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 雨

2012年,10月22日,《光明日報》以近乎整版篇幅發表了著名莊子學家、中國諸子研究會會長方勇教授的文章《“新子學”構想》,立刻引起國內外文化學界的廣泛關注。可以預見,“新子學”作為一面新的文化旗幟,必將在整個文化學界更大規模地激越起復興民族傳統文化的時代潮流。而且,這樣一個看似只屬于古代文學、古代哲學以及古代思想史領域的課題,并不僅僅是一個古代文化的研究范疇。它也為現代文化研究者提供了新的學術方向。
概括而言,子學產生于文明勃興的“軸心時代”,是以老子、孔子等為代表的諸子百家汲取王官之學精華,結合時代新因素創造出來的新學術。自誕生以來,子學便在與社會現實的不斷交互中繁榮發展。時值當下,它正再一次與社會現實強力交融,呈現出全新的生命形態。“新子學”是子學自身發展的必然產物,它堅實地扎根于傳統文化的沃土,建立一套更加完善的概念與學術體系,并以更加獨立的姿態坦然面對西學。同時,它也將成為促進“國學”進一步發展的主導力量,加快傳統思想資源的創造性轉化,實現民族文化的新變革、新發展。
“新子學”的提出勢必會引起整個文化界對中國文化方向性、主體性問題的新一輪再思考。而對于現代文化研究以及文化發展來說,我認為起碼會有四個方面的意義:
第一,所謂“新子學”,就是要把我們對傳統文化的研究由原來的以儒學為中國文化單一核心,轉變回歸到諸子百家。先秦諸子百家的時代是中國傳統文化最繁榮、最強盛的歷史階段之一。在百家共鳴的時代,中國文化的真正源頭產生了。但在漢以后,統治階級開始獨尊儒術,百家爭鳴的局面隨之被扼殺。今天,我們應該意識到中國文化真正的源頭在百家而并不僅僅是儒家。
第二,這樣一種文化研究的思路,同時也給“五四”新文化運動找到了一個合理的邏輯前提和解釋。大家知道“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一場思想解放運動。當時最鮮明的旗幟就是打倒孔家店,就是要反對以儒家為核心的傳統文化、封建文化,就是要反傳統。但是,現在有些學者認為,現代以來中國傳統文化的斷裂是由兩次歷史事件造成的,一次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一次是“文革”。所以,有人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開始倡導新儒學,認為把儒學接續起來才能繼承中國的傳統文化。但是,如果說當年打倒孔家店是錯誤的,那就必將涉及對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歷史評價問題。新文化運動是我們中國的文藝復興,促進了中國文化的現代化。但是新儒學這一派就強調:一切現代的信任危機、道德滑坡、人文精神的式微都是由于我們把傳統文化丟掉了,所以我們必須復興傳統文化,而復興民族文化,按照他們的常規思路就是復興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傳統文化。這就無形之中陷入了一種傳統與現代孰是孰非的悖論。文化是需要活力的,活力是需要競爭和多元的。獨尊儒家是我們民族文化衰敗的原因之一,而新文化運動中斷了儒家為核心的專制性的文化,就是文化歷史的大勢所趨。因此,我們今天的復興不能獨尊儒家,不能視其為唯一。我們現在要在“新子學”的旗號下尋找到中國文化的真正源頭,我們要重啟百家爭鳴的文化局面。
第三,在全球化時代,通訊科技與新媒體高速發展,世界已經成為“地球村”,文化也只能是多元的。我國漢代能夠罷黜百家是因為傳播技術落后,生產方式也非常低下,人的交往和對媒介的依賴不是很強,而且當時文化的普及率不高,思想也不是很活躍,獨尊儒家相對容易。但是現在,在網絡傳播發展充分的條件下,人們已經擁有了相對自由的表達和交流空間。在這樣的媒介新環境中,未來文化的發展一定是多元的。當年我們文化的繁榮正是由于百家爭鳴的局面。所以,“新子學”并不只是要更深入地研究諸子百家的文本含義,并不僅僅是回到故紙堆里去挖掘老祖宗的學術觀點,而是強調它對當下的意義。“新子學”給我們提供了現代文化環境中我們民族文化繁榮振興的一個重要參照,我們應該建立起如同當年百家爭鳴的一個新時代。
第四,“新子學”的提出,并不只是仍然把子學作為一個學科來進行專業研究,并不只是要在學術理解和闡釋上讓它繼續深化,更不是把它作為局限在其傳統考據本身的一種學問。我們要從子學中尋找到真正使我們民族具有強大發展潛力的根本,最需要找到的就是蘊含在諸子百家之中的中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