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娟
(浙江師范大學法政學院,浙江金華321004)
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建立和健全過程中,政府、學界都大力倡導多主體的參與,其中,吸納和利用民營資本、動員民營企業參與的呼聲較高,尤其是在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國內外關于政企關系的討論也為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提供了研究情境。
本文選取民營經濟發達,民營企業數量龐大的浙江省為研究對象,通過問卷調查分析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現狀和總體特征,并從企業認知、政企互動等角度探討影響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各種因素。此外,在著眼于民營企業特殊性的基礎上,提出激勵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對策建議。
問卷具體項目的設立主要從民企參與實踐、參與意愿、企業認知、政企互動和政府支持等角度進行考察,力求測量出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總體情況以及影響民營企業參與的因素。問卷采用“選擇式封閉型問題”和“利克特五級量表”的組合方式進行測量,除了設置被試企業的基本信息,還加入了企業代表的基本信息,將根據需要進行人口統計特征變量的分析。問卷正式分發500份,回收有效問卷306份,回收率達到61.2%。
在306家被調查企業中,各種類型的企業均有所分布,其中有限責任公司占一半以上;大型企業(員工人數超過1000人)數量有限,占比16.3%,1000人以下的中小微企業累計比率為83.7%,規模結構總體上以中小型企業為主;從行業分布來看,呈現出以制造業為主其他行業均有所涉及的特征,其中制造業占53.6%;10年及10年以下的企業占61.3%;從地區分布來看,杭州、寧波、溫州、臺州、金華等民營企業較為集中的地區占比70%以上。可見,樣本在企業類型、規模、所屬行業、成立年限和地域分布方面的屬性,基本上可以代表浙江民營企業的特征。
(1)服務項目與次數。從調查結果看,在306個有效觀測中,各項公共文化服務內容都有所涉及,一共被選擇了402次,其中“文化活動舉辦”為110次,占總次數的27.4%,占被調查者有效數的35.5%,成為提供最多的項目。“文化資源和遺產保護”為6次,占1.5%左右,是提供較少的項目之一。有超過1/3的民營企業(36.9%)參與過公共文化服務供給,63.1%的民營企業沒有參與過任何形式的公共文化服務。近三年每家企業的平均參與次數不足1次,化為年參與次數,僅為0.3次左右,存在著較大的發展空間。這一結果,一方面表明民營企業總體參與程度有限,另一方面是因為問卷限定了“近三年”這一參與時間,在一定程度上拉低了提供者的實際參與次數。
(2)參與形式。在有參與經歷的企業中,“捐助或贊助”被選次數最多,有90家民營企業以該種方式參與過公共文化服務,占比29.4%;其次為“與政府合作供給”和“企業自己興辦”,約為企業數的20%;選擇次數最少的是“承包經營”,僅有3.9%的企業以該種形式提供過公共文化服務。雖然民營企業對公共文化服務實際參與形式的選擇順序分別為捐助、政企合作、企業自辦和承包經營,參與形式意愿的測試卻反映出民營企業多樣化的訴求。在289個有效觀測中(缺失值17),各種參與形式一共被選496次,其中有59.5%的企業選擇以企業文化建設帶動公共文化服務建設,占總次數的比重為34.7%,其他形式偏好依次為與政府合辦公共文化項目、技術參與、捐錢、成立文化基金會和單獨供給。上述偏好次序體現了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決策以企業自身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同時也希望在合作中尋求與政府的緊密聯系并建立良好的政企關系。
(3)資金來源。無論民營企業以何種形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都需要花費一定的資金。“有償服務所得”、“政府采購或補貼”、“企業自有資金積累”和“向員工籌集”等各項資金來源都有被選擇,累計被選340次。調查也發現,在279個有效觀測中(缺失值27),總次數的74.7%為企業自有積累性資金,涉及90%以上的企業,其他資金來源的優序分別為“有償服務所得”、“政府采購或補貼”和“向員工籌集”,來源相對集中。如將340的總次數加以平均,各家企業的資金來源均數為1.22種,實際選擇相對單一,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民營企業的參與程度。
(4)服務動機。從服務動機的正向調查結果看,在291個有效觀測中(缺失值15),有51.5%的企業將“提高企業在社會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作為直接的首要目標,有7.6%的企業是為了“得到政府在政策資金等方面的支持”。利他性的參與原因和目標,如“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幫助公眾改善公共文化設施條件”的比例共達40.9%。從服務動機的反向調查結果看,有一半以上的企業偏好直接的經濟回報,有8.5%的企業態度冷淡,14.7%的企業可能有一定的參與意愿,但最后導致積極性降低的原因則是認為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門檻太高、限制太多,21.9%的企業對于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根本不知曉、不了解,就更不用說參與的熱情了。總體而言,反向調查的結果與正向調查的結果具有一致性,企業看重公共文化服務提供產生的利益回報,而其他因素又可能同時影響甚至沖擊著其最終的行動。
(5)參與主動性。參與主動性的測量既體現了民營企業的參與意愿,也反映當前公共文化服務中的政企關系。在302個有效觀測中(缺失值4),大部分企業(66.9%)關注政企之間的良性互動,認為當前民營企業是在政府鼓勵、引導下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持主動的“自發參與”和強制的“無奈參與”觀點的比重大體相當,為16%左右。如果說政府的鼓勵引導措施確實能夠對民營企業的參與行為產生激勵的話,那么這樣一種相對中性和緩和的認識一方面表明民營企業各種公共文化服務角色的實現離不開政府的作用,另一方面則預示著浙江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還有不少的改進空間。
民營企業對于公共文化服務相關內容的認知直接影響其參與行為。調查結果顯示,14個測量題目的平均分值為3.64,介于“說不準”和“比較同意”之間,偏向于“同意”。為進一步了解企業認知度的具體情況,文章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對所涉的14個問題進行因子分析,得出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影響因素。測量民營企業認知度的整體克朗巴哈α信度系數為0.867,KMO系數為0.862,Bartlett球度檢驗x2統計值的顯著性概率是0.000(小于1%)。總體而言,測量量表是可信的。經測算,大于1的特征根共有3個,因此提取3個共同因子。3個共同因子解釋了總體方差的61.397%,累計貢獻率達到了61.397%。將因子載荷矩陣經過旋轉之后,變量與因素之間的關系更加清晰明(見表1)。提取的三個因子大體歸為“企業認知因子”、“政府支持因子”和“其它因子”,構成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三大影響因素。
“企業認知因子”包括民營企業對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產生積極的作用(1-5)、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意義重大(1-2)、民企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能力需要加強(1-8)、民營企業是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十分重要的力量(1-3)、民營企業各種公共文化服務角色的實現離不開政府作用(1-10)、民營企業在公共文化服務提供中的發展空間越來越大(1-6)。
“政府支持因子”包括政府出臺了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支持性政策(1-12)、政府兌現了民企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各種扶持優惠承諾(1-13)、政府非常重視并信任民營企業的參與(1-11)、我們對政府充滿了信任(1-14)。
“其它因子”包括現有的參與途徑能夠滿足我們的參與需求(1-7)、我們對企業參與公共文化體系建設相關政策非常了解(1-9)、我們對公共文化服務很了解(1-1)、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是民營企業/企業家的必須行為(1-4)。

表1 民營企業認知量表的因素分析摘要表
在對浙江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面上情況進行調查后發現,民營企業的參與在內容、形式、資金來源、動力機制等方面呈現多樣化、復雜化的特征。具體而言,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1)服務內容豐富但總體參與程度有限。民營企業在公共文化設施建設、文化活動舉辦、文化資源和遺產保護以及文化理念塑造等方面都有所涉及,但總體參與程度有限。(2)參與形式多樣體現多角色扮演。民營企業通過與政府合作供給、捐助或贊助、企業自己興辦以及承包經營等多種形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體現了多種角色的扮演。(3)資金來源的可選多樣性與實選單一性并存。可供民營企業選擇的服務資金來源為有償服務補償、企業自有資金或者向其它主體籌集等多種,但實際使用的資金來源則為1.22種,多數集中在企業自有積累性基金,相對單一。(4)利益主導下的復雜化動力機制。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既有利己性的動機,也包含利他行動機,但前者占比較大。(5)政府引導下的參與主動性。大部分民營企業是在政府的引導、激勵下才加入公共文化服務行列,自發參與明顯不足。
對于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影響因素研究,統計分析的結果初步進行了框定,大致可從企業認知、政企互動與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路徑進行探索。考慮到封閉式選擇問卷中的大部分變量為定性變量,以實際的參與次數和后續的參與意愿衡量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程度有其必要性。此處分別以參與次數為因變量,以企業認知度各因素為自變量,同時加入企業規模和企業成立時間為控制變量,建立回歸模型(見表2),更加深入地挖掘與發現影響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因素。

表2 影響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次數的回歸模型
從對公共文化服務參與頻次的影響來看,作為控制變量的企業規模和企業成立時間中,前者對因變量的影響具有統計顯著性,而且從標準回歸系數看,其值高達0.326,是所有預測變量中影響最大的。這表明,企業規模越大,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意識和條件可能越充分,參與次數也就越多。然而,民營企業態度與認知的三個因素對應變量的影響都不具有統計顯著性,相對而言,“政府支持因子”具有一定的顯著性水平,且標準回歸系數為正值。可見,當企業較為認同政府的各項支持性措施時,就越有可能參與公共文化服務。值得注意的是,“企業認知因子”和“其他因子”兩個變量的回歸系數是負值。如果將這兩個因子各自作為預測變量建立一元回歸模型預測參與次數的話,前者的回歸系數為正(0.011),后者仍為負(-0.025)。可見,正是多變量的作用,“企業認知因子”的最終影響才為負。造成這種似乎有悖常理的結果,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調查中有63.1%的企業沒有參與過任何形式的公共文化服務,有73.2%的企業近三年沒有提供過一次公共文化服務。
從對公共文化服務參與意愿的影響來看,作為控制變量的企業規模和企業成立時間對因變量的影響都不具有統計顯著性。民營企業態度與認知的三個因素與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意愿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隨著認知程度的提高,參與意愿也將更加強烈(見表3-模型一)。在測量的三個因子中,“其他因子”對企業參與意愿的影響沒有統計顯著性,而“企業認知因子”和“政府支持因子”對因變量的影響不僅具有統計顯著性,而且0.542的標準回歸系數表明“企業認知因子”影響最大;其次是“政府支持因子”(0.291);最后是“其他因子”(0.028)。可見,企業自身仍是企業行為最大的影響因素。

表3 影響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意愿的回歸模型
此外,文章還選取“企業管理者的政治面貌”、“參政議政情況”、“角色實現離不開政府作用”、“政府非常重視并信任民營企業參與”、“民營企業對政府充滿了信任”五個變量組合成“政企互動”因素,據此考察對民營企業參與意愿的影響(見表3-模型二)。民營企業管理人員的政治面貌和參政議政兩大背景因素對因變量的影響都不具有統計顯著性。然而,負值的回歸系數恰恰說明了企業管理者的政治關聯與政治紐帶對他們所在企業的參與意愿產生了積極的作用。因為問卷設計中,政治身份的賦值大于無政治身份者。其他三個因素均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意愿之間呈現正相關關系,從標準回歸系數來看,“民營企業對政府充滿信任”影響最大(0.500);其次是“民營企業角色的實現離不開政府的作用”(0.121);最后是“政府重視并信任民營企業”(0.012)。可見,民營企業對政府的認可程度越高,雙方互信程度越強,民營企業就越有可能參與公共文化服務。
對于浙江這一特定區域的考察呈現了現階段民營企業企業參與的總體特征,以利益為主導的民營企業在政府引導下日益活躍于公共文化服務舞臺,但仍有參與空間。民營企業的認知程度與企業參與行為和意愿之間存在著一定的正相關關系,當把這種認知置于政企互動與互信的情境之下,其積極作用更加明顯。上述研究結論為強化民營企業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進一步改進服務績效提供了啟示。
(1)充分認識中小民營企業居多的實際,激發參與積極性。企業規模與民營企業參與頻次有一定的正相關關系。在浙江乃至全國,民營企業的規模結構仍是中小企業占比居多。由此,需創造條件激發中小型民營企業的參與熱情,把它們吸收到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中來。
(2)充分認識民營企業利益導向的實際,吸收合理動機。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是否有參與的激勵,涉及多重動機。哪怕是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的過程中,也包含經濟動力、制度動力與道德動力等復雜動力。民營企業在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過程中,體現了不同的公益性和經濟性及其結合程度。可以預見,相比國有企業的“國字頭”,公民個人的“志愿性”和第三部門的“非營利性”,民營企業的利益導向特征更為明顯。因此,要處理好利用民資與公共性之間的矛盾,理性對待民營企業的利益動機,吸收合理動機,使其行為能滿足各方面的要求。
(3)充分認識企業認知重要性的實際,加強宣傳力度。當民營企業對于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相關問題認識越積極,其參與意愿和可能性就越強。由此,需要加大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以及民營企業參與重要性的宣傳力度,提高民營企業的認知度。
(4)充分認識強政府依賴的實際,加強政府引導與支持。無論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如何多元,政府作用都非常重要。認識到強政府依賴的特殊性,就可明確激發民營企業積極性的主體之一便是政府。在公共財政資金很難滿足不斷增長的公共文化服務需求的情況下,需要引入民資,在缺乏其它有利條件的情況下,為民營企業提供各種優惠政策是較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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