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若的詩

■黃河若

失眠之夜

一個板凳 兩張桌子 一臺

電視機（停止工作）

滿地煙頭和煙灰

兩只運動鞋（七成新，前半身

全是灰塵）

凌晨三點鐘

詩人 失落的詩人

失眠的詩人

體液置滿粉紅色的

尿桶（桶沿干癟，太陽

吸吮走它的姿色）

詩人 失落的詩人

失眠的詩人

看著身體的、腦袋的

電視機 四分之一

人生的紀錄片

歷史 高考遺漏的課題

在詩人的心臟里測驗

詩人 失落的詩人

失眠的詩人

再一次緊張 唯恐

答不完整 如果

提前交卷

會不會耽誤前程

會不會詩人變成前半身

灰塵滿是的運動鞋

七成新

躁動 抖動 抽動

詩人 失落的詩人

失眠的詩人

不安分 礦泉水

（不是娃哈哈，就是

農夫山泉）

倒進骯臟的下水道

詩人 失落的詩人

失眠的詩人

體液置滿粉紅色的

桶沿干癟，被太陽偷走

姿色的尿桶

板凳 冰冷的和桌子靠近

同樣冰冷

詩人

失落的詩人

莫名其妙的在半夜三點鐘

身體里的血液與歷史

測量出有酒精 吊銷駕照

扣減三分 會不會耽誤前程

啊 什么

詩人 失落的詩人的車

身體（零件齊全，但有待保養）

燃燒 爆炸 滿地

煙頭，還有

灰塵和兩只七成新

前半身全是灰塵的運動鞋

空房子

幾本書，一個臺燈

也是寂寞的

我所熟知的

男孩子

都沒有戀愛

看書，寫字，寫情書

寫封信，不用電話

也沒有電話

貼上郵票的信封

寄給

中學

暗戀的女生

再不用勞煩嘴唇

不是接吻，不是

說悄悄話

再也沒有見面

再也沒有

在每一個禮拜天的

下午

我不想去上課

跟著他們

鉆進另一個世界

（與所生

所活的世界隔絕）

打打殺殺

和不認識的女性

說著掩埋進泥土里

永不見天日的

故事

抑或胡來

胡鬧，胡作非為

在春天的云雨里

像只貓在叫

撐破土，撐破身體

義正言辭

而不是偷偷摸摸

生長出樹

偷窺日月

十八歲

那一年流下的眼淚

不能用一次兩次，一滴兩滴

衡量著，應該是電子秤

第一次稱人生的重量

不能用牛不能用千克

單位應該是飄走的廢紙屑

輾轉飄離，與不歸鳥相遇著

父親帶著我四處求醫

瞎子，聾子，諸神，還有白大褂

冠冕堂皇的天使

喜歡喝白酒

在一個寫在記錄本上的早上

用化學還是用生物

強制卸載我大腦里運行靈活的軟件

我第一次引此入詩

一條從南流向北的黑水河馳騁南北

我想起回憶里的兩個女人和少女

一個男孩子，一個人住在遙遠處

說是打了一場架，這里不應該是監獄

到處鋼筋鐵架，一把鎖

只有在吃飯的時間不鎖

我第一次引此入詩

女人和少女都喊我弟弟

我沒有開口喊出姐姐的名字

男孩子不買香蕉，在樓底下

食堂，買些家常便飯吃

有咸菜，跟現代人一樣吝嗇

父親不知道，我后來問過

我也不知道，在第一天

暈針，睡覺，怯懦得想要逃離

我找不到母親，母親沒有

叫醒叫不醒的我就泡在生物里化學里

是不是因為戀愛已經不再重要

我問天使我會不會活成樓下

打飯的乞丐，天使很善良

我想在考上大學后送面錦旗

——妙手回春，華佗再世

不帶手機，也就在世界上消失

有關女孩子的電話我都不接

并沒有想忘記這個世界

男同學女同學，笑聲哭聲

我喜歡折紙飛機，然后靠窗射向天空

每一次年級第一都不囂張

在一個偽個人關懷的黑房子里

我聽到，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說

“沒事”。淚像洪水

而不是珍珠了，不再論顆或行

一場暴風雨過后

沒有平靜的路面積水

我被迫換了汽車換了火車換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