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旭夢
(貴州師范大學職業技術學院 院團委,貴州 貴陽 550059)
2002年10月,重慶某高校學生李某在與男友旅游途中因同居懷孕,學校在知道該事情后,根據原國家教委頒布的《高等學校學生行為準則》、《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及該校的《學生違紀處罰條例》等相關規定,對兩名當事學生做出了“勒令退學”的處分。兩名學生不服學校的處分,以“定性錯誤,于法無據”為由,將該高校某學院告上了法院,要求學校撤銷做出的“勒令退學”處分決定。重慶市南岸區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原告起訴重慶市某學院要求撤銷處分一案,不屬于人民法院受理范圍,裁定駁回起訴。2004年,震動國內法學界的西南民族大學學生接吻被勒令退學案,學生因不服學校處分而將學校告上法庭,成都市武侯區法院裁定,該案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等相關規定范圍,駁回原告起訴。二人隨后上訴至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仍被維持原判。
從以上兩案例可以看到,法院做出駁回起訴裁定的理由,都是認為以上情形不屬于法院受理范圍,那么,高校對學生做出勒令退學和不予頒發兩證(畢業證和學位證)的處分,是否屬于法院受理案件的范圍呢?對此,筆者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必須正確認識高校處分權的法律依據與種類方式、法律性質與救濟手段。
通常認為,高校處分權的法律性質來源于《教育法》和《高等教育法》的法律授權。《教育法》第28條規定:學校享有對受教育者進行學籍管理,實施獎勵或處分的權力。《高等教育法》第41條規定:學校校長有權對學生進行學籍管理,并實施獎勵或者處分。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以下簡稱《規定》)第52條也規定:高等學校對有違法、違規、違紀行為的學生,應當給予批評教育或者紀律處分。綜上,高等學校處分權的權利起源是有依據的,其中《規定》第52條規定:對有違法、違規、違紀行為的學生,學校應當給予批評教育或者紀律處分。紀律處分有警告、嚴重警告、記過、留校察看和開除學籍。各高校會根據學生不同的違規形式,進行不同的處罰。《規定》第54條規定:學校可以開除學生學籍的情形包括違反憲法,反對四項基本原則,破壞安定團結,擾亂社會秩序的;違反治安管理規定受到處罰,性質惡劣的;觸犯國家法律構成刑事犯罪的;由他人代替考試,替他人參加考試,組織作弊,使用通訊設備作弊及其他作弊行為嚴重的;違反學校規定,嚴重影響學校教育教學秩序、生活秩序以及公共場所管理秩序,侵害其他個人、組織的合法權益,造成嚴重后果的;剽竊、抄襲他人研究成果,情節嚴重的;屢次違反學校規定受到紀律處分,經教育不改的。由此我們可以得知,《規定》中警告、嚴重警告、記過、留校察看、開除學籍五種處分方式,屬于積極處分方式。所謂積極處分方式,就是高校主動地采取一定作為的方式,對學生實施一種不利的行為后果。但實際上,高校在處分學生的時候,還有一種消極處分方式,也就是高校消極不作為對學生的合法利益造成實質侵害的情形。
《高等教育法》第20條規定:接受高等學歷教育的學生,由所在高等學校或者經批準承擔研究生教育任務的科學研究機構,根據其修業年限、學業成績等,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發給相應的學歷證書或者其他學業證書;接受非學歷高等教育的學生,由所在高等學校或者其他高等教育機構發給相應的結業證書;結業證書應當載明修業年限和學業內容。《國務院學位管理條例》第8條規定:學士學位,由國務院授權的高等學校授予,碩士學位、博士學位,由國務院授權的高等學校和科學研究機構授予。但在實際操作中,部分高校會根據自己學校的規定,對英語未過四級、考試作弊和未繳清學費的學生暫停頒發或不予頒發畢業證和學位證,雖然法律法規上沒有明確規定這樣的處分種類,但實際上這屬于典型的消極處分方式,有嚴重侵犯學生合法權益之嫌疑。
正確認識高校處分權的性質,對大學生合法權利的救濟具有重要的意義。如果高校處分權屬于行政處罰權,就可以得到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的救濟;如果高校處分權屬于高校的內部管理權,就不能得到行政司法救濟。[1]要根據處分權的不同形式,來確定其不同的性質。
積極的處分方式包括警告、嚴重警告、記過、留校察看、開除學籍。盡管教育部《規定》明確規定高校有權對違紀學生進行以上處分,但只給予學生對其權利保障有申訴的救濟手段,并沒有規定相關司法救濟途徑,因此,這才出現了我們一開始提到的案例中原告被駁回起訴的情形。那么,這五種處分方式的行為性質到底是什么?筆者認為,以上五種方式又可以分為非身份處分和身份處分。“警告、嚴重警告、記過、留校察看”屬于非身份處分,即這樣的處分并不影響受處分人仍然屬于“大學生”這個身份;而“開除學籍”則屬于身份處分,即這樣的處分已經剝奪了受處分人作為“大學生”的身份。前四種非身份處分屬于高校內部的自主管理行為,因為高校為了維護教學秩序和促進教學工作的健康有序發展,對學生打架斗毆、遲到曠課嚴重、偷盜他人財物、考試作弊等違紀行為,有權根據《規定》和內部規定,采取這四種處分方式。這樣的處分并不影響學生的主體地位,只是對其不良行為進行警示,如果受處分學生不服這樣的處分,也可按照《規定》向學校進行申訴維權。但“開除學籍”的身份處分具有行政權的處罰性質。首先,從執罰主體上看,其具有授權行政組織的性質,盡管此處的授權不同于《學位條例》授權高校頒發畢業證和學位證那樣明確具體,但仍然是通過教育部部門規章《規定》的形式確定了高校有權處罰學生,但必須明確的是,此處的授權處罰不等同于行政法里的行政處罰。其次,從被罰主體上看,是明確具體的相對人。這里被處罰的學生如同行政處罰中的行政相對人,是明確具體的,不是不特定的處罰對象。再次,從處罰行為本身來看,是明確具體的處罰行為。這里的處罰行為如同行政執法中的具體行政行為,是對特定的人處以特定的處罰,不屬于抽象行政行為。最后,從處罰結果來看,這一處分嚴重侵害了相對人的“大學生”身份權和受教育權。高校對大學生處以“開除學籍”的處罰,屬于所有處罰種類中最重的處罰,受處罰學生只要認為學校侵犯了其合法權益,應該就有權申請行政復議和提起行政訴訟,但是,《規定》只規定了學生具有申訴的權利,卻不像消極處分那樣,規定有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的救濟手段。這是國家教育立法的缺陷。
我們可以借鑒其他國家和我國臺灣地區的有益經驗,將改變學生身份的處分,如取消學籍或入學資格、退學、勒令退學、開除學籍的處分,列為對學生身份權的處分,被處分學生不服的,可以申請行政復議和提起行政訴訟,以給予其最終的司法救濟;對其他不涉及改變學生身份的處分,如降級、警告、記過、留校查看等,只能尋求非訴訟方式解決,如申訴和調解,不能申請行政復議和提起行政訴訟。
[1]謝太洵.試論關于高校處分與學生權利救濟制度的完善[J].探索,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