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寫生教學的方式與觀念

李 軍

（湖南理工學院 美術學院，湖南 岳陽 414000）

一

風景寫生課在我國各大藝術院校的教學中都很受重視，風景寫生教學可以彌補固定的室內課堂教學難以達到的學習效果，能夠拓展學生的審美感受空間，培養學生敏銳的觀察力，使學生掌握風景造型的基本規律。同時在對自然風景的關照中還可以達到陶冶身心、提高認識的目的。早在中國山水畫開始獨立、成熟時期，唐代的張璪就明確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強調師造化、師自然的重要性；明代畫家王履更是針對文人繪畫過于強調主觀真實的繪畫現狀提出“吾師心，心師目，目師華山”，強調山水畫創作中要強調師法自然；清代石濤則寫下了“搜盡奇峰打草稿”的千古絕唱。關于對景寫生，強調對自然的感受、向自然學習的理論，在中西方的藝術史、美學史上都是重要的內容。古希臘的哲學家們把藝術叫做對“自然的‘模仿’，他們認為自然高于藝術，自然擁有創造美的一切規則、手段和方法，擁有無與倫比的藝術創造力，這是任何藝術所不及的。到了文藝復興時期，透視學的興起使得繪畫的模仿技能成為準確再現自然的科學，透視的應用使繪畫產生第三維的空間錯覺，在此以后相當長的時間里，西方繪畫主要圍繞空間、明暗、光影造型，其主觀目的，仍然是創造一個看起來和現實生活中一樣的空間，仍然是對現實世界的模仿。印象主義畫家則完全把目光看向室外的風景，不管他們的作品最后是在畫室內還是在畫室外完成，呈現出來的作品，完全是一幅幅光影律動、色彩絢爛的陽光下的山川、樹木、河流等自然景觀。

從巴比松派的畫家們把畫架完全移到室外大自然中去對景寫生，風景寫生的概念經由印象主義畫家們的堅持而深入人心。我國各藝術院校美術學專業所開設的風景寫生課程，正是近代中國美術教育向西方的美術教育體系學習的結果。

美術學院每年都會有大型的外出寫生課程，全國各地分布著或大或小規模不一的寫生基地，筆者多次帶學生外出寫生的經歷。在帶學生外出寫生的過程中，除了指導學生的繪畫以外，自己也會畫一些水彩、水粉或者是油畫的風景畫。除此之外，省內的各個美術學會也經常組織一些外出寫生的活動，平時也觀摩了許多前輩的風景寫生作品。這些風景寫生的實踐，規模有大有小，水平有高有低。在這些寫生實踐的過程中，筆者經常思考這樣一些問題：寫生與創作究竟是什么關系？我們應該如何對待這種鄭重其事的外出風景寫生教學？如果把風景寫生僅作為一種創作素材的積累，那我們在平時的生活中應該如何注重這種素材的搜集和積累？下面筆者將針對這幾個問題，也就是風景寫生教學的方式與觀念的問題談談自己的看法。

二

風景寫生可教學分成兩部分：一是平時的寫生訓練，二是外出寫生實踐。

平時的寫生訓練包括即興的、臨時性的一些寫生活動，不需要很長時間準備的，臨時起意到某一個特定的地點進行寫生活動或者就是針對平時的生活中偶然所見的風景進行寫生。這種寫生訓練要求學生明確把握自己在面對一瞬間的風景時所作出的反應，把一些瞬間的光影、明暗、色調及人的情緒等忠實記錄下來，盡可能準確地模仿各種自然形態、人工形態。這種作品注重的是瞬間的感受，具有速寫和短期作業的性質，更符合寫生為創作積累素材的目的與特點。這就要求畫者平時要準備一些簡單的工具，比如便箋、速寫本、鉛筆甚至是彩筆之類。我在平時的教學中會對學生提出這樣一些要求。這有點類似于古代詩人隨身帶的詩筒，得了佳句隨手寫下來放入詩筒中，以后可以作為創作素材來使用。這種寫生方法可以培養學生敏銳的感覺力和瞬間而得的捕捉力，從而使學生掌握風景造型的基本規律，不僅為以后的創作積累素材，手眼身心的協調能力也得到鍛煉。

當然，寫生實踐不一定非要帶好工具，甚至是背著沉重的畫具才能進行，也可以隨時隨地地用眼睛和大腦進行寫生，把形象思維與邏輯思維進行結合，對眼前所見的風景、圖式進行元素的抽象化與提純，在腦海中創作出一幅幅風景寫生的佳作。這種方法對畫者的水平和記憶力要求較高，一旦我們沒有及時把這種寫生的成果快速記錄下來，很可能就會湮滅在我們的記憶中。而且現代心理學的研究表明，人們在認識事物時天生就具有完形與簡化的能力，這種在大腦中的構思可能會忽略很多細節，成為回去以后在畫架上的創作設置障礙。所以我們通常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跟寫文章、寫詩的道理是一樣的，如果我們面對一片風景有所感觸，有創作的欲望，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畫面的形式把這種感受記錄下來。這種用眼睛和大腦進行寫生的方法受到人的大腦和眼睛的生理結構的限制，但不受工具、環境的限制，它可以作為風景寫生的一種，訓練我們時時刻刻保持著對自然風景的敏銳感受，并把這種感受提取和記錄下來。

外出的風景寫生教學既可以在本地進行，又可以到外面的寫生基地。

在本地進行的風景寫生教學應該成為一門專門的課程，至少在部分素描和色彩的課程中設置一部分戶外寫生課。這種風景寫生活動是有計劃的，地點通常是選擇學生比較熟悉的校園風景。在這種熟悉的環境中，學生要選擇自己最感興趣的部分，比如一棵樹的光影變化，或是一片草地上的微小色差，或是水面的波紋與光影等，這種寫生課可以訓練學生從最常見的風景中選取可以入畫的內容，抓住這些最常見的自然景觀與人工形態的與眾不同的內容，對最常見的風景進行取舍、整合和元素的純化，并通過特定的構圖與技術手段，以一種特定的情緒把它傳達出來，把寫生與創作進行結合。

這種寫生實踐還可以跟臨摹相結合。因為教學計劃是提前做好的，可以把教學內容提前布置給學生，學生可以做一些準備活動。比如提前選景，可以選擇一些跟藝術史上的名畫相契合的風景入畫，通過臨摹學習藝術大師們對類似風景的處理手法，從中熟悉風景寫生的方法規律、畫面的構圖處理、色調的處理、強烈的獨創精神及寫生風景獨有的審美特性等。

三

筆者要談的是帶學生到一些有名的景點，或是到著名的寫生基地去，這種寫生課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么在這種寫生課中，我們就要提高對學生的要求。首先要求學生對我們將要面對的風景有一定的了解，熟悉這些風景的主要特點，是平原還是山地，是什么樣的色調等。在去之前可以做一些準備活動，比如查閱一些相關的資料，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了解相同的風光有哪些畫家曾經表現過，有哪些著名的作品，他們是如何表現的，他們的表現方法有哪些可以借鑒的地方，面對這些前輩的作品自己有什么樣的感受等，這些都可以作為行前準備的一部分。同時還可以做一些更具體的準備活動，把已了解的寫生對象與寫生工具材料的形、色、質相結合起來，比如將要畫陜北的黃土高坡，那么在行前就可以先做一些粗糙的土黃色材料底帶去。當然，這些準備活動，在學生進入一個真實而又完全陌生的自然環境之后，因為全新的環境帶來的震撼可能會使得我們所有的行前準備都顯得多余，學生會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情想要通過繪畫表達出來。這種狀態正是我們想要的。當學生從這種震撼中回復過來的時候，所有的準備活動，都成為一種已有的知識和審美經驗的沉淀，這種準備可以讓學生把寫生和創作真正結合起來，把創作工具材料的形、色、質與手的寫生及眼睛與大腦的記憶結合起來。

有了這樣的準備活動，就可以在寫生之前，充分醞釀創作構思，帶著創作中的要求去畫寫生。通過對象外在的形式，表達屬于這一對象的獨特性格與畫者的情感，這就要求畫者對眼前的對象進行系統的由表及里的了解，對對象有深刻的認識和具體的感受，然后進行形象思維，發揮創作性技巧，將創作性技巧建立在深刻認識的基礎上。蔣兆和先生說：“當畫家對物象有了深刻感受，受到客觀事物的激勵而產生的熾烈感情就會自然而然流露于筆墨之間。”而這種對物象的深刻感受，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的。

這種風景寫生不是簡單的基本功訓練，所以不需要完全抄襲、模仿自然對象，寫生作品要有一幅完整作品的意識和準備，進而追求畫面的完整和豐滿。日常寫生教學中也可以改變單純追求構圖、色彩、模擬物象等技術性的問題，畫面中出現的客觀對象要通過學生個人的構思、設計、安排，向著完整的一幅作品去進行，充分依據學生的個人才能，發揮其想象力，構成畫面里的各種表現語言，讓畫面生動起來。同時伴隨學生對對象的激情與構想，借助畫面找回表現的情感與沖動，讓寫生作業更富有生氣和靈氣。

風景寫生作為一種積累素材和提高對物象的觀察力和感受力的方法，在美術學院的教學中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但目前有些學院的教學目標和課程設置里面，除了一次集中的外出寫生以外，平時的教學中并不特別強調風景寫生的重要性。這將導致四年大學生活中唯一的集中外出寫生變成一次集體旅游。因為平時的學習生活中沒有對風景寫生的要求，當學生第一次被放到山水自然之間的時候，他們對山水的領悟和理解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幾個小時，也可能需要幾天，甚至是更長的時間。而集中的寫生課程時間不過就兩周左右，這樣沒有平時的積累而貿然外出，是時間和資源的一種極大浪費。同時寫生作為一種積累素材的手段，應該在平常的寫生練習中得到更深刻的體現。素材的積累是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把人們對社會、對自然的認識一點點形象化、明確化的過程，這種積累素材的過程可以使用寫生、臨摹等各種手法來實現，在平日的各種寫生練習中，這樣的積累多了，在我們鄭而重之的外出寫生課上，學生就會很快進入狀態，更準確地把握自然形象。

［1］文泊汀，劉兆明.色彩風景寫生與訓練.湖南人民出版社.

［2］金平.色彩風景寫生.吉林美術出版社.

［3］戴小蠻，殷俊.水彩畫風景寫生教學.湖南美術出版社.

［4］宮六朝.水彩風景寫生基礎教學.中國紡織工業出版社.

［5］張可揚.油畫風景寫生教學與創作.內蒙古大學出版社.

［6］張義波.升華自然—中央美術學院色彩寫生教學·油畫風景卷.吉林美術出版社.

［7］王昌建.鋼筆風景寫生技法與教學.中國電力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