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玉
(安徽礦業職業技術學院 公共課教學部,安徽 淮北 2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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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既是無產階級革命領袖,也是無產階級革命詩人,兩者高度統一,使他所作詩詞吞吐時代風云,抒寫豪情壯志,意境雄闊,想象豐富,熔鑄成一座詩詞的豐碑。每每吟誦,崇高的審美感受油然而生。
寫景之作是詩人在特定環境中借助自然景物來表現思想意識和情感活動的產物。這種心境物化的情感載體,自然凝聚著詩人的審美意識和情感傾向。讀毛澤東詩詞,給讀者心靈以極大沖擊的,首先就是自然景物的崇高美。
毛澤東詩詞所描繪的自然景物總給人以一種巍巍乎唯此為大的崇高感。如“我自巋然不動”的井岡山、“一片汪洋都不見”的大海、“寥廓江天萬里霜”的秋景等,景象各異,寄托有殊,但大多開闊雄偉。而雄偉的自然景物又常與大的數詞連用,如“萬水千山”、“千里波濤”、“萬木霜天”等,再現了祖國山河的浩大氣勢。此外,毛澤東筆下的景物又常呈現出巨大的群體形象:“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萬木霜天紅爛漫”、“參天萬木,千百里,飛上南天奇岳”,這些巨大的群體形象,匯成所向披靡、勢不可擋的力量,充分體現出毛澤東詩詞的崇高美。
車爾尼雪夫斯基認為:“崇高的現象乃是其力量遠強于與之比較的其他現象的那個現象。”[1](P97)毛澤東詩詞中那些巨大的自然景物,無不具有這種力度。山可以面臨重圍而“巋然不動”,可以頂天立地、“橫空出世”,可以“倒海翻江卷巨瀾”、“刺破青天鍔未殘”。長江、黃河本來就蘊含著無限的能量,歷來就是中華民族的象征,在毛澤東詩詞中反復出現,無疑具有動人心魄的力量。而毛澤東詩詞中小的意象也顯示出無可超越的力度,例如,《采桑子·重陽》中的黃花,處“戰地”而“分外香”,那小小的身軀展示出一種超越生命的力度,從而體現崇高之美;《卜算子·詠梅》“懸崖百丈冰”中悄然綻放的梅花亦是如此。這是對“力的崇高”的理論的重要補充。
自然景物的崇高美尤其表現在對山的描繪上。毛澤東的過人之處,就在于他巨手一點,則群山飛動:“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詩人用江河、波浪寫山,不僅寫活了山,尤其把群山綿延起伏和紅軍行進的雄姿表現得異常生動。即使相對靜止的自然景物,在毛澤東筆下也充滿了活力。“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毛澤東賦予彩虹美麗而強烈的動感。羅丹說過:“在我們的藝術中,生命的幻想是由于好的塑造和運動得到的。這兩種特點,就像是一切好的作品的血液和呼吸。”[2](P55)毛澤東詩詞對自然景物的描繪遵循物質世界的運動規律,處處體現出強烈的動勢,顯露無限的生機。流溢于詩人筆端的生物都在奮展其個性:“花枝俏”、“風檣動”、“云水怒”,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江河高山,無論花草樹木,無不以強烈的力度和速度張揚生命,如雄壯有力的進行曲,給人以力美同輝的崇高感。值得注意的是,毛澤東詩詞中的自然景物,不論具有何種力度、動勢,卻始終處于人的力量之下;每一種景物事實上都蘊含著人的力量,都由于人的實踐而被灌注以生氣。“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這些巨大的空間景物,都在一定的關系中自由飛動,充滿生命所特有的運動節奏,形成毛澤東詩詞特有的動勢。
綜上所述,毛澤東詩詞中的自然景物處處顯示出崇高的美感。需要說明的是,“打動我的并非山野風景中所形成的一堆堆的東西,而是人類想象力賦予它們的壯觀。”[3](P43)
“英雄是生活中表現崇高的最鮮明的形式。”[4](P12)毛澤東詩詞中人物形象更能表現崇高美。
歌頌英雄群體。他筆下的人物多呈群體形象。毛澤東青年時代懷著強烈的歷史責任感,尋找改變中國的力量:“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在革命實踐中,他深刻認識到:“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5](P501)于是,毛澤東揮舞他那如椽大筆,熱情書寫人民的豪情壯志,歌頌他們勢不可擋的威力:“不周山下紅旗亂”的工農,“萬水千山只等閑”的紅軍,“百萬雄師過大江”的人民解放軍……這些形象本身巨大而崇高。我國人民這種創造世界歷史的偉大動力,充分表現出毛澤東詩詞的崇高美。
歌頌英雄典型。作為群體中的優秀代表,英雄典型更具崇高感。《六言詩·給彭德懷同志》一詩,字里行間跳動著凱旋的音符,更跳動著革命統帥那顆愛將之心。一聲詰問“誰敢橫刀立馬”,實為萬鈞雷霆,聲震寰宇,“唯我彭大將軍”,一個“我”字,透露出親切、信賴、欽佩,更飽含著驕傲、自豪。“橫刀立馬”的偉岸形象閃爍著崇高的光輝。《七律·吊羅榮桓同志》,緬懷戰友之情率真質樸,尤其是最后一句“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直陳的呼問,含蓄而充分地表現出羅榮桓的高度智慧和才能,以及詩人與逝者之間真摯、崇高的革命友誼。共和國領袖的沉痛悼念愈加突出羅榮桓同志的光輝形象。此類詩詞再現了英雄本質的崇高。
就毛澤東的全部詩詞來看,更突出的人物形象是抒情主人公的自我形象。“他”君臨歷史,入主宇宙,無時無刻不閃爍著崇高的光芒。首先,抒情主人公的崇高美表現為歷史使命感與責任感。“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詩句飽含著深沉的歷史憂患意識,表現了抒情主人公強烈的民族感情,這種追問成為毛澤東獻身革命斗爭最重要的動力。其次,抒情主人公偉大的理想,使之具有顯著的崇高之美。《念奴嬌·昆侖》塑造了一個比昆侖山更高大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抒發了毛澤東作為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反對帝國主義、支援世界革命的偉大抱負。《卜算子·詠梅》中“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抒發的正是詠梅人毫無自私自利之心,與全人類共同迎接共產主義春天的高遠理想。可以斷言,沒有心憂天下、志向崇高的抒情主人公,就不會有這樣完美的詠物詩。最后,抒情主人公形象的崇高美突出地表現為無所畏懼的斗爭精神。在毛澤東詩詞中,敵人總是不堪一擊:“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橫掃千軍如卷席。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甚至時間,都是抒情主人公較量的對象:“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菩薩蠻·黃鶴樓》與《憶秦娥·婁山關》兩首詞,尤其能體現抒情主人公的斗爭精神。在“喇叭聲咽”、“殘陽如血”的悲劇氣氛中,在布滿彈洞和革命者鮮血的雄關道旁,“我”立下“而今邁步從頭越”的誓言,面對大革命的失敗,“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一腔不可遏制的革命激情,追波逐浪般洶涌翻騰。這種巨人般不可抗拒的力量體現出壯烈的崇高美。
縱觀毛澤東詩詞,其崇高美主要是通過對崇高的物與人的藝術表現加以實現的。“崇高就是偉大心靈的回聲。”[4](P119)毛澤東詩詞歸根到底是其偉大理想、崇高情懷的精神抒發,其詩詞充滿自信與真誠,以舍我其誰的崇高精神,為民族、為人民奮斗不息,象征著我們民族的智慧、毅力和未來。
[1](俄)車爾尼雪夫斯基.美學論文選[C].繆靈珠,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
[2](法)羅丹.羅丹藝術論[M].沈琪,譯.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78.
[3]王朝聞.美學概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4](前蘇聯)奧夫相尼柯夫·拉祖姆內依.簡明美學詞典[M].馮申,譯.北京:知識出版社,1982.
[5]毛澤東.論持久戰[A].毛澤東選集(2)[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