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自然 賈成南
(1.黃山學院 文學院,安徽 黃山 245041;2.黃山學院 學生處,安徽 黃山 245041)
心理語言學家一般將平均句長和句法結構的發展,作為測量兒童語言發展的重要指標。平均句長(The Mean Length of Utterance,簡稱 MLU)是指在所收集的兒童自發性的言語樣本中,統計出每個句子所包含的有意義單位(一般指詞或語素)的數量并求其均值。[1](P153)麥卡錫(D.McCarthy)曾指出,平均句長是“最可靠的、容易測定的、客觀的、定量的并容易理解的測量語言成熟程度的尺度”[2]。平均句長作為一種評測語言發展的非標準化工具,在兒童母語習得研究、智障兒童語言習得研究、第二語言習得研究中均有重要的應用。
國內外關于平均句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兒童母語習得研究方面。Nice第一次采用平均句長作為測量兒童語言發展的指標,McCarthy和Davis于20世紀30年代就開展了平均句長方面的研究。Brown將18~49個月英語兒童平均句長的發展劃分為五個階段,其平均句長(以語素為單位)依次為:Ⅰ(1.75),Ⅱ(2.25),Ⅲ(2.75),Ⅳ(3.50),Ⅴ(4.00)。每個階段平均新增的語素約為0.5個,并對應特定語法特征的出現。研究還發現,兒童語言發展存在個體差異,但這種差異主要是表現在發展速度上。[3](P376~387)
漢語平均句長的研究,可以分為以字或以詞為單位兩種。以字為計算單位的研究指出:兩歲前(1.5~2歲)兒童的句長大部分都在5個字以下,兩歲后(2~2.5歲,2.5~3歲)以6~10個字的句子為主,至于16個字以上的句子,即使在6歲兒童的語言中,所占比例也仍然很低。有研究表明,句長隨年齡的增長而增長,二歲至兩歲半是句長快速發展的階段。[4]幼兒口頭言語研究協作組報告了以詞為單位統計的二至六歲兒童平均句長的發展情況,分別為:2歲2.91,2.5歲3.76,3歲4.61,3.5歲5.22,4歲5.77,5歲7.87,6歲8.39。研究結果同樣表明,平均句長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步增長。[5]相對于字而言,以詞為單位統計漢語平均句長更為科學,也更有助于在平均句長和句法結構發展之間建立起相應的聯系。
國內外關于平均句長的研究所體現出的另外一個特點就是,將正常兒童平均句長的發展情況與智力障礙兒童平均句長的發展情況聯系起來。這方面的研究成果表明,正常兒童的平均句長隨年齡的正常而逐步提高,但語言障礙兒童卻一直處于較低水平。因此,平均句長可以作為語言缺陷臨床檢測的一個可靠指標。
第二語言習得中平均句長方面的研究成果尚不多見,國內的研究者主要有施家煒。其研究是通過個案跟蹤的方法,考察韓國學生漢語句式平均句長的發展和習得的階段性特征及發展趨勢。研究發現,第二語言學習者的平均句長隨其學習時間的增加而增加,發展速度明顯比母語習得者迅速,在7個半月的跟蹤期內,被試的平均句長由3.48詞(大致相當于2~2.5歲兒童的水平)極為迅速地發展到7.98詞(大致相當于5~7歲兒童的水平)。[6]另外,在某些對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研究中,也涉及到平均句長的內容,主要是將平均句長作為評估英語書面語或口語的復雜度的一個標準。
雖然平均句長在語言習得研究,特別是兒童母語習得研究和智力障礙兒童語言習得研究中,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應用,但是,由于平均句長這一測量指標也會受到一些因素的影響,所以仍有不少研究者對這一標準是否可靠,是否客觀,仍持保留態度,因此,平均句長的研究仍存在一些值得探討和需要解決的關鍵性問題。
平均句長的計算要求語言樣本達到一定的量化指標。一般認為,100句的言語樣本可以很好地描寫出特定年齡段兒童的平均句長,但也有研究指出,從較大言語樣本所得出的平均句長具有更好的穩定性。同時,也有研究者從收集語料數量的時間長度來考慮,認為30分鐘錄音時間可以收集到足夠用于計算平均語句長度的話語數。
在語料篩選方面,Brown列出了9條篩選語料,以其統計平均句長的規則。這些規則是研究者和臨床工作者多年研究總結的結果。Johnston則指出,平均句長的統計應該去掉即刻模仿性語言、完全自我重復性語言、單個詞或短語的社會性應答句等,以便更好地控制在語言樣本收集中因為語用因素而導致的話語變異,從而減少對兒童語言表現的高估或低估。[7]
我們認為,語言樣本越大,所得出的結論應該更為客觀,正如Brown所指出的:在研究中“通常計算所有語料而非僅100句話語”。在語料篩選方面,主要是如何判斷哪些單位是學習者系統而有意識運用的,哪些單位是模仿性語言,具體的甄別方法則需要做進一步深入的研究和探討。
平均句長的計算結果受句子界定和切分方法的影響。從國外的研究看,目前主要存在兩種句子切分方式:P-unit和C-unit。P-unit是以聲調的變化、停頓作為劃分依據,劃分的句子表達的是一個完整的意義;C-unit則不考慮句子的韻律變化,只根據句子的語法結構進行分割。[8]如果研究所依據的是已經轉寫好的書面語料,則主要可以根據文本中的標點來確定句子邊界。
在漢語母語習得研究中,多數研究都沒有對句子的界定或切分做出明確的說明。對句子的界定不一樣,句長統計的數值就會存在差異。如有的研究中的句子既包括單句,也包括復句,而有的研究則只研究簡單陳述句,這樣必然會對研究結果之間的可比性構成影響。學界一般從較大的停頓、完整的語氣語調、相對完整的意義等方面來界定句子,但這三個標準均存在一定的主觀性,所以句子的界定常常因人而異。對句子的界定不同,將話語切分為句子的標準不同,所得出的平均句長必然存在差異。
從已有的研究成果來看,在英語母語習得中,平均句長至少有兩種計算單位:語素和詞。Brown認為,以語素為單位統計的平均句長(MLUm)更為精確。有調查顯示,MLUm是被病理語言學家最廣泛應用于語言樣本分析的量化兒童語言發展水平的指標。但是以語素為單位同樣會遇到很多問題,如計入句長的語素要求是兒童有意識地、系統地運用的語素,這同樣也會帶來一些判斷和辨別的問題。
由于以語素為單位計算平均句長會遇到問題,有的學者轉而研究以詞為單位的平均句長(MLUw)與以語素為單位計算平均句長(MLUm)的關系,如對荷蘭語、愛爾蘭語和冰島語的研究發現,MLUm與 MLUw的相關度高達0.98~0.99。這種高相關性,使得研究者認為,以詞為單位的平均句長(MLUw),是測量兒童語言發展及其句法復雜度的更可靠、更靈敏的工具。[9]
形態類語言以語素為單位計算平均句長,主要是因為語素本身是最小的有意義的單位,句子長度的增加常常表現為新詞或新語素的加入。以語素為單位,可以更好地觀察句長的變化與句法發展之間的關系,因而有其本身的科學性,所以雖然MLUw可以作為一種替代性指標,但MLUm仍有其自身的價值??疾鞚h語平均句長較為理想的單位是詞,雖然在漢語中詞的界定和切分同樣存在爭議,但以詞為單位的平均句長可以有效地考察句長與句法復雜度之間的關系。
平均句長這一語言發展評測工具,在受到研究者和臨床工作者認可和推崇的同時,也有研究者對這一方法的使用提出了質疑。在評量兒童語言發展年齡階段的適宜性上,有研究者認為,平均句長適用的最大值是4~5個語素,對應于正常兒童45~54個月的語言發展水平;[3](P357)也有研究者認為,當MLU大于3.0時,隨著兒童平均句長差異的增大,其標準差也隨之增大,因此測量的標準誤差也可能增大。[10]
“語法的發展通常可以從兩方面進行評定和分析:一是句子的長度,即句子中所包含的最基本的意義單位;另一個更為主要的方面是句子結構的完整性和復雜性?!保?1](P294)從平均句長與其他評測語法發展工具的相關程度來看,研究證明,平均句長與評估英語兒童語法發展量表的相關度達0.92,與句法復雜性評估工具的相關度達0.88。[12]平均句長研究的價值在于探討句法發展水平,因此,將平均句長與句法結構復雜度結合起來,仍可以作為考察句法發展的可靠指標。另外,不同語種兒童語言發展的研究[13],也證明了平均句長作為評測兒童語言發展非標準化工具的有效性。
[1]李宇明.兒童語言的發展[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
[2]J.B.Carroll.兒童語言的發展[J].曾越麟,譯.國外語言學,1979(4).
[3]Brown,R.A First Language:the Early Stages[M].Cambridge 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3.
[4]吳天敏,許政援.初生到三歲兒童言語發展記錄的初步分析[J].心理學報,1979(2).
[5]幼兒口頭言語研究協作組.幼兒口頭言語發展的調查研究[J].心理科學通訊,1981(5).
[6]施家煒.韓國留學生漢語句式習得的個案研究[J].世界漢語教學,2002(4).
[7]Johnston,J.effects of an alternate MLU calculation:variability and extent[J].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 and Hearing Research,2001(44).
[8]蓋笑松,楊薇,邰宇.兒童語言樣本的分析技術[J].心理科學進展,2009(6).
[9]Hickey.The Mean length of utterance and the acquisition of Irish[J].Journal of Child Language,1991(3).
[10]Eisenberg,S.L,Fersko,T.M.& Lundgren,C.The use of MLU for indentifying Language impairment in preschool children:a review[J].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 Pathology,2001(10).
[11]朱曼殊,繆小春.心理語言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
[12]Rollins,P.R.,Snow,C.E.& Willet,J.B.Predictors of MLU:semantic and morphological development[J].First Language,1996(16).
[13]Parker M.D.&Brorson.K.A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mean length of utterance in morphemes(MLUm)and length of utterance in word(MLUw)[J].First Language,20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