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力剛詩歌

■蒲力剛

墓志銘

石頭是無辜的

很多時候，石頭也無法選擇

當錘子“叮叮當當”地

砸在鑿子上，火星四濺——

什么紛紛迸離身體？

但你不能躲避，你只有疼痛地承受

但你不能哭喊，你只能把碎片

默默地埋在心底

就像大地埋下一個個過世者

就像天空埋下一聲聲鳥鳴

永不回返，很多人與事。

但深刻的痕跡，很多人離去留下的

組成了姓氏的河流

使石頭，不再是石頭

使你，終看到荒草中

立在碑中的

自己的名字與詩句

壓水井

黝黑，沉默，老張著驚奇的嘴

獨立在花園里，凝然不動

被夜固定在夢里的鳥，以長喙

叼著他頭腦里的活塞——

一個粗重的問號。當我抬起它

只取一瓢清水注入，生者的無言

壓下，抬起;

抬起，壓下——

大地的詩句不絕從口中涌出

血 槽

剝了皮的礦山，露出白骨

挖掘機的巨手，竭力挖著

仿佛想要掏出

大地的心臟

陽光顫抖。黑夜的傳送帶

傳送粉碎于機器的骨灰

遠處鋼廠的煙筒，冒著國家的秘密

塵灰慢慢散布每個屋頂

山下，古老的鐵匠鋪

蹲在自己孤獨的影子里

誰在里面掄圓胳膊，一下下錘制

傳說中削鐵如泥的寶刀

他額上的深深皺紋，是能讓體內的血

自由流出的血槽

高原上的葵花

在庫都爾，這擰進我骨頭的地方

河流恬靜，馬兒自由

無數金色齒輪轉動

綠色的機器轟鳴

在風透明的傳送帶上

光快速地切著

一顆顆心

天空，一一把它們

壓進土地的記憶

究竟誰在高處

按動星星的按鈕

母親還是愛人

她們夜晚一般

美麗的長發

多么危險

多少人被卷入旋轉的太陽

進而牽進頭顱身體

碾成照耀我們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