語)?每一種語言都請作答。
對于問題780,被考察的語言包括英語、漢語、日語和韓語。對于英語來說,受訪的非英語母語國家民眾均有超過八成的人認為讓下一代學習英語非常重要。而對于漢語來說,受訪的非漢語母語國家民眾均少于四成的人認為讓下一代學習漢語非常重要。被問及接受外國大眾傳媒及文化產品時,中國傳媒及文化產品接觸率是最小的(超過1個月接觸一次的比率為63%),美國、日本則相對較高。根據各國文化軟實力的綜合印象(如表2),印尼、越南公民與其他國家公民有著明顯區別。

表2 受調查國民眾對美中日韓四國文化軟實力的綜合印象指數
根據此次調查宏觀、中觀層面的分析,我們可以得知:近年來,亞洲外部區域的敵對和緊張狀態已經大大減輕。在亞洲國家個體之間和亞洲國家與世界其他國家之間,經濟、外交、文化和政治上的相互依賴不斷深化。但基于上述民意調查得來的整體印象和綜合印象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即從微觀上看,亞洲地區主要國家及美國對該地區國家及國家間軟實力分布的具體印象是怎么樣的。在對單個國家的具體印象方面,比如在對受調查民眾展開亞洲人通常認為美國在該地區的公眾外交是有效的。在一個0到10的規模評估中,美國和中國在“推廣各自有關最佳世界秩序的想法上有多么成功”方面,日本(6.0),韓國人(6.3)和印尼(7.0)都認為美國比中國(分別為 4.5、4.9、6.6)更加相當有效。中國民眾則并不同意,給本國打分為7.7,高于美國得分。越南認為中國和美國同樣有效。一種相似的方式出現在一個10積點量表上,評估美國、中國、日本和韓國政府推廣各自在亞洲的政策有效性。與印度尼西亞(7.1)、日本(6.2)和韓國(6.1)相比,美國平均得分最高,但在中國人眼中美國次于中國,在越南人眼中美國次于日本。
這種評估方式也存在一些問題。首先,在民意調查開始前便預先設置語境,判斷各國在亞洲地區的軟實力狀況,這限定了進行民意調查時的問題設計;第二,整個民意調查仍舊處于國際政治、國際關系理論的視域之下,沒有厘清軟實力與硬實力(經濟、軍事)之間的關系;第三,所選擇調查的亞洲國家范圍不夠全面,尤其是近幾年南亞地區印度、西亞及中亞地區新興經濟體國家等在亞洲軟實力角逐中嶄露頭角的國家都沒有列入調查范圍內。
上述所說的印象型評估體系并沒有建立一套全面、綜合、橫跨不同評價層面的指標(indicator),也沒有超越一般以民意調查來評估軟實力的方法論體系。這是人們對于軟實力究竟有哪些組成部分無法達成共識而導致的。針對此,2011年政府治理研究協會(Institute for Government)組織了一次世界范圍內的軟實力調查,并在Monocle雜志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新的說服者:國際軟實力排名》的排行榜報告。IfG-Monocle軟實力指數是基于奈所提出的“軟實力形成的三個主要資源是:文化、政治價值觀和外交政策”拓展開來的。它不僅包括這三個基本要素,而且以它們為內核生發出一套基于交易(或創新)、文化、政府(治理)、外交、教育五大分類二級指數(sub-index)的框架(framework)來評估不同國家的軟實力(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僅介紹其中兩類)⑥。該指數結合一系列數據量化統計和專家組打分來評估世界上26個國家軟實力的來源,即從主觀、客觀兩個評估層面對組成軟實力的核心要素進行綜合、全面的評估,并最終形成了一份由分數高低決定國家軟實力情況的排行榜。評估組認為,在他們調查的國家范圍內,這是第一次全面掌握軟實力能力(soft power capbility)的嘗試⑦。這是一種基于軟實力組成結構的評估框架,筆者認為這是一種來源型評估體系(Source System of Assessment)。
奈曾指出,當一個國家的文化所推廣的普世價值很容易被其他國家所認同,這個國家就對其他國家產生了吸引力⑧。在構建軟實力的過程中,文化輸出的范圍和產量十分重要,然而大規模的文化生產并不能必然產生與之相符的廣泛影響。因此,IfG-Monocle軟實力指數在其文化二級指標(見表3)中不僅評估一個國家在國際范圍內的文化輸出數量,還考察其質量。此外,該二級分類指數還包括一國每年外國游客來訪數量、該國語言的全球應用狀況、外國記者以及在奧林匹克運動會中的獲獎情況。奈把教育置于“文化”資源范疇內。而評估則將高等教育對軟實力影響的參數單列出來,形成了一個單獨的二級分類指數。評估小組認為即使在最具對抗性的國家之間,一個國家吸引外國學生或促進交流的能力,是公眾外交的一個有力工具。有實證研究成果表明,留學生在教育交流結束回國后為東道國贏得了名譽⑨。外國學生的交流也被證明具有對間接參與者有益的“連鎖效應”⑩。該二級分類指數旨在捕捉這些因素,包括衡量一個國家外國學生的數量和大學的相關質量。

表3 IfG-Monocle軟實力指數——文化二級指標數
軟實力在主觀方面的評估不能忽略不計。與其去設計一種框架來強調客觀性而拋棄主觀性,還不如正視、利用軟實力具有個人主觀性的特點。現有的許多文獻認為,人們通過一些日產生活中常見的介質(比如外國的美食、明星、領導人等)與別的國家發生溝通和聯系。鑒于此,IfG-Monocle評估團隊開發了一套以6種主觀的定性評估來補充根據上述每一個二級分類指數定量得來的分數。評估組采用德爾菲法[11]組織了一個專家團對文化輸出、烹飪水平、軟實力偶像、國家航空公司、國際領導力、駐外大使和外交官聲譽6個方面進行了討論和評估。在計算權重時,由專家組評估指數得來的綜合分數小于客觀性分類指數,各占30%和70%[12]。
為了慎重起見,該指數首先考慮質量而非數量。客觀性評估框架由每一個二級分類指數組成,并與主觀性評估框架(專家組打分)結合。對于一些綜合指數來說,無論評估的是政府治理效能、生活質量、經濟競爭力或者社會財富,總是存在一種客觀評估結果,而不限于一個指標或者固定的哪幾個變量。在計算主觀性評估時,每一個獨立指標的原始數據都得進行標準化處理。此外,標準化(Normalization)還應用到客觀性評估框架的每個二級分類指數(sub-index)中。其中,所有指標得分所占權重均等,這樣就避免了計算指數時指標權重不一致所導致的合理性受到質疑。計算出來的各二級分類指數分數與經過標準化設定的專家組評分的六類主觀體系結合,最終形成最后的指數分數。
然而從方法論上講,IfG-Monocle軟實力指數的評估框架存在幾個問題。首先,各二級分類指數大多源自對現有關于軟實力評估文獻的分析。還包括多年以前的期刊雜志上的文章,時效性、準確度堪憂。其次,指數只評估各國軟實力來源,沒有直接轉化為對其影響能力的認識,更沒有直觀地呈現不同國家軟實力的特征和現狀。再者,各二級分類指數中的所有具體指標無法用一個廣義上的標準統一起來,使得數據參考價值的可靠性難以保障。最后,采用德爾菲法評估結果往往取決于專家對評估對象的主觀看法,受專家的學識、評價尺度、生理狀態及興趣程度等主觀因素的制約。
有關軟實力的報告和研究通常涉及軟實力的來源之一:文化外交(cultural diplomacy)。根據美國政治學家卡明斯對文化外交的定義,我們可以將其理解為:為了實現國家利益、建立國家關系或強化社會—文化間的理解而進行的思想、價值、傳統等文化或認同等方面交流的行動[13]。因此,在公共部門(public sector)中,我們可以將文化外交看作是軟實力的一種表現形式,其評估實踐也可以作為軟實力評估的參考來源。
一項名為《2011年世界文化外交回顧》的評估由美國文化外交研究中心(ICD Institute for Cultural Diplomacy)(下簡稱ICD)[14]于2011年發布。這次評估是世界上第一次以縱向、橫向兩種評估路徑展開的實踐:通過不同部門(sectors)的縱向比較,如公共部門、私人部門、公民社會,分析文化外交的參與度,以及從不同地區、主題(如國家品牌、宗教間對話、體育活動和藝術)等方面分析文化外交參與是如何實現的。在上述兩個可供軟實力評估參考的實踐案例中,我們可以看到考察對象都以民族國家為單位,而此次評估則將公共部門、私人部門、公民社會(civil society)納入文化外交評估的定性分析對象中,通過近500個案例形成了一個供政界、新聞界、學界研究的龐大數據庫。筆者認為這是一種數據庫型評估體系(Data Base System of Assessment)。如何認識這樣的社會部門在軟實力實施中的角色、功能、效果是我們必須面臨的問題。這一評估實踐無疑為完善軟實力的評估體系提供了新思路。
這份評估報告由三大部分組成。第一,公共部門的報告考察了不同國家處理文化外交的方法,根據政府的文化外交活動提供一個區域視角和統計排名的綜合性評估。第二,根據市場價值,評估對私營部門的研究從10個不同的領域特別關注歐洲公司100強。文化外交研究中心建立起自己的方法論,并以此評估方法、基于特定標準將每家公司在文化外交的參與上劃分等級。第三,公民社會部門報告對不同區域進行研究,提供了其區域內公民社會參與的分析。
在公共部門中,ICD對包括非洲、地中海和南太平洋文化外交活動進行了評估。這些地區是相互之間高度關聯的領域,但目前的文化外交評估大多忽略了它們。報告指出,公司的市場價值與文化外交接觸無顯著關聯,這意味著一個較小的市場價值不應該被用來作為公司未能完成文化外交的借口。在ICD發布的總報告中還有一段“公共社會報告”,進行了區域研究。依據數量來看,歐美擁有更多的公民社會組織。但在某些方面,非洲和亞洲從其公民社會活動中實現了更有成效的成果。反觀歐洲、美國,它們其實更應與公民社會進行有效合作從而獲益。
近幾年,在全球范圍內公民社會對文化外交實踐有實質性的影響。許多主體(比如社區團體、非政府組織、工會、原住民等)以眾多不同的方式運作來提高世界許多國家文化外交,這是文化外交實踐中不斷增加的參與主體。文化外交是一種思想交往,社會之間觀點和特征在公民社會的軟實力和實現它在全球各地的目標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手段的多樣化和文化外交未來發展的潛能使公民社會(領域)成為一個非常令人興奮的觀察和評估領域。這份評估報告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頗具代表意義的考察公民社會參與全球文化外交方方面面(比如藝術、教育、社會、青少年等)的圖景。考慮到文化外交在公民社會中的廣泛程度(包括公民社會的參與),這次評估實踐越過傳統意義上的無限制的地理區域,將公民社會看作是給文化外交充當傳播媒介的天然工具。從方法論上講,該評估組考察了公民社會中的文化外交機構。
首先,為了展示公民社會組織在世界范圍內的活躍程度,并給這一部分評估提供一個層次的結構,ICD以世界各大洲為對象,依次評估特定區域內的公民社會。評估呈現了包括語言學課程、音樂合作、國際交流和研究項目的公民社會的各項活動。它同時概括并比較評價了公民社會在跨大陸的水平呈現出的關鍵趨勢和主題,觀察公民社會如何為文化外交提供發生的關鍵機會。ICD以每一大洲各國同樣的表征、基于其地理位置選取了40個國家進行評估,包括眾多發展中國家,從而突出跨文化交流與對話作為發展工具的文化外交活動的重要意義。此外,那些有著文化外交傳統的國家也在考察范圍內,可以幫助我們認識到它們長期承諾致力于促進相互了解和促進國際寬容的努力。其次,這次評估的目標是通過案例(項目)分析建立數據庫,以評估公民社會組織以一種或多種形式(或其他參與文化外交的特點),明確他們工作的目標,并指出該項目與文化外交有關的方法。該評估報告通過文化外交案例在不同文化外交領域的概述,考察這些案例是什么類型的項目、是如何體現了這四個地區國家軟實力的發展狀態。ICD設置了包含2011年全球范圍內的文化外交項目和方案的綜合指標。指標包括項目目標、項目職能、聯系方式,以便為那些希望進一步接洽文化外交項目的人提參考點[15]。
上述三個案例不僅運用了抽樣調查、內容分析、深度訪談、民族志、專題小組等評估的具體方法,還建立起許多建設性的評估體系,有著自己的評估方法論(methodology)。但是它們都遵循了一定的研究程序。任何的評估實踐都有參與者的主觀意愿和自我闡釋。如果我們忽視這個問題,就容易使這樣的評估研究僅僅是一個程序,而沒有一個基本的分析框架,缺少一個非常規范的約束力量。從理論邏輯與實踐來源(經驗關系)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發現,本文介紹的三個案例可以概括成三種評估方式。它們為我們認識軟實力提供了分析框架,分別是歸納、演繹和類比。
在本文介紹的三個評估案例中,CCoGA-EAI民意調查屬于歸納過程,即從個別現象中總結出一般的結論。這次民調是第一次對亞洲地區尤其是東亞、南亞地區相關國家的軟實力調查,具有一個探索新問題、新現象的過程。因此,探究這類問題,使用歸納方法可以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暫時的、可以用來驗證的假說。第二個案例中,IfG-Monocle軟實力排行的研究者以奈提出的軟實力三要素為核心,開發出一套二級指數的框架來評估不同國家的軟實力,然后通過實證調查來對這五大分類不斷檢驗考察。這種過程就屬于演繹的方式,即從一個一般性的預設結論出發,推論出個別現象的特征。第三種方式是類比,即我們用一個相似的理論的正確性來證明待證明的理論,或者間接地通過兩種現象之間的相似性來證明、說明其中一組現象。在ICD文化外交展望報告中,研究者用分析民族國家、區域研究的理論來觀照公民社會中文化外交活動的實踐。
然而,我們仍應認識到這些評估實踐中存在的陷阱。在理論視域方面,這三個案例都脫胎于國際政治、國際關系、公共外交理論,其評估初衷和目的很大程度上與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以來美國地緣政治研究方面的迫切需求有著密切的關系。在評估層面上,這三個案例主要是從橫向(國家間、區域間、不同公民社會之間或主體間)進行比較,較少有縱向(同一考察對象的不同歷史時期方面)的比較,這對于不同考察對象的長期觀察和評估合理性帶來合法性質疑。最后,在評估的內容上,也出現不少在大眾傳播研究中亦經常出現的問題,如:追逐重大事件、追逐獨特現象、追逐突發事件、研究單一原因、研究常數(constant)、為比較而比較等問題[16]。
注 釋:
①劉海龍:《大眾傳播理論:范式與流派》,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00頁。
②CCoGA-EAI民意調查采用了科學的、抽樣的定量研究。在美國,整個過程是在2008年1月17日到 2月6日進行的,由美國一家專門進行民意調查、社會科學及市場研究的公司知網公司(KN Knowledge Networks)負責。知網在其總樣本中隨機選取1 029名美國成年人,讓受訪者在自己家里的屏幕上回答問題。這項調查現場使用了一個知網的大規模、全國性的研究小組進行隨機抽樣。這個小組本身是從有電話的家庭中隨機選取公民。這些家庭隨后提供互聯網接入,并在此后完成調查(因此樣品不限于那些已能上網的人)。抽樣過程主要分布在網絡中,通過Web-enabled工具追蹤美國人口計數,對象為十八歲以上公民的年齡、種族、西班牙裔種族、地域、就業情況、收入、教育等。評估組在調查后的分層權重基礎上,評估單個樣本的性別、年齡、種族、教育、地區、地鐵區、互聯網接入無回應(non-response)調整或零覆蓋(noncoverage)偏差。專題小組還進行了采用分層隨機撥號(RDD)電話抽樣的方法,為每個美國家庭提供了具有一個非零(nonzero)可能性RDD的電話。這些家庭同意參與專題小組提供免費的網頁流量和互聯網的鏈接設備(如果必要的話)。它使用一根電話線連接到互聯網和電視作為調制解調器。
③⑤Christopher B Whitney,David Shambaugh Senior:“Soft Power in Asia:Comparative Topline Reports”,[2009-05-01],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http://www.thechicagocouncil.org/files/Studies_Publications/POS/POS2008/Soft_Power_in_Asia.aspx.
④將一組數據按大小順序排列,處在最中間位置的一個數叫做這組數據的中位數。中位數和平均數都是來描述數據集中趨勢的統計量,可用來反映數據的一般水平。中位數通常代表一組數據的“中等水平”。
⑥⑦[12]McClory,Jonathan:“The New Persuaders:An International Ranking of Soft Power”,[2011-05-06],http://www.instituteforgovernment.org.uk/publications_download.php?id=20.
⑧約瑟夫·奈:《軟力量:世界政壇成功之道》,吳曉輝、錢程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48頁。
⑨Atkinson C:“Does Soft Power Matter?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Student Exchange Programs 1980-2006”,Foreign Policy Analysis,Vol.6,No.1,2010.
⑩Olberding J,Olberding D:“Ripple Effects in Youth Peace building and Exchange Programs:Measuring Impacts Beyond Direct Participants”,International Studies Perspectives,No.11,2010.
[11]德爾菲法是在20世紀40年代由O.赫爾姆和N.達爾克首創,經過T.J.戈爾登和蘭德公司進一步發展而成的。1946年,蘭德公司首次用這種方法用來進行預測,后來該方法被迅速廣泛采用。德爾菲法依據系統的程序,采用匿名發表意見的方式,即專家之間不得互相討論,不發生橫向聯系,只能與調查人員發生關系,通過多輪調查。專家對問卷所提問題的看法,經過反復征詢、歸納、修改,最后匯總成專家基本一致的看法,作為預測的結果。這種方法有以下幾個優點:(1)專家對問題有一定的時間準備,能保證對問題的思考比較成熟,并可以集各位專家之專長;(2)在征求意見的幾輪反復中,專家能了解不同的意見,而經過不同的分析后提出的看法較為完善;(3)征求過程中用匿名方式進行,有利于各位專家敞開思想,獨立思考,不為少數權威意見左右;(4)對專家意見的匯總整理,采用數理統計方法,使定性的調查有了定量的說明,所得結論更為科學。
[13]The ICD Research Team:“What is Cultural Diplomacy?”,[2012-01-03],Cultural diploma.org,cyhttp://www.culturaldiplo-macy.org/index.php?en_culturaldiplomacy.
[14]美國公共外交研究中心成立于1999年,是一個國際非營利、非政府組織,在保加利亞、厄瓜多爾、斯洛文尼亞、羅馬尼亞、德國還設有分部。在整個全球網絡中,該中心在公共部門、私營部門兩個領域都以獨立合作人的身份開展調查,主要關注國家、區域間的人類互動。
[15]Giuseppi Colucci,Jessica Bell,etc:“Cultural Diplomacy Initiatives in Civil Society”,World Bank.org,http://web.worldbank.org/WBSITE/EXTERNAL/TOPICS/CSO/0,contentMDK:20101499~menuPK:244752~pageP K:220503~piPK:220476~theSitePK:228717,00.html.
[16]祝建華:《大眾傳播研究謹防“陷阱”》,王永亮、成思行編:《傳媒論點與傳媒名家對話》,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209-2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