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艷 (華東師范大學藝術研究所2010級研究生 上海 200000 )
博物館在藝術社會中一直以中介者身份連結著藝術生產和藝術消費,它的權威性和標桿作用主導著藝術社會的運作。然而從原始博物館到現代博物館,博物館學界對博物館的概念和定義已經數次變更,隨著新博物館學的提出,現代博物館的身份也與傳統博物館產生了較大的差別。
一般公認,博物館一詞的英文museum源于希臘語——mouseion,意為供奉繆斯及從事研究的處所,這便是博物館最原始的內涵。17、18世紀,歐洲王室貴族盛行私人收藏,用來擺放藝術珍品的房間被稱作珍物陳列室,這也是現代博物館的雛形。1683年,英國牛津大學阿什莫林博物館建立,它是世界上最早的公共博物館之一,自此,museum成為博物館的通用名稱。
20世紀以來,現代博物館的概念經歷過數次改變。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自1946年成立到1974年間,不斷修改博物館定義。1974年,國際博物館協會于哥本哈根召開的第11屆會議將博物館定義為:
博物館是一個不追求營利、為社會和社會發展服務的公開的永久性機構。它把收集、保存、研究有關人類及其環境見證物當作自己的基本職責,以便展出,公諸于眾,提供學習、教育、欣賞的機會。
1989年,荷蘭海牙國際博物館協會第16屆大會再次將博物館定義修改為:
博物館是為社會及其發展服務的非營利的永久機構,并向大眾開放。它為研究、教育、欣賞之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示人類及人類環境的見證物。
這一概念成為迄今為止國際上較為通用的博物館定義。
20世紀70、80年代以來,傳統的博物館觀念不斷有新的變革,變化之一便是“博物館的非營利性”這個觀念。伴隨著資金短缺問題的不斷困擾,越來越多的博物館認為:國際博物館協會對“博物館非營利性”觀念的應解釋為博物館是不以營利為目的的機構,即不能像企業一樣以營利為前提和目的,但不排斥在進行有益于社會和觀眾的活動中,取得合理的經濟補償和收益,以維持自身的生存和事業的發展。非營利組織不會為營利而賺錢,但這并不代表它們不能靠自行創收來維持自身的運營。美國營利組織的目標就不是以賺錢為目的,而在于實現其使命。又例如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其1997年運營成本近2.2億美金,而其中將近1900萬美金都是其商業收入所得。
從“博物館”涵義的演變可以發現,博物館從最初王室貴族儲藏奇珍異寶的陳列室到現代保存、研究人類歷史遺產的、具有教育意義的永久性機構,它的身份和功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而現代博物館從非營利到不以營利為目的性質轉變也表明新時代的博物館在運營機制上將會產生重大變化。
早在19世紀后期到20世紀的前半期,博物館開始以解釋藏品的內涵對大眾進行教育,1928年,英國人邁爾斯(H.Miers)提出——博物館的功能由收藏、研究發展出教育,這便是博物館的第一次革命。然而這個時期的博物館仍然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與大眾保持著距離。197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與國際博物館協會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舉行了主題為“博物館與當代社會”的圓桌會議,這次會議是博物館思想史上一次重大轉變,它擴大了博物館工作的內涵,以使博物館不再脫離群眾。這一時期“新博物館學運動組織”的誕生是博物館發展史上的二次革命。
20世紀70年代,“新博物館學”的概念開始被提出,區別于“傳統博物館學”觀念,“新博物館學”更關注博物館相關的理論性問題。1989年《新博物館學》一書的主編彼得·弗格(Peter Vergo)在該書序言中對新博物館學下了這樣的定義:“新博物館學是一種對舊博物館學、博物館內部與外部專業普遍而廣泛的不滿的表述……舊博物館學的疏失在于太過重視博物館的方法(Methods),而忽略了它的目的(Purposes)。博物館學在過去很少被提及或受到重視……除非徹底地對博物館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予以重新檢驗……這并非意味著僅僅以更多的增加收入或更多的觀眾作為標準來衡量博物館的成敗……否則博物館將會發現自己只是眾人眼中的‘活化石’罷了?!?/p>
《90年代博物館觀念》一文中指出:“新博物館學的觀念是相對于‘傳統’博物館學的觀念而言的,并嘗試對過去的概念做一番全面的檢討與批判。新博物館學運動把關懷社區和社區需要作為博物館經營的最高指揮原則,它的理念是“以人為本”,強調將滿足社區人們的需要作為博物館的目標?!?/p>
新博物館學不像傳統博物館學那樣守舊,對于后者認為無關的事物——市場、娛樂、商業等方面也給予了充分的關注。面對政府財政支持預算大大降低,以及各種娛樂休閑活動日益劇增所帶來的競爭,博物館的經營日漸冷落。在這種背景下,博物館開始進行營銷實踐。博物館進行市場營銷的目的在于不違背其非營利性的前提下實現收益目標,用以維系自身的生存和發展。新博物館學的興起使得博物館在經營主體、目標與策略上產生極大轉變,促使博物館加強自身與大眾和市場的聯系,促使博物館認識到自己的重要文化資源的主體地位。
20世紀70年代以前,博物館一直以孤芳自賞的精英姿態處于金字塔的頂端,它注重學術研究、以專家為主、努力鞏固主流文化的做法難以得到處于金字塔基部日益增多的大眾文化的擁護者的認可。迪馬喬(Paul DiMaggio)將博物館這一類在由社會精英和商業精英組成的董事會領導下的非營利文化組織稱為藝術組織的“高雅文化模式”。它通過“滲透式學習以及對成就和價值的思考與認同”,達到一種“社會控制”。一直以來,博物館將自己視為高雅文化的殿堂,有著明確的收藏和保存藝術的精英主義目標,與大眾文化區隔而論。
在藝術市場中,作為中介體制,博物館的首要任務是從大量的藝術品中挑選出具有美學價值和重大歷史意義的作品,剔除差強人意、甚至毫無審美價值的作品。博物館建立一種選擇標準,而這種標準正是代表了市場主流作品的市場標準。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市場主流藝術的標桿都由博物館的精英主義思想所控制。
然而,隨著文化消費的興起,使得從前只有精英階級才能享受的文化形式在市場運作的機制下得以廣泛傳播和發展,于是,文化能力和消費能力逐步提高的普通大眾開始有機會接觸到所謂的高雅文化。而大眾的參與又促使其自身的大眾文化得到發展和壯大,并有超越高雅文化的趨勢。伴隨著文化產業的不斷發展壯大,逐漸參與到藝術市場中的博物館無法再維持它的精英線路。隨著越來越多休閑娛樂場所的出現,博物館要想維持經營,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生存下去,平民化的吸引力是它要具備的條件之一。對于一般觀眾來說,休閑生活的選擇擴大,博物館高雅與否已經不重要,關鍵是有無具有吸引力的藝術品、藝術項目或者活動。越來越受到關注的大眾文化以其極大的包容性,容納了多元的文化形態,尊重自由、提倡民主,力圖以輕松愉悅的方式為大眾帶來美好的體驗和享受。于是,面對競爭,今天的博物館不再像從前只專注高雅文化,而是為了迎合觀眾和市場的需求,更多地接受多元文化。
大衛·索羅斯比(David Throsby)從博物館、美術館的文化價值角度出發,贊同博物館、美術館以大眾主義的發展策略影響觀眾。他認為,美術館可以傳達藝術與文化的目的及意義,而此系源自于美術館在個人經驗與社會經驗中的位置。例如,在受其影響的個人反映中,美術館可能培養出一種共有價值感,這是屬于平等主義式的接近藝術方式,而非精英主義式的。
有別于傳統博物館學以精英主義的姿態將提升公民文化素養、改善社會行為作為使命,新博物館學強調博物館的終身教育功能,旨在提高公眾素質。新博物館學以滿足觀眾需求為主,鼓勵博物館學家走出博物館,致力于提升平民的知識水平,擔當大眾文化教育的職責,幫助公眾形成正確的文化價值,而不僅僅關注館內的藏品及研究。正如大衛·索羅斯比所認為,從廣大的社會脈絡來看,由于博物館有助于人們在藝術、社會、文化、政治或其他事物中的討論,而借此方式博物館影響了公眾的文化價值形成。根據大衛·索羅斯比的看法,博物館的藝術品、展示及場館建筑本身所具備的吸引力能為博物館創造不小的經濟價值,為此能夠帶動博物館相關文化產業的發展。而新博物館學的興起也打破了傳統博物館的經營方式,促進了博物館產業化的改革。
[1]曹意強主編,《美術博物館學導論》,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8年3月第1版,第17-24頁。
[2]王宏鈞主編,《中國博物館學基礎》,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第1版,第37-38頁.
[3]王宏鈞主編,《中國博物館學基礎》,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第1版,第398頁.
[4]王宏鈞主編,《中國博物館學基礎》,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第1版,第13頁.
[5]甄朔南,《什么是新博物館學》.《中國博物館》.2001年第01期.
[6][英]維多利亞·D.亞歷山大著,章浩、沈楊譯,《藝術社會學》,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09年1月第1版,第149頁。
[7][美]簡·杰弗里、余丁著,徐佳譯,《中美視覺藝術管理》,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8年3月第1版,第78頁。
[8]大衛·索羅斯比,現任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澳大利亞農業經濟協會與澳大利亞經濟協會NSW分部主席、國際文化經濟學協會主席、國家視覺藝術協會基金會主席。曾任世界銀行、經濟合作發展組織、聯合國糧農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許多政府機構和私人公司的顧問。他以其在文藝經濟學方面的杰出成就而享譽世界,其研究領域還涉及藝術的經濟功能、藝術市場公共干預經濟學、文化發展、文化政策、傳統出版以及文化過程的可延續性等多個領域,著有《經濟學和行為藝術》、《經濟學與文化》等多部專業著作。
[9]大衛·索羅斯比著,張維倫等譯,《文化經濟學》,臺北:典藏藝術家庭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0月,第50頁。
[10]大衛·索羅斯比著,張維倫等譯,《文化經濟學》,臺北:典藏藝術家庭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0月,第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