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發展觀：發展理念的創新與轉型

盧旭東，丁 偉

（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每一時代的理論思維，從而我們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1]因此，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要求我們必須不斷推進理論創新。黨的十六大以來，以胡錦濤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根據形勢的變化不斷推進理論創新，形成了一系列創新成果，諸如科學發展觀、加強黨的先進性建設和執政能力建設、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等。而科學發展觀是諸多創新成果中起統領作用、全局作用的。因為科學發展觀首先實現了發展理念的創新，成為引領、指導其他創新實踐活動的思想基礎。

一、歷史考量：體現國內外發展規律的深刻總結

發展觀是關于發展的本質、目的、內涵和要求的總體看法和根本觀點。所謂科學發展觀，就是在總結人類發展規律的基礎上形成的關于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經濟與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整套科學理論體系和行動指南。中共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

從西方發達國家發展軌跡來看，發展觀的轉變經歷了一個長期過程。第二次世界大戰給許多國家造成了嚴重的災難，從消弭戰爭創傷，重建家園這個角度出發，戰后英、法、德等發達國家把經濟發展看成工業化的首要任務，形成了以經濟增長為核心的主流發展理念，導致出現“有增長無發展”的發展困境。在經濟發展的同時，造成了社會財富兩極分化加劇、環境嚴重污染、社會動蕩不安的局面。直到20世紀70年代，人們開始逐步認識到發展不單純是工業化步伐的加快或經濟的高速增長，而且還應該包括經濟與社會諸多因素在內的綜合發展。特別是到了20世紀90年代，國際社會逐漸形成了以“人類發展”為核心或以“人”為中心的現代發展觀。科學總結借鑒發達國家發展觀的變化歷程是中國共產黨發展理念實現“人本”轉向的前提。

從中國共產黨執政歷程來看，科學發展觀的提出是對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發展經驗教訓的科學總結，特別是對改革開放以來發展不均衡導致的社會矛盾叢生、生態環境惡化等問題的深刻反思。社會主義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既出現了“趕英超美”、“大躍進”等忽視發展規律的“趕超型”發展觀，也出現了“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寧要社會主義的晚點，不要資本主義的正點”等否定借鑒學習的“排外型”發展觀。打開國門，中國共產黨開始認識到國內外的發展的差距，并且引入市場機制，形成了注重經濟總量、經濟規模的“粗放型”發展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顯著成就，但是在分享改革紅利進程中不同區域、不同群體間存在嚴重不公平現象。（1）城鄉和區域間發展不平衡。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達到3.1∶1，而發達國家的城鄉收入差距一般不超過1.6∶1。區域發展不協調，中國社會科學院2012年《中國省域競爭力藍皮書》的數據顯示，中部和東北相當于東部的3/4，西部還不足東部的2/3。（2）貧富差距擴大和社會貧困問題凸顯。國家統計局最新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國內居民收入基尼系數為0.474，雖然較2011年有所下降，但依然處于較高水平，表明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很大。中國科學院發布的《2012中國可持續發展戰略報告》顯示，按2010年標準貧困人口仍有2688萬，而按2011年提高后的貧困標準 (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2300元人民幣/年)，中國還有1.28億的貧困人口。[2]2012年中國人均GDP超過6000美元，從國際發展經驗看，我國進入了一個社會矛盾多發期和戰略機遇期。如果發展理念不更新、發展模式不調整，我國將難免進入“中等收入陷阱”，經濟徘徊不前，社會動蕩不安。科學發展觀正是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和改革開放30年的發展經驗的深刻總結，著眼于處理好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生態和人的發展關系，提出的關于發展道路、發展模式和發展內涵的科學概括。

總之，科學發展觀是在積極汲取世界各國現代化發展經驗教訓和總結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歷史經驗的基礎上提出的，它對于實現什么樣的發展、怎樣發展等重大理論和實際問題第一次作出了比較系統、完整的回答，進一步明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理念和路徑選擇。

二、理論積淀：體現發展理念的繼承與發展

把握時代特征是實現馬克思主義創新、發展的根本原則。所謂時代特征是指與特定時代相適應的國際政治經濟關系的基本狀態以及由世界基本矛盾所決定和反映的基本特征。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和中國共產黨三代中央領導集體都從把握時代特征的高度，對發展做了相關論述，為科學發展觀的最終形成奠定了理論基礎。

馬克思在理論上規定了發展的終極目標。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就是消滅私有制，實現共產主義，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發展的根本目的也在于此。在《共產黨宣言》中，明確宣布：“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3]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指出共產主義是“以每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4]馬克思十分強調個人的自由發展，而且將個人的自由發展和一切人自由發展統一起來，可以看作是“以人為本”價值目標的理論源頭。過去一段時間，馬克思主義的這一觀點曾被忽略了，現在我們國家越來越強調人的發展重要性，這是社會不斷發展和進步的重要體現。

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共中央領導集體在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理論的積極探索中，提高了社會發展中“人”的地位，形成了“統籌兼顧、協調發展”的發展理念雛形。在社會發展方面，毛澤東十分重視人的因素，他指出：“世間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寶貴的，只要有了人，什么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5]毛澤東從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實際情況出發，在反思蘇聯建設社會主義經驗教訓的基礎上，于1956年4月25日發表了《論十大關系》的重要講話。在講話中，毛澤東對社會主義建設中十個方面的重大關系進行了系統透徹的分析，體現了統籌兼顧、協調發展的思想，是科學發展觀所提倡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理念的理論雛形。毛澤東指出：“無論糧食問題，災荒問題，就業問題，教育問題，知識分子問題，各種愛國力量的統一戰線問題，少數民族及其他各項問題，都要從對全體人民的統籌兼顧這個觀點出發，就當時當地的實際可能條件，同各方面人協商，做出各種適當的安排。”[6]這種統籌兼顧的思想，從某種程度可以說是科學發展觀的重要理論來源。

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了改革開放歷史新時期，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十分重視社會的全面發展，重申了發展要統籌兼顧，堅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堅持“三個有利于”的檢驗標準。鄧小平在談到現代化的問題時指出：“現代化的生產只需要較少的人就夠了，而我們人口這樣多，怎樣兩方面兼顧？不統籌兼顧，我們就會長期面對一個就業不充分的社會問題。”[7]“現代化建設的任務是多方面的，各個方面需要綜合平衡，不能單打一。”[8]為保證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健康有序的發展，鄧小平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還提出了一系列“兩手抓”的思想，如一手抓民主、一手抓法治；一手抓物質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一手抓改革開放、一手抓打擊各種犯罪等。“沿海地區要加快對外開放，使這個擁有兩億人口的廣大地帶較快地先發展起來，從而帶動內地更好地發展，這是一個事關大局的問題。內地要顧全這個大局。反過來，發展到一定的時候，又要求沿海拿出更多力量來幫助內地發展，這也是個大局。”[9]鄧小平關于“兩個大局”的戰略思想，是從我國區域協調發展的戰略布局出發而作出的重要決策，是科學發展觀理論的重要方面。“三個有利于標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衡量社會發展過程中經濟社會發展各個領域和各個層面是否科學和諧發展的一個重要標準。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深入推進，進一步完善我國的社會發展理論勢在必行。1994年江澤民在全國政協新年茶話會上的講話中提出：“以人民群眾為本”的思想。在中共十四屆五中全會上，江澤民提出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過程中必須處理好的十二個關系，體現了對毛澤東十大關系理論的新認識，是對新時期我國現代化建設發展的新判斷。上世紀90年代，以江澤民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實施西部大開發的戰略，體現了對“兩個大局”思想的深化，反映了黨中央對全國發展戰略布局的深入思考。2001年，江澤民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8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推進人的全面發展，同推進經濟、文化的發展和改善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是互為前提和基礎的。”[10]這說明在我國現代化建設過程中，黨中央更加注重人的全面發展。黨的十六大報告指出：“全面建設惠及十幾億人口的更高水平的小康社會，使經濟更加發展、民主更加健全、科教更加進步、文化更加繁榮、社會更加和諧、人民生活更加殷實。”[11]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發展理念的創新既是準確把握時代特征的科學反映，又為推動社會發展指明了前進方向。

在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上，胡錦濤指出：“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強調要按照“五個統籌”的要求，推動經濟社會又好又快地發展。在2004年3月中央人口資源環境工作座談會上，胡錦濤又從堅持以人為本、全面發展、協調發展、可持續發展四個方面，對科學發展觀進行了全面系統的闡述。黨的十七大報告指出：“科學發展觀，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12]這充分說明中國共產黨在科學判斷時代特征基礎上，對社會發展觀的認識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社會主義建設規律和共產黨執政規律認識達到了一個新水平，是社會主義發展理論的又一新成果。

三、理論特質：體現價值指向與目標定位的統一

理論自身發展和實踐發展需要不斷進行理論創新，而理念創新是理論創新的關鍵環節。黨的創新理論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包括許多概念和觀點，要正確理解，就需要我們跳出長期以來形成的一些固有觀念和思維定勢，用創新思維來思考理論創新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概念。科學發展觀作為中國共產黨發展理念創新的根本標志，體現在“以人為本”的價值指向與“科學執政”的目標定位的高度統一。

科學發展觀強調“以人為本”是核心，突出人在發展中的地位及作用，彰顯經濟發展與社會發展的協調性、經濟發展與人的發展的一致性，是適應時代需求的科學思維方法。[13]從發展理念上看，“以人為本”相對應的是“以物為本”。兩種不同的發展理念體現了不同的價值取向，體現了在發展中“人”和“物”的重要程度和優先順序。在物質極度匱乏的社會階段，人的生存面臨威脅，“以物為本”強調物的重要性有其合理性。沒有一定的物質財富作保障，人的生存也無從談起。而“以人為本”則強調人的重要性，人在整個社會發展中占主導地位、支配地位。人創造物，物為人服務。“以人為本”的理念反映了物質財富積聚到一定階段、生存問題解決之后對人的全面發展的新追求。

科學發展觀強調“以人為本”的價值指向，就是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核心思想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人民群眾始終是中國共產黨牢固的政治基礎和最可靠的力量源泉，任何時候都必須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堅持發展依靠人民、發展為了人民和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各個歷史時期，中國共產黨緊緊依靠人民群眾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偉大勝利，人民群眾成為黨的各項事業的擁護者、支持者和建設者。新時期，我們絕不能以犧牲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為代價換取經濟的一時發展，而忽視社會經濟的長期健康發展；絕不能以犧牲資源和生態環境為代價換取一代人的發展，而忽視后代人的發展需求。此外，科學發展觀內含著正確的政績觀，要求各級黨員領導干部在經濟社會發展中，一切要以人民群眾利益為準則創造政績。

科學執政是中國共產黨長期執政的前提，是對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目標定位。如何才能實現科學執政，就是要在執政實踐中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更好地體現。只有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指向，才能實現科學執政、長期執政。回顧歷史，我們發現，只有當中國共產黨本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在工作中堅持群眾觀點、堅持群眾立場，真心實意為群眾謀利益，甘心情愿做百姓公仆，才能贏得群眾的信任、支持。社會主義“三大改造”順利完成、改革開放取得可喜成績都與黨的方針政策反映群眾利益訴求、為群眾謀利益不無關系。中國共產黨在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同時，必須為人民群眾的發展創造各種有利條件，而絕不能傷及人民群眾的利益。

中國共產黨經過60多年的長期執政，逐步認識到：經濟增長不等于經濟發展，經濟發展不代表人民幸福。經濟發展相對于經濟增長而言，更加重視經濟效益的提高和經濟社會發展的全面性、協調性。從重視經濟增長到追求經濟發展，說明中國共產黨在發展問題的認識上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科學發展觀的提出，充分說明了中國共產黨在重視經濟發展的同時，更加重視人的發展，更加強調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人民幸福相對于經濟發展而言，是一個更加復雜的實現過程。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必須強調“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只有實現政治民主、經濟繁榮、社會和諧、文化繁榮和生態平衡，人民的幸福感才會增強。當前，中國共產黨實現科學執政就是要在物質財富有所積累的基礎上，更加注重人民的政治參與訴求，更加注重人民對社會和諧的期盼，更加注重滿足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更加注重人民對美好環境的向往。

科學發展觀對馬克思主義發展觀的繼承與發展是其理念創新的理論基礎，與中國共產黨科學執政的目標定位結合是其理念創新的實踐基礎。由此可見，科學發展觀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國內外發展規律的深刻總結，體現了對馬克思與黨的三代中央領導集體關于發展思想的繼承和發展，是中國共產黨發展理念創新的根本標志。

[1][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84，274.

[2]孫自法.中科院報告:中國還有1.28億貧困人口[EB/OL].http://www.chinanews.com/gn/2012/03-12/3737442.shtml,2012-3-12.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18-119.

[5]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1031.

[6]毛澤東文集（第 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228.

[7][8]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64，250.

[9]鄧小平思想年譜（1975—1997 年）[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410.

[10][11]江澤民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94，543.

[12]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R].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5.

[13]朱革新.科學發展觀的十大轉變[J].桂海論叢，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