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再現

龔房芳

這節課是學做手工，老師是剛畢業來實習的女大學生，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沙萱，和那個有名的洗發護發用品的讀音相同。沙萱老師有著和沙宣廣告模特一樣的發型，也有著超級好的脾氣，還帶來了一股清新的風，她的課總是充滿了樂趣。盡管她來到這里才一個多月，但學生們已經喜歡上她了，不上課的時候就叫她萱萱姐。

沙萱老師還是這個班的副班主任，來到之后，音體美等副科就全由她包了，每周課時不少，她和學生們相互之間也算很熟了。因為上周提前通知大家帶工具和材料，所以一上課沙萱老師就說：“今天的手工課主要是開發大家的思維，鍛煉動手能力，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任何東西，我沒有要求和限制。好，我看大家已經躍躍欲試了，那就開始吧。”

別看江子瑪其他功課不怎么樣，可他的動手能力倒是很強的。他早就想在手工課上露一手了，幾天前一直在做準備。他要做的是一只小鳥，在一次廟會上他花了半天時間盯著那個擺攤的老爺爺看，又花了不少零花錢買回許多材料實踐很久，總算是摸到了竅門。

備足材料的江子瑪心無旁騖，專心地做小鳥，一切都很順手。他的目的很明確：一定要做出班里最好的手工，尤其要超過李一一。這一次，他是滿懷信心，勢在必得。

艾米麗做的是“蠟梅”，把融化了的蠟燭加上黃色粉筆末，然后做成一個個小花瓣和小圓點，捏到一根枯樹枝上。她悄悄地看看別人，大家做的東西五花八門，好多女同學都在做絲襪花，現在流行嘛，但是都做這個就沒意思了吧。

和艾米麗同一排但是隔了一張桌子的李一一在用裁好的紙條編織著什么，雛形都還沒成，艾米麗暫時還看不明白。他的同桌齊齊做的是發夾，好多的蕾絲攤在桌子上，像開了雜貨鋪。他們身后的田甲由好像在做竹子筆筒。

艾米麗有些得意，她知道自己的作品是獨一無二的。江子瑪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平時得到老師的表揚不多，這會兒總算有機會揚眉吐氣了。

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艾米麗的“蠟梅”就做成了。“沙萱老師，我交作業！”艾米麗的聲音甜甜的，里面透著得恿。

“好，請拿上來吧，你是第一個完成的，祝賀你，艾米麗。”沙萱老師說話柔柔的，和東方老師完全是兩碼事。“讓我們來欣賞一下艾米麗同學的作業，請問這個作品名稱叫什么？”

艾米麗走上講臺，把手里的花枝高高地舉起，頭也昂得高高的，她指著花枝上那些星星點點的黃色說：“大家看看像不像冬天里的臘梅！我的作品名稱就是《臘梅》，但是這個la，一個讀音卻有兩種寫法、兩種解釋，既是‘寒冬臘月的臘，又是‘蠟燭的蠟，因為這個花的材質是蠟，所以也算是一語雙關吧。”

“很好，很好，真是一語雙關啊。”沙萱老師點頭微笑，又對大家說，

“同學們加油啊。”

艾米麗把花插到粉筆盒上，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這才注意到江子瑪做的小黃鳥，也快完工了，那羽毛粘貼得很均勻，翅膀做得很有弧度，爪子也很逼真……

“真是活靈活現啊，要幫忙嗎？”艾米麗閑著沒事，問江子砑。

“不用了，馬上就好，還差一只眼睛，貼上就好。”江子砑說著，從一個小小的盒子里拿出一顆黑色的小豆粒。

就在這時，那只小黃鳥突然一下子飛了起來，把江子砑和艾米麗嚇了一跳。黃色的小鳥由于起飛太猛，在天花板上碰了頭又往黑板那兒飛，沙萱老師眼看著一只小黃鳥朝著自己的臉飛來，“哎喲”一聲喊叫，連忙蹲下身去。小黃鳥又沿著教室四面的墻飛了起來。

教室里熱鬧起來，大家都顧不上做自己的手工了。幾個男生叫嚷著關了窗戶，他們跟著小黃鳥，跺腳、伸手、跳躍，想要抓住它。女生則不停地躲避著，生怕小黃鳥撞到自己。

站起來的沙萱老師看到這種混亂的場面，很不高興，她稍微加重了語氣說：“江子瑪同學，我們上的是手工課，不是讓你帶現成的小鳥來當作業交的。”

“沙萱老師，我沒有——”江子砑一邊為自己申辯，一邊忙著去追小黃鳥。

沙萱老師更加不悅了，她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你沒有？那這只小黃鳥是哪兒來的？”

“從我桌子上飛的……這是我剛做好的。”江子瑪有幾次眼看著就要抓住小黃鳥了，可還是差一點，他已經開始氣喘吁吁了。他的辯解讓班里爆出一片笑聲，李一一的聲音最響：“江子砑，你神了呀，能做出真鳥來，是你用肚皮孵出來的嗎？”

“你才孵蛋呢，你是老母雞。這明明是我的作業。”江子砑沖著李一一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嘴里還“嗤嗤”地發出聲音。

“哼，用活鳥來代替作業，你還真想得出啊。”李一一有些不懷好意，可是他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的，誰相信江子砑能“做”出一只活的鳥來？

沙萱老師也說：“我喜歡聽真話，不喜歡假話，更不需要你現在給我講童話。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正說著小黃鳥又朝她飛來了，她連忙再次躲閃。“我還沒見過能做出真鳥來的呢。”

艾米麗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只小黃鳥一直朝著一個方向飛，那就是它身體的右方，可以說它是沿著一個圈在飛。盡管有的同學敲著文具盒嚇唬它，有的同學拿著掃帚想趕它，有的還脫下衣服想攔截它，但是都沒成功。

江子砑委屈得不知道說什么好，在艾米麗小聲的提醒下，他才想起自己做的小黃鳥只裝了一只右眼，所以它一直朝著右邊飛。怎么樣才能讓它停下？江子砑邊追邊在腦海里搜索答案。他問自己：鳥喜歡飛到哪里去？鳥喜歡吃什么？喜歡停在哪里？

“對了，鳥喜歡停在樹上。有樹枝嗎？”江子瑪叫了一聲，艾米麗忙跑到講臺拿起她做的“蠟梅”，遞給江子王牙。就在她把花枝遞出去的時候，突然發現這不是蠟做的梅花，而是真的梅花！

“梅花開了！”

“好香！”沙萱老師說。

“哇，暗香浮動。”這是齊齊的聲音。

艾米麗愣了愣，那晶瑩剔透的花瓣，正在徐徐打開，那微微顫動的花蕊，都可以證明眼前的花是真的，香氣也可以證明。

沒容她多想，江子砑已經把花枝接過去了，他趕在小黃鳥的前頭，把手伸了出去，果然，小黃鳥乖乖地落在臘梅枝上了。

“哇，喜鵲鬧梅。”齊齊又說。

“拜托，這是只黃鸝好吧？”李一一馬上反駁她。

“你怎么知道，它又沒叫。”艾米麗對李一一的判斷表示懷疑。

看著小黃鳥安詳地梳理羽毛，好像置身大自然中，并沒有剛才的驚慌，整個教室里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想歡呼想鼓掌又怕嚇著小黃鳥，只好盡量壓低聲音。

江子砑手捧梅花枝，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上，艾米麗則在旁邊“護駕”。

“沙萱老師，我真的沒說謊，您看，小黃鳥的左眼還沒安上呢，所以它總是朝右飛。”江子砑還沒忘記向沙萱老師解釋。

“不，我絕不能相信這樣的事情！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撒謊的孩子！我可以原諒你帶小鳥來學校，但是不能原諒你在課堂上讓小鳥擾亂課堂紀律，影響大家。你們都知道的，浪費別人的時間就等于謀財害命！”沙萱老師一改往日的溫柔，變得嚴肅起來，讓同學們感覺有些怕怕的，因為大家都聽出她語句中的感嘆號。她來到江子瑪跟前，仔細看看小黃鳥，又看看梅花，用手觸了觸，是真花，再摸摸小鳥，是真的，還有體溫呢。

“真是怪了，我長這么大……”她的話音沒落，一旁的田甲由突然叫道：“我的筆筒發芽了，快看，快看！”

大家和沙萱老師一起，都把目光轉向田甲由。果然，他剛剛做好的筆筒，竟然長出了新的嫩綠的竹葉。

“沙萱老師，我的荷花結蓮蓬了！”一個女生叫道。

“沙萱老師，我的玫瑰花長刺兒了。”又一個女生叫道。

“沙萱老師，我的花也活了！”

“沙萱老師……”

原來女生雖然都在做絲襪花，可是每人做的花品種不同，這會兒教室里一片香氣，是混合了各種花香的味道。齊齊已經在打噴嚏了，她一直對花粉過敏。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后面呢！一個男生做的變形金剛在教室的地板上跑來跑去，還不時地變形，這可沒人遙控指揮，完全是自己變的：一個女生折的孔明燈，竟然自己飛上了天花板，透過那層紙，大家都看到了里面的火苗：還有一個用很多瓶蓋做的輪滑鞋，也在地上自由地跑來跑去……

同學們不得不小心著腳下，還要防著空中。不過江子砑擔心的是另外一回事，就是小黃鳥的“鳥身”安全問題。如果遇到它的天敵怎么辦？可以肯定地說，他的擔心絕不是多余的，因為接下來就出現了小黃鳥的勁敵——花貓！那是田甲由的同桌錢多多做的，塞滿了棉花的肚子還沒縫好呢。

“喵——”花貓叫了一聲，在錢多多的桌子上走起了模特步。它體態豐滿，動作優雅，那旁若無人的樣子仿佛在宣告這里的一切都是它的。田甲由的竹子筆筒已經長了不少葉子，也長高了很多。

花貓很容易就爬上了竹子筆筒，高高在上地巡視整個教室。到底是站得高看得遠，它一下子就發現了江子瑪面前的小黃鳥。隨著一聲“喵”，它已飛身而下，在空中畫了一道完美的弧，輕輕地落在江子瑪的課桌上。

“不好！”江子砑來不及多想，抓起花枝就跑，花貓在后緊追不舍。江子瑪跑不過花貓，只得把花枝傳給別的同學。

小黃鳥在哪里，花貓就跟到哪里，花枝在大家的手上傳來傳去，連沙萱老師也參與了傳遞。小黃鳥在花枝上被晃得暈頭轉向，爪子緊緊地抓住樹枝，嘴里不停地發出驚慌失措的唧唧聲。

教室里再次亂了起來，但是所有的人加起來也沒有那只花貓的身手敏捷。它躥上跳下，窮追一氣，很快大家都被它趕得氣喘吁吁，跑不動了。

情況萬分危急，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