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豐年
(桐城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安徽 桐城 231402)
現在著書立說的教師多得無法統計,從幼兒園教師到大學教授,不少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忙于筆耕,論題小到“嬰兒降生為什么要啼哭”,大到“若干年以后地球要爆炸”,都在他們關注的范圍之內。
著書立說屬于科研基礎理論研究,一般有“務虛”、“務實”之分。“務虛”是指純理論的學術研究;“務實”是指具有應用價值的研究。但無論是“務虛”與“務實”,都涉及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研究的價值。我們這里所講的“價值”,并不單純指商品社會里“社會必要勞動”及人們的“使用價值”,還應包括廣義價值領域里“一切客體對主體有用的成分”。
教師著書立說本來無可非議,但其價值不可不議。教師著書立說的動機一般有兩種:一種是有巨大研究潛能的人想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的某個領域里有所創新與突破,研究出一些真正具有理論價值與應用價值的成果;一種是有人純粹為了評職稱或某方面需求而被動為之。
著書立說,本來是高校教師的長項,曾幾何時,竟變成所有層次級別的不少教師共同的“愛好”。在這里,我們并不是要否定具有研究潛能的專家學者為我國的科學文化事業所作的理論貢獻,而是要提醒有些沒有研究能力的教師自覺維護科學殿堂的神圣性。
現在有極少部分教師論文,在填寫“科研成果”表格時注明“獨撰”,可在具體寫作過程中,不僅觀點“參考”了名家之說,內容也是東抄西摘、七拼八湊,自己實在無能力撰寫,就花錢去找“槍手”。重復研究的論著不勝枚舉,僅以《教育學》、《心理學》為例,內容大同小異不同作者的版本就不下幾十種。有些所謂的“論文論著”由于質量低劣,在出版單位審查時無法通過,于是他們就利用出版行業里的“潛規則”,動用各種手段,求得發表。盡管現在有論著論文相似度檢測機構,但如果“作者”把別人的文章變換一下文字,果真全能分辨出真偽嗎?
在我國幾千萬的教師中,誰也不能精確統計,著書立說的人究竟有多少?每年出版發行的論著論文的數量又是多少(包括自費出版的以及在三類以下期刊發表的)?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奇異現象呢?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
1.一些沒有研究能力的教師為名所累,誤解了科研的內涵。他們以為科研就是利用出版界的“潛規則”在期刊上發幾篇所謂的“論文”,或是自費出版幾本所謂的“論著”。事實上,真正意義上的科學研究,是能反映自然、社會、人文、思維領域里具有本質規律的知識體系,它能為人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提供理論與實踐的支撐,這是一種極其艱難漫長的探索與思考過程,有的人耗費畢生的精力才能發現一兩個規律,如馬克思發現的“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與“剩余價值規律”;哥白尼提出的“日心說”,愛因斯坦只有“相對論”最著名,李四光一生最大的亮點是研究出“石油地質構造理論”……不像今天我們有的人,不說一生,就是在一年之內也能“研究”出幾個“新成果”。同一個簡單的問題,他們偏要復雜化,一人一個觀點,一人一種說法,如對于《紅樓夢》的作者的爭論,有人說是曹雪芹寫的,有少數人竟說有待考證,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2.教師的論著論文,與個人的切身利益直接掛鉤。高校教師如果想評上講師、教授,沒有一定數量的論著論文,即使你的教學業績再好,也是無法跨入這個門檻的。大學以下級別的教師,評職稱時也講究論著論文,有的單位領導為了提高學校知名度,極力鼓勵教師寫,如能發表,年終評先進,選用中層干部都作為優先考慮的對象,同時,作者還可以領到一筆可觀的獎金。
論著論文一般是在探索、思考、研究事物的本質規律的前提下寫出的,并非主觀臆斷。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的內涵與外延相當深邃廣闊,由它們所產生的分支領域、分支學科不勝枚舉。古今中外的專家學者千百年來耗費畢生的精力致力于某一科學領域某一學科的研究,因時間跨度大,歷史久遠,可以說是名家薈萃,人才輩出,碩果累累,文本圖書汗牛充棟,電子文庫目不暇接。今天的專家學者為了科學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社會的進步與文明而進行的各種研究,不僅非常必要,而且責無旁貸。現在大學校園里及社會上都不乏精英之士,他們具有巨大的研究潛能與優越的研究環境,我們是否應該把著書立說的重擔放在他們肩上,而讓那些沒有研究能力的教師一心一意教書育人,從而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各得其所呢?社會本來就有分工,分工的原則是看你從事什么工作更具勝任力。否則,必將造成人力、物力、財才資源的浪費,得不償失。因此,我們應該奉行黨的“實事求是”的原則,讓教師量力而行。
缺乏研究能力的教師搞科研,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有的教師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一種是有的教師被逼無奈。雖說“研究”的動機不一樣,但目的卻完全相同:都想出點“研究成果”,寫成“論著論文”,以期為將來職稱晉升與個人業績提高積累一些資本。
看論著論文的數量決定教師的職稱晉升,這里涉及一個辯證思考的問題。如果是大學教師,以此為尺度合理成分較大,但如果是中小學及幼兒園教師,可能有點勉為其難。我們可假設這樣一種情況:某中學只有一個“高教”名額,但卻有兩名競爭者,一個教學業績突出,無論文,另一個教學業績一般,但有幾篇東抄西摘的論文,不知職評者會作怎樣的考量與取舍?
還有一個問題也值得人們思考,就是人為地把學術期刊分成“三類”:在第一類上發表的論文是“權威”,第二類上發表的是“準權威”,第三類上發表的是“平庸”,三類以后期刊發表的文章就有“垃圾”之嫌。我們時常都說自己信奉辯證唯物主義,可一遇到實際問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發表在“一類”期刊上的文章有的可能是“金子”,但發表在“三類”以外期刊上的文章不見得全是“垃圾”。這個道理雖然人所共知,但職評者卻顧不了這么多,教師的職稱材料送上去,評審者第一步先看你的論著論文刊號,如果不符合杠子,哪怕你的文章寫得再好,也會把你的評審材料給退回去。這種用“論著論文”決定教師職稱晉升的做法的確讓人感到無奈。
對于教師進行科學研究這個問題,1993年10月“人大”八屆四次常務委員會頒布的“教師法”第二章第七條第二款[1]、1995年3月“人大”第三次會議通過的國家“教育法”總則第十一條[2],里面的文字闡述或者說是“支持”、“鼓勵”,或者說是“權利”,現在評職稱似乎成了硬性規定,從法理的角度看,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總則”第三條規定教師的職責是“承擔教書育人,培養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和接班人、提高民族素質的使命[3]”,并沒有明文規定教師一定要“著書立說”。
我國古代的圣賢對于教師的職責一般都注重對學生的道德教育感化與知識傳授,而對于“著書立說”,他們看得并不是很重。漢戴圣在《禮記·文王世子第八》里說,教師是“教之(指學生)而喻諸德者也[4]”;唐代韓愈在《師說》里更明確指出:“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5]”;孔子除了作《春秋》與撰寫《易經》“文言傳”等少量文字以外,一般情況下他是“述而不作”的;老子的《道德經》也只有區區幾千字。
現在的政府職能部門、教育行政管理部門有淡化教師的本質職責而看重論著論文之嫌。鼓勵、提倡教師著書立說是對的,但從辯證角度看,應該考慮一下教師的層次級別及能力分別對待。對于高等學校的教師,此做法也許有較大的合理成分,但對于大學以下的教師,則又當別論。
著書立說是科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般說來,作者應有一定的洞察力、厚重的知識積累、較高的學術水平、縝密敏銳的思維、深邃的思想、歷史的概括性與前瞻性等素質因素,只有在這樣的條件下才有可能出有價值的成果。不具備這些素質因素的教師應量力而行,切不可濫竽充數。在這里我們并不是排斥普通的教師著書立說,但在下筆之前不僅要考慮它的價值,而且有些行情值得深思:
前文說過,三大科學領域各個學科前代圣哲留下的論著論文多得讓人目不暇接,各級各類圖書館、電子資料庫,像康德、黑格爾、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大師級的著作,除了有的專家學者要研究有關問題去查閱他們的資料以外,平常很少有人會耐心去閱讀。就是當今著名的專家學者的論著論文,因受各種條件的制約,讀者(受眾)也不是很多。有學術界人士透露:不少論文作者只欣賞自己的大作,而同期刊載的其他作者的論文一般不太留意看。
這樣看來,不少教師的論著論文,真正的讀者也許只有他自己與刊物的編審者。既然如此,有些教師論著論文的價值的確讓人感到懷疑。
應該承認,教師著書立說的大方向是正確的,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的確有些不和諧因素。要想消除上述浪費人力、財力、物力資源的弊端,使之回到正確軌道上來,以下兩點措施可供參考。
1.看能力,分層次。教師著書立說應根據實際情況,具體問題具體對待,看能力、分層次,不搞一刀切。大學教師著書立說因是其長項,評職稱時應以科研成果為主,教學業績為輔;大學以下教師應視其個人研究能力與意愿,提倡鼓勵他們寫點教育教學方面的小文章,但不作硬性要求,評職稱時應以教學業績為主,論著論文為輔。只有這樣,各個級別的教師才能人盡其才,各取所長。
2.嚴格把住質量關。把住了教師著書立說的質量關,就是把住了價值關。教師論著論文的出版發行單位,要以其理論價值、應用價值作為最終衡量標準。權威出版單位的刊號、“一類”期刊也不應作為其“形式化”的質量標準,評審者應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耐心看看他們論著論文里面所闡述的內容,真正奉行質量第一的科學價值觀。馬克思的一個“剩余價值”理論體系,勝過千百萬個“《紅樓夢》不是曹雪芹寫的”謬論。
著書立說是一項嚴肅神圣的事業,不是兒戲。我們不能讓那些濫竽充數的所謂“理論”、“學說”害己害人,造成人力、物力、財力資源的巨大浪費。“文責自負”,有些謬論公布于世,不僅他個人負不起這個責任,就是給謬論發通行證的人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1][3]勞凱聲.高等教育法規概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365.
[2]勞凱聲.高等教育法規概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345.
[4]崔高維.禮記[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59.
[5]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