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芹芹
(江蘇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五四”時期,受當時社會環境的影響,許多中國現代文學大師開始廣泛涉獵和翻譯各類優秀的外國文學作品。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在當時的中國出現了大量譯作。可以說,《玩偶之家》的譯介是在一個“充滿狂飆突進精神的時代”[1]橫空出世的。當時,列強入侵,中國社會出現危機,民間首先意識到中國文化的弱勢地位,文學界的革新要求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而文學思想、語言文字和文學形式等方面都缺乏較為成熟的模式,需要從外國文學中汲取新鮮的養分。于是,新文學的倡導者積極譯介西方進步文化,這一時期涌現了大量被譯入中國的外國文學作品,其中響徹整個歐洲的《玩偶之家》對中國文學的影響尤為突出。
《玩偶之家》主要寫主人公娜拉從信賴丈夫到與丈夫決裂,最后離家出走,劇本圍繞娜拉的自我覺醒過程展開。在戲劇開始部分,娜拉的人格和意志全都從屬于海爾茂的大男子主義;全劇以娜拉拒絕海爾茂關于家庭神圣的宗教和道德說教并毅然出走為結局。娜拉的出走與“五四”時期中國社會對新思想以及新文學的需求相契合。由于劇作不但可以被閱讀,還可以搬上舞臺,這導致了《玩偶之家》在中國的大量譯介。
作為一種反抗封建禮教的思想武器,《玩偶之家》被人們所接受,對當時的中國文學創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玩偶之家》的大量譯介和上演在中國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玩偶之家》之所以能夠在中國廣泛傳播與再生,與當時中國的社會思潮和文化革命有關。正如茅盾在《談談〈玩偶之家〉》一文中所指出的:“那時候易卜生這個名兒,縈繞于中國青年的胸中,傳述于青年的口頭,不亞于今日的馬克思和列寧。”[2]
作為“五四”運動重要的組成部分,新文化運動從內容和形式上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娜拉在“娜拉熱”中演變成一種符號,成為人們心中的“革命之天使”、“社會之警鐘”、“將來社會之先導”和婦女解放運動的先驅。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各種娜拉型的人物在中國作家的筆下紛紛涌現。
1918年6月,羅家倫、胡適合譯的三幕劇《娜拉》首先刊登在《新青年》四卷六期隆重推出的《易卜生專號》上。胡適的獨幕劇《終身大事》與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結局也如出一轍。不同的是,《玩偶之家》中的女主人娜拉離丈夫海爾茂而去,而《終身大事》中的田亞梅則是離開父母而與未婚夫私奔。盡管田亞梅與娜拉的出走形式和出走結果不同,盡管兩種出走最終都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婦女的解放問題,但她們的出走本身就是對現實的有力反抗,她們的大無畏精神對中國女性爭取自由、獨立、幸福起著積極的示范效應。
陳平原在《娜拉在中國》一文中指出:“世界上不知有哪個國家能像中國一樣創作了如此眾多的娜拉型劇本。中國人把娜拉迎進家門后,進行新的創造,使她在中國復活和再生。這里有從沉睡中醒來的娜拉,也有從追求個性解放到投身社會革命的娜拉。”[3](P87)《玩偶之家》在中國的大量譯介對中國戲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為現代話劇的產生和發展提供了非常寶貴的經驗,為中國文學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和不可抑制的創作沖動,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玩偶之家》的大量譯介不僅使得“五四”時期的翻譯文學活躍起來,還傳播了西方女性主義思想,使得中國女性開始為爭取兩性平等而積極努力。阿英在《易卜生的作品在中國》一文中寫道:“就由于這些介紹和翻譯,更主要的配合了‘五四’社會改革的需要,易卜生在當時的中國社會里就引起了巨大的波瀾,新的人沒有一個不狂熱的喜歡他,也幾乎沒有一種報刊不談到他。”[4](P741)
自古以來,中國女性處于從屬地位。隨著“五四”運動的蓬勃發展,翻譯家憑借這場運動的“東風”,大量翻譯外國文學作品,自由、平等、博愛思想在中國大地傳播,促進了中國大眾的思想解放。女性解放是社會解放的一部分,娜拉走出家庭時震驚中國的關門聲,只是提出了一系列問題,并未給予任何答案。一些作家試圖為出走的娜拉尋找新的出路,1929年,女作家白蔽發表了劇作《打出幽靈塔》,展示了一組受苦受難而又向往光明的娜拉群像,其中,被荒淫殘暴的土豪胡榮生拋棄的肖森、被騙娶的少梅和月林,都是自由的自覺追求者,是一群“精神反叛”和沖擊封建舊秩序的新生的娜拉。肖森最后拿起槍打死了土豪胡榮生。1936年,夏衍寫出三幕劇《秋瑾傳》,展示了一個拋夫別兒、東渡日本尋找救國救民真理的娜拉形象。作為一種新觀念、新思想,女性主義之風刮入中國大地,使得中國女性的女性意識逐漸覺醒,認識到傳統文化中的糟粕,并重新審視自我。
《玩偶之家》的大量譯介以及以此為基礎而創作的作品,對當時中國的政治生活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受《玩偶之家》的影響,當時中國婦女的參政意識也有所提高。例如,1921年婦女參政運動中,婦女組織參政同盟會,要求與男子享有同等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婦女僅在湖南獲得了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在四川獲得了選舉權。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這種斗爭在全國范圍內教育了中國人民尤其是中國女性,使得女性的參政意識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同時也傳播了婦女參政的理論種子。這些都是大量譯介《玩偶之家》對當時的中國產生的積極影響。
《玩偶之家》雖然篇幅短小,但是其所反映的社會問題較為集中、明確。當時,關于婦女問題的討論,始終以娜拉作為女性樣板,娜拉被看作是中國婦女走出傳統婚姻樊籠的范型,對娜拉現象的審視,仿佛成為解決本土問題的最佳路徑。當時社會背景下中國婦女的參政運動,實際上就是她們認識到自己的主體地位并積極爭取的表現。
“五四”期間,翻譯文學的蓬勃發展為中國文學填補了相關空白,通過對外國文學作品的譯介來傳播新觀念和新思想,從而達到影響文學、社會、政治的效果。《玩偶之家》的大量譯介證明了翻譯對中國社會和文化發展的重大貢獻,彰顯了翻譯文學和翻譯作品的重要地位。
[1]連介德.中西戲劇交流的嘗試——《玩偶之家》與《終身大事》比較[J].海南師范學院學報,1989(2).
[2]鄭漢生.論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出走的娜拉[J].湖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8(9).
[3]陳平原.在東西方文化碰撞中[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2.
[4]阿英.易卜生的作品在中國[A].阿英文集[M].上海:三聯書店,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