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晨
(吉林建筑工程學院城建學院 公共外語教研室,吉林 長春 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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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大前程》是英國現實主義作家查爾斯·狄更斯的晚年巨著,秉承了他揭露黑暗腐朽的資產階級上層社會的文風。題目“遠大前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諷刺。主人公匹普原本是一位來自貧困家庭的品性善良的孩子,為了所謂的“遠大前程”,即成為當時社會的上層人士,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從對人生充滿憧憬到淪落、負債、逃亡,最后終于逃離充滿銅臭味的資產階級上層社會,重新認識了生命的意義。
維多利亞時期是英國經濟發展的黃金時期,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階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貴族統治著社會各個領域,與此同時,隨著工業的發展,中產階級迅速發展壯大,并成為當時社會的重要領導力量。“三種意識形態貫穿著這一時期中產階級的倫理觀念及行為始終:福音主義、紳士理想和功利主義。”[1]其中,紳士理想成為整個社會的主導意識形態。
《遠大前程》中的主人公匹普就出生在這樣一個時代。他幼年失去雙親,由性格暴躁的姐姐撫養長大。姐姐并沒有給予他家庭的溫暖,而是用近乎虐待的方式養育弟弟。匹普的姐夫喬善良、老實,富有奉獻精神。匹普在喬的保護下過著物質貧困、精神豐盈的生活。在認識闊小姐郝薇香之后,匹普的人生開始發生變化。郝薇香早年曾被愛人拋棄,她痛恨所有男人,收養了美麗的埃斯苔娜,企圖用埃斯苔娜來報復男人。匹普第一次見到埃斯苔娜,就被她的美貌吸引,而埃斯苔娜卻在養母的挑唆下,對匹普極盡嘲諷。埃斯苔娜的所作所為使匹普第一次認識到自身的貧苦、卑微。當再次回到姐姐家的小屋時,他對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痛恨,他一面享受著姐夫的疼愛,一面又在心里渴望姐夫是個有文化、有教養的紳士。匹普心態的轉變,不僅是由于郝薇香和埃斯苔娜的刺激,更主要的原因在于當時社會功利主義的盛行。“英國的中產階級已經成為了他們所崇拜的金錢的奴隸……他們認為所有人類包括所有生物的存在,只是為了賺錢或幫助別人賺錢。”[2](P46)
馬格韋契的出現,對于匹普,是一次命運的考驗。善良的匹普在父母的墳墓前遇到了逃犯馬格韋契,在馬格韋契的威脅下,匹普從姐姐家里為馬格韋契偷來面包和酒,被世人厭惡的馬格韋契感受到了匹普的純樸善良,在內心深處被匹普的真誠品質所感動。多年后,馬格韋契在海外賺了大錢,他能夠想到的報答匹普的最好辦法,就是將匹普送到上層社會,成為一名紳士。
匹普在倫敦過上了上層社會公子哥般的生活。他經常回到薩提斯莊園看望郝薇香和埃斯苔娜,卻從沒看過撫養他成人的姐夫喬。此刻的匹普已經由內到外都沾染了資產階級上層社會所有的惡習:趨炎附勢,愛慕虛榮,瞧不起貧苦的勞動人民。當匹普得知神秘資助人不是郝薇香,而是罪犯馬格韋契時,他徹底明白了郝薇香并沒有誠心撮合他與埃斯苔娜,而是利用埃斯苔娜來折磨自己。馬格韋契在監獄中身患重病,良心發現的匹普陪伴在馬格韋契的身旁,此時,匹普才明白馬格韋契雖然出身卑賤,卻有著知恩圖報的美好品質;郝薇香雖然出身高貴,卻有著毒蝎般的心腸,以戲弄男女愛情為樂。匹普一直陪伴在身患重病的馬格韋契身邊,直到他去世。
狄更斯小說中的倫理道德觀非常明顯。弗洛伊德曾提出“三我”觀,即“本我”、“自我”、“超我”。“本我”是完全從人的本能和欲望而形成的人格;“超我”是完全從社會倫理道德而形成的人格;“自我”將“本我”的部分本能與欲望壓制到潛意識中,又將“超我”的部分吸收進來。
幼年時期的匹普即是“本我”的。幼年喪母并沒有使匹普陷入孤獨抑郁中,在姐夫的呵護下,他形成了善良真誠的美好品質。雖然受到逃犯馬格韋契的威脅,但匹普是誠心誠意想幫助這個又冷又餓的可憐人的。他冒著被兇悍的姐姐毒打的危險,為馬格韋契偷來面包;考慮到天氣寒冷,他還為馬格韋契偷來了暖身的酒。這些細節讓馬格韋契深受感動,暗自下決心要報答他的小恩人。品質優良的匹普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一點點被腐蝕、被教化成一個趨炎附勢、喪失美德的虛偽小人。他被資產階級上層社會道貌岸然的生活所迷惑,加上郝薇香的惡意指引,匹普完全喪失了尊嚴,成為金錢的附庸。埃斯苔娜另嫁他人,給匹普更大的打擊。他得到了一直夢寐以求的紳士生活,以為能夠配得上埃斯苔娜,而埃斯苔娜還給他的卻是一場美夢。埃斯苔娜另嫁他人,馬格韋契被捕,匹普的“遠大前程”徹底消失,他的所有夢想都變成了泡影,一切追求已幻滅。
匹普對上層社會紳士生活的追求,原本是無可厚非的,因為在維多利亞時期,紳士仍然是高貴、美好品德的代表,青年以成為上流紳士為終生理想,這種追求在那個時代是合乎情理的。一旦進入上流社會,匹普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以及他最親密的朋友。“匹普的‘前程’越顯現了遠大美好,他的道德品質也就越低下。”[3]
“人生在世,福禍二字”,這是陳忠實在其著名長篇小說《白鹿原》中寫的一句話。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中的主人公賈寶玉,從一個神瑛侍者到富貴鄉中的公子哥,再到一無所有的和尚,經過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與國之間的意識形態千差萬別,而文學理想卻是相通的,文學所肩負的道德責任是相同的。偉大的作家都賦予作品中主人公大起大落的人生,使其在坎坷歷程中感悟人生的真正意義。同樣,狄更斯在《遠大前程》中塑造的匹普這一人物形象,揭示了作家對人生、對社會的獨特看法。當匹普身無分文、負債累累逃到海外,是淳樸善良的喬傾其一生的積蓄,為他還清債務。喬在匹普的生命中是啟蒙老師,他對匹普進行了愛的教育,最后用自己的所有積蓄替匹普還清了債務,把匹普從淪落的邊緣拉回人生的正道。喬在《遠大前程》中是仁愛的化身,與郝薇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郝薇香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匹普,通過埃斯苔娜把匹普引向虛榮、勢力、貪圖名利。喬將匹普拉回平凡、踏實的快樂生活。在這兩個人物的影響下,匹普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狄更斯正是通過描繪匹普思想的發展過程,表達了他對不切實際的幻想的否定和對人性善良和本真回歸的肯定。[4]
匹普由善良樸實的小男孩變成趨炎附勢的上層人士,又由所謂的上層人士變成貧困的負債者,這一系列變化與維多利亞時期的社會價值觀是密不可分的。正是由于中產階層的崛起,紳士夢在男人心中變得至高無上,隨之而來的是金錢至上,蔑視親情。在這種社會大背景下,匹普是很難幸免于難的。所以,導致匹普命運的主要原因是社會原因。郝薇香、馬格韋契是改變匹普命運的兩位關鍵人物。郝薇香用變態的方式,把匹普引向埃斯苔娜,讓匹普無比渴望過上富足的貴族生活。馬格韋契用自以為報答匹普的方式,為匹普提供物質儲備,從而使匹普真正進入上層社會。然而,就像一場鬧劇終究有結束的時候,匹普的紳士夢最終無情破產。
[1]龍瑞翠,李增.維多利亞時代小說中人物階級屬性界定問題研究[J].北方論叢,2008(5).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3]徐永紅.從《遠大前程》看狄更斯的文學創作[J].名作欣賞,2011(21).
[4]潘曉東.一枕黃粱——《遠大前程》中匹普的“紳士”夢的破滅及其思考[J].時代文學,20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