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麗
(廣播電影電視管理干部學院 基礎部,山西 太原 030013)
不論男女,食物都是其賴以生存的最基本的需求之一。而對于女性,食物有著特殊的意義。反映在文學文本上,就更加體現出食物與女性的緊密聯系。通過對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可食的女人》和邁克爾·坎寧安的《時時刻刻》的分析,筆者認為,“食政治”這種女性主義理論是一種壓迫女性的政治,但在某些方面,它又體現了女性的權力。[1](P658)
作者在文本中借助對“進食”問題的描寫,特別是進食數量的逐漸變化,反映出女性被壓迫的過程。
在《可食的女人》中,女主人公瑪麗安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女性,從表面上看,她的工作和愛情生活都很順利,但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始終存在著自己從屬于未婚夫的感覺。這種心理上的壓力越來越嚴重,后來,她甚至無法正常進食。第一次出現拒食的情況,是從她和未婚夫彼得共進晚餐開始的。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他們議論起兒童的教育問題。兩人持有不同的見解,最后的結果是彼得哈哈大笑,對她的意見視而不見。事實上,這是司空見慣的,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此類事情頻頻發生。彼得提出訂婚時,瑪麗安便順從了他,盡管她的原則是反對結婚。對于彼得取消約會時的不耐煩和無故氣憤的情緒,瑪麗安也選擇了包容。彼得決定舉行晚會時,她并不愿意,但卻同意了。在客人到來之前,彼得要給身穿紅裙的瑪麗安拍照,她心里反感,但卻無法動彈。彼得對她的控制導致了她對食物的排斥。越來越多的食物從她的菜單上被刪除,起初是肉類,最后連蔬菜也無法進食,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她的身體拒絕接受任何東西,圈子越來越小,終于縮成了一個小圓點,一切食物都被排除在外了。”[2](P68)這些描述體現了女性的渴望不斷被壓抑。從某種角度來說,瑪麗安進食的量是由她的未婚夫彼得控制的。瑪麗安可以吃的食物越來越少,最后發展到對所有食物都產生了排斥。作者巧妙地把瑪麗安這種精神上無形的壓力通過其食欲表現了出來,體現了女性權力的失落。
在提供食物這一重要的行為上,女性特有的性質和在家庭生活中擔任的角色在文學文本中有特殊的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女性作為被提供的食物本身和女性作為食物的提供者。
由于女性自身特有的性質和生理結構,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為家人提供食物的同時,自己本身也是被消費的對象。在擔當妻子或伴侶的角色時,男人在她們這里得到激情的釋放和情欲的滿足,所以,在性生活中,女性充當著被男性品嘗的食物的角色。在《可食的女人》中,瑪麗安作為彼得的未婚妻,在兩人的性生活中處于被動的地位,隨著彼得的喜好而選擇做愛的地點。瑪麗安一次又一次地服從彼得的意志。事實上,彼得有很強的大男子主義,他一直無法擺脫“結婚恐懼癥”的困擾,單身朋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奔上結婚的軌道。于是,瑪麗安成了他排遣壓抑的“食物”。這體現了女性在性生活中被支配和被消費的地位,男人以“吃”她們為樂,或是滿足生理的需要,或是排遣精神上的壓抑,抑或僅僅是滿足他們征服女性的欲望。[3](P191)
而當女性擔任母親的角色時,給孩子哺乳這一特有的行為,對于孩子是養育;而對于自身則是一種消費,母親作為孩子的食物而存在著。《時時刻刻》中的布朗太太,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作為母親,她毫無保留地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孩子的身上,體現了母愛的偉大。
盡管不是所有女性在家里都扮演家庭主婦的角色,但大多數女性在家里都是一日三餐的提供者。她們通過準備宴會的形式,把家人聚到一起,是女性權力的一種體現。
在《時時刻刻》中,克拉麗莎·沃恩決定為榮獲卡魯塞斯獎的、病入膏肓的朋友理查德舉辦一個晚會。理查德是她十八歲時的戀人,但他卻隨路易斯遠赴歐洲。后來,理查德回來并得了艾滋病,克拉麗莎一直照顧著他。“至于克拉麗莎——理查德最老的朋友和他的第一個讀者——每天都來看他,還要為他舉行一個聚會,可他后交的一些朋友卻已開始把他看作死人了。”為了準備晚會,克拉麗莎買了花并做了很多飯菜,她還親自為理查德做了螃蟹砂鍋,因為那是理查德最愛吃的菜。克拉麗莎盡力照顧理查德,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時時刻刻》中,布朗太太喪失了獨立的自我,從屬于丈夫,在巨大的壓力下無所適從,但她不甘心就這樣生活下去,開始尋求擺脫的方法,烤了象征著自己的蛋糕,送給丈夫吃,想讓蛋糕來代替自己被吃掉,從而擺脫他的控制,擺脫社會強加在她身上的一切,最終把握自己的命運,獲得自身的解放。
布朗太太是一個典型的家庭婦女形象。丈夫關愛并照顧著她,孩子聰明并依賴著她,并且她將迎來第二個寶寶。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但事實上,布朗太太卻并不幸福。她不了解丈夫,有時甚至討厭他。“突然,她喉頭一緊,心頭火起。他真粗魯、惡劣,真愚蠢,……她算是被陷在了這里,作為他的妻子,永無出路。”但她卻要裝出愛丈夫的樣子。她無法把握自我,無法按自己的意愿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因此,她的心游離在丈夫、孩子和家庭之外,感到有一條無法逾越的無形的線把她和家人分開,為此,她有些內疚。在丈夫生日那天早晨,她準備親手做一個生日蛋糕送給他,作為對丈夫的補償。在和兒子一起做蛋糕的過程中,她漸漸看清了自己。做好蛋糕后,布朗太太覺得不滿意。其實,這與其說是對蛋糕的不滿,不如說是對自己以前生活的不滿。在做蛋糕的過程中,她決定要追求新的自我。所以,她決定把蛋糕扔掉,也把自己的過去扔掉,重新做一個精美的蛋糕,也同時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剛把兒子安排停當,她便回到廚房,毫不猶豫地端起盛蛋糕的橢圓形托盤,將蛋糕一股腦兒倒進垃圾桶里。……她立即感到一陣寬慰,仿佛箍著她胸脯的一根鋼索松開了一般。現在她可以重新開始了。”[4](P112)之后,她重新烤了一個蛋糕。這暗示布朗太太在摒棄過去,獲得自我解放的道路上前進。她希望丈夫把那個從屬于他的布朗太太吃掉,而解放出有真正自我意志的勞拉。勞拉通過這種做蛋糕給丈夫吃的方法,讓自己的過去被丈夫吃掉,從而解放了自我,是用被食換得獨立。
通過從不同角度分析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可食的女人》和邁克爾·坎寧安的《時時刻刻》,著重討論文本中的“食”及其反映的問題,從進食、供食和被食三個層面,表現了食物與女性的特殊聯系,說明“食政治”是一種壓迫女性的政治,但同時也使女性自身得到了解放,權力得到了體現。
[1]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Three Women’s Texts and a Critique of Imperialism[C].Beijing:Foreign Languages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2.
[2]Margaret Atwood.The Edible Woman[M].Toronto:The Canadian Publishers,1987.
[3](英)布萊恩·特納.身體與社會[M].馬海良,趙國新,譯.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00.
[4](美)邁克爾·坎寧安.時時刻刻[M].劉新民,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