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薇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6)
雨果說過,科學是我們,藝術是我。科學成就群體的技術進步,藝術促成自我建構。藝術性與科學性是相輔相成的。如何實現高校輔導員工作的科學化創新,提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針對性、實效性是一個需要不斷學習、不斷思考的問題。十八大報告指出,要建設一支學習型、服務型、創新型的馬克思主義政黨。這不僅是更自覺、全面、深刻地把握執政黨建設的規律的表現,是對當代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提出的更高要求。高校輔導員作為一支專門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隊伍,其工作的開展直接體現著黨在高校基層開展工作的成效。在學習中獲得創新的方法和動力,在創新中更好地為學生服務,為群眾服務,夯實黨在高校基層的群眾工作基礎,是輔導員工作的價值所在。
高校輔導員所從事的思想政治教育,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已經展現巨大的作用和重要的地位,是我黨特有的政治優勢。但隨著歷史車輪的不斷行進,當代高校輔導員工作的實效性已經與社會的要求有了一定的距離。在高校輔導員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大致看來有以下幾點:
高校輔導員所從事的思想政治教育是現代理性與公民社會的產物。這種旨在啟迪公民主體性,按主流意識形態引導公民價值構建和道德生成的規范化思想政治教育,產生于西方近代社會,在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更是得到具體的闡發。長期囿于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特別是前蘇聯的理論與實踐,缺少一個“內化”的過程,趣味性、可接受性極差,使得本應該充分體現“主體間性”的教育過程變得十分生硬和被動,學生從教育的另一個主體成為灌輸過程的客體。
輔導員工作是政黨工作在基層的具體體現,其所從事的工作以其作為政黨意志和政府行為的統合體現,“政治化”的傾向本不可避免。然而,在實際中照搬政策文件精神,追求通則,輕視個案,不顧多變而復雜的現實,搞“一刀切”,習慣以充滿匠氣的“理論”進行空洞的說教,整齊劃一的教育方法和工作方式與現實生活微觀世界的“源頭活水”漸行漸遠。
輔導員所從事的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有其自身的理論支撐,即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這使得輔導員工作難免要引證馬克思主義理論說明自己的學科性、科學性及價值性。話語之間充滿意識形態,缺乏開放的精神和寬廣的胸懷,樂于居“廟堂之高”而疏于了解“江湖之遠”,無視自己與多種社會文化現象之間的復雜聯系,把自己封閉起來,從而易于錯失科學化發展的機會。
“地方性知識”的概念來自于美國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地方性知識要求我們不能以簡單化的眼光看待作為結果的知識,更應該關注的是其建構過程。在特定的文化現實中,理解、建構并最終形成新的知識體系。這樣生產出來的知識才是自主的、獨特的,才是有深刻意義的知識,也才具有原創性和針對性,也才能真正展現其真實與生動的意蘊,并真正對實踐產生積極的作用。“地方性知識”是一種全新的知識觀,也是具有實際意義的方法論。首先,知識是各具特色的,各種知識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各地、各民族的知識都應該具有平等的地位。其次,知識是具有多種形態的,應該于生活世界中發掘它們。再次,知識本身承載有文化的意蘊,通過對文化的闡釋,可以更好地指導實踐。
各種形態的“地方性知識”對作為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的人之自我意識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所謂自我意識的形成,就是通過文化發現自我的過程。輔導員工作的對象不是抽象的、個體的自我,而是在一定的地域文化熏陶下耳濡目染的、受到特定地域文化載體影響下的自我。而地方性,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它就是與“普遍性”相對的“特殊性”,就是與“共性”相對的“個性”。同時,“地方性”在地理疆域的范疇上是一個同“全國性”對立統一的概念。再從實踐的角度來看,“地方性”又意味著與“外生性”相對的“內生性”、“內在性”。
輔導員所從事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一直以來都被看做是用一定的思想觀念、政治觀點、道德規范使形成符合一定社會要求的思想品德的社會實踐活動。如果輔導員工作僅僅局限于使用空洞說教,灌輸政黨意志、執行國家決策,遠離生活,拒斥社會,那它就一定不利于人的成長。在對高校學生工作進行探究的過程中,普遍主義思維方式與方法的“擁躉”常常迫不及待地尋找普適性的教育規律。對于“普遍主義”的消解則有賴于“地方性知識”完成。尊重差異性,是現代教育機制的要求,也是高校輔導員工作煥發活力的外在社會源泉。
在“地方性知識”的問題上,社會學和人類學的學者們熱衷于探討“理解”與“解釋(或闡釋)”之間的區別。就本文所論述的學生工作而言,我更愿意繞過這場討論,將“理解”作為“解釋”的出發點和目的地。即開始認識每個學生和對待學生的每一個事件之前就具備理解、包容的心,以不帶成見的開放、平等的態度與之交流。格爾茲認為,文化的特點是符號性和解釋性的,文化的功能在于提供世界秩序和意義并指導人類行為。為此,他舉了個哲學家賴爾曾經研究過的“眨眼睛”的例子。同樣是“眨眼睛”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其有可能是一個無意識的生理性反應,有可能是對他人的模仿搞怪,有可能是在傳遞一種特殊的信息。格爾茨對這個例子進行了創造性的發揮——假如有人是在排練節目時眨眼睛、有人是因為走路不小心被小蟲子碰了一下也需要眨眼睛的話,事情就更復雜了。
所以,應當站在“他者”的立場上研究和解釋一些表象的意義和價值。這個舉例也在提示著輔導員,在面對學生的一些特殊事件時,不能急于下定論,更不能急于打板子,而是要秉持一種包容、開放的心調查事實,然后再作定論。筆者有一個學生,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請一次假,請假的理由也是多種多樣。身為輔導員,這不能不引起注意。在進行多方的調查之后,得知該生來自于一個具有深厚文化氣息和經商氛圍的地區,該生自小就展現出較為突出的繪畫天分,是網絡上人氣高企的漫畫家。她已與志同道合的同學組建了“×方工作室”,開展以漫畫為主題的創業活動,她多次請假是為了完成與出版社的合約。后來經與任課老師溝通,準許了她的請假要求,并多次約談她,希望她發揮特長,在同學們中帶動“正能量”。該同學帶領其團隊在創業大賽中成為學校的創業典型,此外,他們還畫明信片義賣為流浪漢捐棉衣,被多家媒體報道。此次雅安地震,該同學又在深圳簽名售書,打算將簽售所得全部捐助地震中的受災同胞。同樣是請假,請假的表象是一樣的,但是其內在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在了解學生的實際情況后再去定奪,才能避免一棍子打了一船人這樣的草率行為,從而更好地為學生服務,促進他們的成長成才。
要真正地理解學生的“生活世界”,就要求輔導員以做“田野工作(fieldwork)”的方式方法來做學生工作,將學生工作當做自己的“田野”。通過“參與觀察”,以“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光來與學生交往,當學生們的“自己人”。
我黨的群眾工作路線講“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具體到輔導員工作就是要一切為了學生,為了一切學生,為了學生的一切。從群眾中來,這個容易理解,到群眾中去,到深入學生中,卻是一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易的事情。如何與學生打成一片,想他們之所想,成為學生的“內部人”、“自己人”,格爾茨又講述了一個對于輔導員工作有深刻啟發的事例:
1958年的4月,格爾茨及其妻子到達一個巴厘人的村莊。初來乍到,與當地人間的冷漠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格爾茨與其妻子在觀看斗雞時,和村民們一起遭遇并一同躲避警察的突然襲擊之后,“第二天早上,對我們來說,這個村莊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們不僅不再被視而不見,甚至突然間成了所有人注意的中心,成了熱情、興趣特備是快樂大量傾注的對象。村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們也像其他人一樣逃跑”,“那是我們與該社區的關系的一個轉折點,我們確實已經‘身在其中了’(in)”。[1]
這對于我們的啟發就在于,輔導員要細致地觀察生活,參與到工作的對象中,巧妙地捕捉到一些機會,與學生共同面對一種處境或者共同解決一個難題。盡管,格爾茨曾謙虛地說,這“也許并非一個能夠推廣的竅門,用以達到在人類學田野作業中被神秘化了的必要的親密關系,但是對我來說它確實起了很好的作用。它帶來一個突然的而且不常有的被一個社會的完全接納”。[2]實際上,這在昭示著,如何尋找一個直接理解工作對象“心智”的內在視角。
所謂“深度”的問題,是與如何達到深度的問題密切相關的。[3]“地方性知識”的知識觀與方法論在實際工作中直接要求踐行一種策略,即“深描(thickdescription)”。從而對細微事物的“微觀”進行考察,對文化事象始終能保持高度的敏銳性。輔導員在學生工作中進行“微觀”研究,不因其微小而在重要性上有絲毫的放松,正是充分尊重文化系統復雜性,把細節放入文化系統的意義結構進行完整把握的科學方法。細節決定成敗,“深度”的問題對于輔導員工作乃至整個高校思政工作體系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就輔導員工作而言,要在工作日志中達到“深描”,就必須先獲取盡可能詳盡的細節,達到一定的“深度”。這些都有賴于“深度訪談”的工作方法。按照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的說法,人是懸掛在由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中的動物。我們就是用深度訪談的方式了解學生的實際情況,探索他們的意義的世界。誠然,通過學生入學時的檔案材料,我們可以掌握比較詳細的背景信息,但是對于個體的了解不止于細節性的描述。只有面對面開展對于學生“個人生活史”的訪談,才能發現“地方性知識”,從而達到深度訪談之“深度”。在深度訪談中,首先,要清楚區分自己的世界不同于我們要了解的學生的世界,防止以自己的對于世界和事件的意義性觀點取代作為談話對方的學生的觀點,即避免“以己度人”;其次,要在談話前做足準備,與學生共建一個“地方性文化”的日常生活對話情景,并圍繞對方的“個人生活史”進行,使談話具有持續下去的可能性;最后,撰寫詳盡的工作記錄,將從訪談中獲得的學生的資料與其個人生活史和文化結合起來,完成“意義的歸置、因果關聯、類型化”[4],從而達到真正意義上的“理解”。
輔導員工作的創新,有顯在的創新也有隱性的創新,有硬件的創新也有軟件的創新,有剛性的創新也有柔性的創新。在創新中關注文化的因素,開展基于文化特質的創新,對于工作對象達到潛移默化的效果,是隱性的創新、柔性的創新和不可復制的創新,更具有藝術性。輔導員既要做教育工作者、政治工作者,還要學做一個對文化、對人有研究的學者。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就非常重視對于人的類本質進行研究和探討,這是一脈相承的。當代社會科學對于社會和政治的研究不約而同地開始關注“日常生活”,這種“生活化”的轉向對于高校輔導員工作有很大的啟發。過去,正是因為生活世界中所包含的“地方性知識”的缺位,使得我們當代高校學生工作顯得蒼白,還必須進一步提高實效性。從“地方性知識”的探尋中追求輔導員工作的藝術,不僅是工作方法上的科學化創新,更是工作思路和工作理念上的科學化創新。
[1][2][美]克利福德·格爾茨.韓莉(譯).文化的解釋[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5:424-429.
[3][4]楊善華,孫飛宇.作為意義探究的深度訪談[J].社會學研究,2005(5):5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