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心中的觀音山——淺析電影《觀音山》

李雪銘

（廣西大學(xué) 新聞傳播學(xué)院，廣西 南寧 530000）

電影《觀音山》中的南風(fēng)，她來自一個母愛壓制、父愛缺失的暴力酗酒家庭，她整個人格的主線沉浸在想要依賴又不得不獨立的矛盾之中，想要安全卻無法信任的迷失之中。正如她的名字，她渴望像風(fēng)一樣自由，可是家庭的重?fù)?dān)，愛情的期盼，生活的壓力，太多的牽掛讓她不得不選擇獨自艱辛地前進，難以自由飛翔，變成南風(fēng)（難風(fēng)）。難風(fēng)欲飛，欲飛則難。南風(fēng)這樣的女子是觀眾最心痛的代表，所有人都希望她可以翱翔在生活的天空中。

影片中的丁波，他的背景融入了太多對父親的誤解，以及在這種誤解下母愛的中斷和陌生者的入侵，性格里盡是狂躁不安、混沌萎靡、對世界不滿及異常尖銳的愛恨感覺。其實，丁波代表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絕大部分青少年：平凡，渴望愛卻又帶著無比的倔強叛逃愛。正是因為這種平凡，才更加讓我們感覺與影片心靈相通，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

肥皂，作為水與火之間的中合，成為連接南風(fēng)和丁波的一個載體，也被當(dāng)做是南風(fēng)和丁波的部分情感的寄托。他是這個小集體甚至整個社會中最真實的一個分支，而造成肥皂迷失自我的原因是最常見的怯懦和逃避心態(tài)。社會對這樣一個無錢無權(quán)無奮斗欲的弱勢群體，并不具備敞開懷抱熱情迎接的姿態(tài)。那些像肥皂一樣的人們隨時都可能在社會的尖針下失去蹤影。取名肥皂，就說明他這種類型是社會中一定存在的，必定是社會構(gòu)成的一部分，也許他們應(yīng)該得到大家的被愛。

未來對于他們?nèi)齻€人來說，可能最直接的就是滿足溫飽，沒有浮夸的豪言壯志，他們駐場、載客、喝啤酒、抽煙……這就是屬于迷失的年青一代最真實的生活與奮斗。在影片的后半部，我們終于看到青年們開始成長，當(dāng)生活一次次給了他們洗禮，當(dāng)火車巡回在觀音山的軌道上的時候，我們對曾經(jīng)茫然不知所措的未來仍舊懷有一線希望，畢竟孤獨和迷茫不是永恒的，守護和前進才是永恒的……

影片中除了三個象征著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一代，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角色，作為中年人代表的常姐。

常姐，這個角色讓我們再一次見證了人生道路總是無限坎坷。這個人物的孤獨與悲哀是靠平穩(wěn)行至中年的生命，突然面臨至親的集體背叛而釀成的。丈夫出軌，妻子的名分缺失；人老珠黃，京劇名角兒的身份被徒弟奪走；最重的一筆是兒子在為討好女友的“浪漫”里無辜喪命，唯一可以支撐女人后半生的母性無處安放。影片隨著常姐自殺被三人救下后，相互關(guān)系慢慢地從對峙到融入，孩子們開始更理解她，而她也試著了解年輕人的生活，“你教我玩這個（電腦），我教你唱京劇”，很溫暖很愜意的一句話，讓灰色調(diào)的劇情看似峰回路轉(zhuǎn)。當(dāng)三個孩子帶她出去游山，再一起重修觀音廟，也可以看做是他們在重建自己的心靈，常姐說了一句“好久沒有這么多人一起了”，這與那個坐在車?yán)锫牎端{蓮花》流淚的自閉女人幾乎判若兩人。最后隨著觀音廟的修復(fù)，他們一起或多或少解開了困擾各自的心結(jié)，一切似乎都在向著一個童話似的美好結(jié)局前進，到這里影片的情節(jié)看似淪為俗套。但是，隨著修葺的結(jié)束，常姐與師傅的一段對話，關(guān)于人生這段苦旅如何繼續(xù)下去，原本快要散去的大霧全新籠罩。片尾，常姐還是離開了，是去追尋她的兒子還是徹底參透了人生我們不得而知。三個年輕人安靜地坐在曾經(jīng)呼喚自由的列車上，也許這個時候他們對自由、對未來有了不一樣的感知……

在電影中，四個人彼此的生活像蜘蛛網(wǎng)一樣抽離糾纏：丁波因為父母的緣故不敢相信愛情，在酒吧親吻陌生女孩，使得南風(fēng)傷心離去；肥皂被人欺負(fù)，南風(fēng)仗義復(fù)仇用酒瓶砸得自己頭破血流；南風(fēng)面對父親酗酒母親受虐待，卻無能為力；常越琴日益思念兒子，在不堪生活的凌辱后她終于決定自殺，卻被自己不喜歡的這三個孩子救下，然而影片的結(jié)尾看透人生的常越琴還是跳崖自盡。

從《觀音山》的整體來看，電影整體所運用的手法極盡追求真實平凡，追求真實簡潔貼合大眾群體的審美要求。在這部片子里，所要表達的雖然是一種關(guān)于青春和人生的氣氛與精神，但沒有用繁雜深奧的理論塑造，更沒有脫離現(xiàn)實的情節(jié)，鮮少出現(xiàn)波瀾起伏的情節(jié)，即使是有故事情節(jié)上的小沖突也以一種平和的手法展現(xiàn)。縱觀整部電影，它所渲染的只是平凡世界里那些平凡小市民的小小的幸福和小小的無奈，是如此真實、貼近生活。

在《觀音山》中，年輕一代在經(jīng)歷了迷失生活的考驗后引發(fā)出對于青春和生命的思考，在觀眾看來會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傷，我們在觀影之后收獲的不僅僅是心靈上的一絲絲感動，還有對于人生完整過程的瞬間領(lǐng)悟。這樣一部片子，從頭到尾仔細(xì)品味，會有一種大夢初醒來的酣暢淋漓，當(dāng)這種激情過后帶給我們的可能是對于年少的回憶和生命真諦的新思考。

在這部電影中，南風(fēng)、丁波和肥皂三個年輕人可以被看做是那些剛剛步入社會，在家庭和社會中努力奮斗卻被認(rèn)為是“前途渺茫”集體的濃縮組合。在這個以敲打人心的重金屬音樂和略帶陰暗化妝間為第一鏡頭的影片初始，在昏暗混亂的小酒吧里一身夸張打扮駐唱少女南風(fēng)，一臉疲倦?yún)s又骨子里透著江湖義氣的少年丁波，汗流浹背成年卻仍迷戀爆米花的小胖子肥皂，這三個在生活面前狼狽不堪的青年，正好完整地擴大了我們隱藏在內(nèi)心的失意，一剎那間把我們拉回到那些剛剛步入社會，追逐夢想?yún)s彷徨又無奈的時期。同時，影片的主題，對于“青春與生命”的思考也在一開始有了一個方向。

其實，整部影片就像是張布滿迷失的大網(wǎng)，品味電影中的每一個鏡頭、每一句對白，我們都可以抽離出一縷靈魂，更好地認(rèn)識“有關(guān)青春的回憶，有關(guān)生命的思考”。每個人的青春回憶都不一樣，卻又萬變不離其宗，當(dāng)所有人的回憶湊在了一起，就是大家共同的回憶，就會產(chǎn)生共鳴，這就是電影的魅力所在。

亨利·柏格森曾經(jīng)如此描述生命：“生命是世界的本質(zhì)，生命是無休止的沖動，不能把握理性，而生命自身的知覺可以把握。”整部電影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在影片的開頭，混雜著搖滾音樂的昏暗臟亂的酒吧小屋里，不小心砸傷客人的南風(fēng)；騎著破舊摩托車載客，要躲避城管，還要為母親去世父親再婚而痛苦的丁波；被小流氓欺負(fù)，窩在狹窄的廉租房里汗流浹背的肥皂；無法面對兒子去世，仍舊不愿意辦理銷戶手續(xù)的常月琴；影片中的每一個人都在經(jīng)歷著生活的苦難洗禮，影片一開頭就展現(xiàn)了來自生活的無休止的沖擊與現(xiàn)實。就當(dāng)四個人的生活被一波波的打擊傷得體無完膚時，由于常月琴的自殺未遂，影片有了峰回路轉(zhuǎn)，色調(diào)也漸漸有了轉(zhuǎn)暖，三個人偷偷搭上火車，甩下生活的重?fù)?dān)，重新找回青春本來的自由和快樂；常月琴開始試著走出舊生活的輪回，走進人群，走進新的世界。當(dāng)我們認(rèn)為生活該如此美滿地繼續(xù)下去的時候，四個人坐上載滿汶川記憶的汽車踏上了觀音上的路程，殘垣斷壁，殘敗的觀音廟，滿載的是生活的過去的悲哀，當(dāng)人們敢于正視它，就是生活重新開始的時候。影片中寺廟師傅的一句話很是發(fā)人深省：“要是有人搭把手，就快了！”生活之所以可以把握，只要有愛，相互關(guān)愛，便就又有了生活的價值與意義。

影片中的“觀音山”已經(jīng)不能單純地被看做是一個地名，它已經(jīng)成了整部影片的靈魂，成了觀眾銘記影片的一種標(biāo)記，在很多觀眾的心目中，“觀音山”是一種青春的追憶，關(guān)于他們曾經(jīng)年少或正在經(jīng)歷的青春的縮影。看完影片，我沉靜在回憶之中，誰的回憶里沒有一座觀音山呢？那些迷失、混亂、放縱的青春，有著絕望卻又會拼命掙扎的平凡生命。我們看過的太多影視作品里的浮夸，驚情澎湃之后留在我們腦海里的只有空虛，而在《觀音山》里處處皆是平凡，平凡的人物，平凡的對白，平凡的生活，也許正是因為這些平凡，才能更加成功地與我們的生活軌跡貼合，我們會不自覺地走進電影里尋找自己曾無處安放的青春。電影當(dāng)中，我們看到了無數(shù)的青春沖動，原本應(yīng)該乖巧恬淡的女孩，為了生活在昏暗的酒吧駐場，為了幫朋友要回被搶的錢搞得頭破血流，強吻小太妹，拉著丁波的手躺在火車開來的鐵軌上，當(dāng)著酒鬼老爹的面狂飲兩瓶老白干。這是與我們幻想的青春背道而馳的。沒有鮮花陽光，是陰暗的燈光和汗流浹背，而正是這些沖擊造就了這個青春祭奠的世界，這些沖動背后是青春的躁動，展現(xiàn)了更真實的生命的韻律，展現(xiàn)了生命的自強不息。

在影片的末尾，觀音山上的團團迷霧在漸漸散去，觀眾在腦海中產(chǎn)生了一種一切塵埃落定的感覺，然而影片中的四個人終于明白：唯有愛才能解決所有困擾他們的問題，躁動不安的青春最終將會過去，遺留的記憶僅可供以后的年月時時追尋，人生還是要繼續(xù)活出自己的精彩……

當(dāng)然，生活經(jīng)歷的不同讓我們看到不同的世界，但是這終究會歸為一體，我們在這青春逝去的歲月里，仍舊還有著夢，在一直向前的列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