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韶輝
(中國政法大學 研究生院,北京 100088)
關于刑德的問題最早是在《黃帝四經》中加以比較和系統討論的,其中,有言說黃帝之學以陰陽為主要法則,對事物和理論做出判定。陰陽就是刑德思想的依據。
《十六經》將德稱為天德,將刑稱為天刑,把德與刑的地位永恒化、神圣化,成為治國的根本。德與刑代表陰陽,需要有適當的配合,才能使國家安寧太平。《十六經·姓爭》云:“凡諶之極,在刑與德;刑德皇皇,日月相望,以明其當;望失其當,環視其央;天德皇皇,非刑不可。繆繆天刑,非德必頃。刑德相養,逆順若成。”[1]《十六經》探討了德與刑對于治理國家的重要性,說明德與刑在中國古代具有重要的地位。《經法·君正》云:“天有死生之時,國有死生之正(政)。因天之生也以養生,謂之文;因天之殺也以伐死,謂之武。”強調治國之道與刑德結合,與自然之道聯系起來,使其成為治國的主要依據。
刑德問題在中國古代與陰陽四時聯系十分緊密,對于春夏秋冬的順序也有一定的看法,將其與刑德的主張聯系起來,表現了自然主義的傾向。[2]《管子》云:“唯圣人知四時,不知四時,乃失國之基。是故陰陽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時者,陰陽之大經也;刑德者,四時之合也。刑德合于時則生福,詭則生禍。”[3](P124)這些都是有關刑德與四季交替等自然現象的聯系。在萬物復蘇的春天,如果使用刑罰將會導致災禍,使地氣收縮,違背自然規律;在秋冬時節動用刑罰,就不會影響地氣狀況,一切將會順應天意。所以,統治者治理國家絕對不能先刑后德,這樣會違背常理,給國家帶來災難。
德與刑都是治國的重要手段,但是兩者之間還是有一定的差異,德處于主要位置,而刑則處于輔助地位。這也就是所謂的陽尊陰卑。《黃帝四經》提出大德小刑的主張。《經法》對德和刑在量上進行對比,強調德的作用,將德作為主要手段。“始于文而卒于武,天地之道也。四時有度,天地之李(理)也。日月星(辰)有數,天地之紀也。三時成功,一時刑殺,天地之道也。”[4]
古人認為秋冬季節是實施刑罰的最佳時機。春夏是萬物生長的季節,這個時期不得行肅殺;而秋冬則是蟄藏的季節,這是宇宙運行的規律,萬物都是按照這個規律來運行的,不得打破此自然規律。這就要求人類的行為與自然秩序相互協調,達到自然的狀態。[3](P126)刑主要是對宇宙中的事物的剝奪和虐殺,與自然秩序密切相關,應在秋冬進行,否則,將會影響萬物生長的節奏,與自然相悖。自然主義的刑罰觀念最早出現在《左傳》中,“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恤民不倦。賞以春秋,刑以秋冬”[5](P112~116)。
古人認為運用刑罰應該如雷霆般嚴明。刑罰是規范社會秩序的有效手段,是維護宇宙秩序的重要標準,是促進社會和諧的重要保證,因此,需要明慎用刑,遵循自然規律。《漢書》有云:“圣人既躬明哲之性,必通天地之心,制禮作教,立法設刑,動緣民情,而則天象地。故曰,先王立禮,則天之明,因地之性也。刑罰威獄,以類天之震曜殺戮也。溫惠慈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也。”[6](P112~116)強調刑罰應該慎重果斷,不能延誤時機。
古人認為災異不是自然發生的,而是神靈對人類行為的懲罰,所以,政事若處理不當,就會激起神靈的憤怒,導致災禍,例如,含冤入獄、刑獄殺人等,都會激起神靈的憤怒。中國古代人民重視天譴之說,認為人的行為與天災有很強的聯系,所以,在古代有多種大赦天下的舉動,例如,遇火山、地震、日蝕等天災,大赦天下,減免異災。唐代貞觀年間遇旱蝗等天災時也曾大赦天下,隋代、宋代等都曾因天災而大赦天下。
自然主義的刑罰觀將各種自然現象與法律相關聯,將陰陽學說與人類生活聯系起來,將刑罰與自然相聯系,根據自然狀況治理國家,進而達到一種永恒和普遍性。
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演變中,各個時期的法律思想都是不同的。從其動態發展過程來看,中國古代法律思想是與政治、經濟發展同步的。
夏商時期,由于生產力低下,法律是以神權法思想為指導的。夏商奴隸主貴族將原始的宗教迷信加工、改造為“君權神授”和“代天行罰”說,使之成為服務于少數剝削者的工具。從古籍的片斷記載可以看出,夏朝的統治者已開始利用神權法思想維護奴隸主階級的統治。西漢初期,在經濟方面,由于連年戰爭,社會生產力遭到了嚴重的破壞,百廢待興,民生維艱;在政治方面,秦的暴政使得天下沸怨,民心澆離,社會動蕩不安;在思想方面,漢初統治者大多親身經歷了農民大起義,親眼目睹了秦朝迅速滅亡的過程,深知秦滅亡的原因在于其所實行的酷刑、重賦的暴政。為了不重蹈秦朝的覆轍,漢初統治者常常以秦為鑒。為了恢復生產,與民休息,漢初統治者以無為而治的黃老學說作為制定法律的指導思想。從漢高祖開始,漢朝采取了“約法省禁”的措施,并按照這一原則制定了一整套與秦朝完全不同的政治、經濟、法律制度,使得西漢政權迅速鞏固。漢武帝時期,政治穩定,經濟發展,國力增強,但無為而治的思想與當時統治者日益增長的加強大一統的中央集權愿望相悖。而儒家學說則正好適應了這一需要,于是,西漢的法律思想從無為而治的黃老學說轉向獨尊儒術的德主刑輔思想。這一思想經過魏晉南北朝七百多年的發展,到隋唐時期達到鼎盛狀態。唐朝建立后,統治者從隋亡的歷史事實中總結了深刻的教訓,提出以“仁本、刑末”的政策取代隋末的暴政,以緩和社會矛盾,鞏固封建統治。宋朝統治者制定了加強中央集權的封建專制主義制度,因而也強化了封建君主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法律內容,使“編敕”等法律形式有了突出的發展,懲治“賊盜”的法律變得愈加殘酷,出現了“御筆斷罪”的司法制度。明朝時期,封建社會走向衰落,由于吏治腐敗,法紀廢弛,出現了“明刑弼教”的立法指導思想和“重典治國”的司法指導思想。朱熹在對“明刑弼教”做出闡釋的時候,有意提高了禮、刑關系中刑的地位,指出“禮字、法字實理字”。
我國古代法律思想具有很強的自然主義傾向,將自然主義有機地融入法律之中,并將其作為治國的根本,這與西方的自然法則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這也是我國傳統文化的缺陷之一,但是它對于我國古代的管理和統治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這與我國現代法律產生了強烈的沖突,傳統法律需要加快現代化的步伐。
[1]王嵐,郅兵.先秦民本思想對中國古代法律思想的影響[J].山東干部函授大學學報,2008(5).
[2]趙峰.中國古代有沒有自然法[J].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04(6).
[3]管仲.管子[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
[4]唐蘭.黃帝四經初探[J].文物,1974(10).
[5]左丘明.左傳[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0.
[6]班固.漢書[M].謝秉洪,注評.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