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外二首）

柯健君

我看著寬闊的海面有了一點點微瀾。閃著光

我想著風吹拂的是哪一座山崗

港岸邊的船只

是把這一片避難的地方當成母親的胸膛

斜陽慢慢收回了對世界的每一縷撫摸

黃昏本來可以安靜下來

如果不是礁石縫里傳出了一只泥螺孤單的歌唱

灘涂的網(wǎng)箱里，有著

對自由的渴望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親

她的人生也有了這一刻黃昏的景象

望著海，我該撫平內(nèi)心里一樣不平整的滄桑

還是滴下淚水

岙陳村的溪柳旁

溪水緩緩地，一并淌走了陽光與歲月

我們在岸邊說笑，看著炊煙

漫過山嵐——

岙陳村隱隱約約，仿若一個含羞的女人

那棵溪柳，彎著身子

緊緊抱住體內(nèi)春日生長的力量

石橋在村口斜著，把清冽的

冬天，攔阻得很遠

就在溪柳旁，我們側(cè)側(cè)左肩

為春風讓了道

塵埃，舊事，很多東西都過去了

——只是，這柳枝上的綠芽還會回來，滿村的

迷人鄉(xiāng)景，依舊

寫到海就夠了

寫到海就夠了

放棄那些暴虐、不測和兇險，那些暗流

和整片彌漫的陰霾

寫到遠航的船只就夠了

不要觸碰港岸邊不安的期待

——黃昏、或月光下，把濤聲等成了枕邊的鼾聲

寫到葦叢的枯萎就夠了

我手中的筆，即使在離海一米劃一道深深的墨水線

也阻攔不住，強勁的沿海工業(yè)帶

向東海邁進

就寫到嘈雜的造船廠吧，已喪失了

工業(yè)的廉恥心——它不會為農(nóng)業(yè)文明失身于

經(jīng)濟的魔手，而有點點愧疚

寫到一塊礁石，一只貝和曲折的海岸線就夠了——

我細細的筆尖，無法刺痛世界厚實的疤繭

就寫到海吧，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