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僵局救濟路徑之司法解散

楊帆帆

（河海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1100）

責任編輯 葉利榮 E－mail：yelirong＠126.com

根據《布萊克法律詞典》，公司僵局是指“公司的活動被一個或者多個股東或董事的派系所停滯的狀態，因為他們反對公司政策的某個重大方面”。《麥爾廉－韋伯斯特法律詞典》將其界定為：“由于股東投票中擁有同等權力的一些股東之間或股東派別之間意見相左、毫不妥協，而產生的公司董事不能行使職能的停滯狀態。”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法中對公司僵局的描述為：“因無法達成一個多數決定而阻礙公司的有效運作。”①N.C.GEN.STAT.§55一125（a）（l）一（2）（1982）。原文為：“the inability to reach a majority decision prevents the corporation from operation effectively.”

國外公司僵局制度研究起步較早，已形成一套較完整的理論體系，概念界定相對統一。而我國公司法沒有給公司僵局一個確切的定義。有學者認為，公司僵局指“由于公司機關內部發生對抗，導致決策或者決策有效執行機制斷層，公司不能正常運轉的一種狀態，通常發生在對公司運作具有影響力的股東之間、董事之間及股東與董事等之間。”［1］“因股東間或公司管理人員之間的利益沖突和矛盾導致公司的有效運行機制失靈，股東會或董事會因對方的拒絕參會而無法有效召集，任何一方的提議都不被對方接受和認可，即使能夠舉行會議也無法通過任何議案，公司的一切事務處于一種癱瘓狀態。”［2］（P501）

為公司僵局尋求一個確切且統一的定義，目的是為了準確、有效地判斷公司僵局，但我國公司法遲遲未引入該概念，僅對具體情形做法律約束，顯得過于保守。立法應對此概念加以界定，發揮對具體情形適用的宏觀指引作用。

一、公司僵局的危害

第一，造成公司巨大損失。這種情形下，爭議各方很難達成一致意見，無法做出經營決策，導致公司運轉陷入癱瘓，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因過分內耗而被迫出局，這與公司追求高效價值的目的相背離。

第二，股東期待權落空。資本具有逐利性，股東設立公司的目的是實現資本快速循環、高效增長。公司僵局出現，公司錯失稍縱即逝的市場機遇，導致資本循環的停滯，以致資本枯竭。另外，公司在資合性的基礎上兼具人合性，公司僵局動搖股東信任基礎，利益紛爭加劇公司衰退，股東收益權不能實現。

第三，公司僵局會損害公司債權人的利益。當公司陷入癱瘓時，債權人與公司訂立的合同將面臨遲延履行或者預期違約，大量違約出現，資本運行周期過長，這可能引發資金鏈斷裂，影響債權人的正常經營。

第四，公司僵局會影響社會秩序。公司僵局使公司經營困難，業務下滑。為緩解運行壓力，公司會裁員或者降低職工工資，這樣會增加社會就業壓力，給安定有序的社會秩序埋下隱患。

二、完善我國司法解散制度的幾點建議

新《公司法》第183條規定了解決公司僵局的司法強制解散制度，為法院處理公司僵局糾紛案件提供了直接的法律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二）》（以下簡稱《規定（二）》）進一步做了具體補充，但是，在法律具體適用過程中仍面臨一些困難。結合國外先進立法經驗和我國司法困境，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完善。

（一）適用情形應更加細化，增強可操作性

新《公司法》第183條在適用情形中使用“嚴重困難”、“用盡內部救濟”等原則，以及限制股東進行機會主義訴訟等，該規定過于抽象，對程序并沒有細化。《規定（二）》對提起司法解散的情形做了具體表述，但涉及的“嚴重困難”、“重大損失”，仍顯標準模糊。美國《統一公司法》和部分州法規定：公司股東可以向法院提起解散公司的請求，并證明以下事實中的任一項：（一）董事在經營公司事務時陷入僵局，并且損害正威脅著公司或公司正遭受著這一損害，或者正因為這一僵局，公司的業務或事務不能再像通常那樣為股東有利地經營；（二）董事們或者那些支配著公司的人們的行為方式曾經是、正在是抑或將會是非法的、壓制性的或欺詐性的；（三）在投票力量上，股東們陷入僵局，在至少兩次年會的會期內不能選出任期已滿的董事的繼任者；（四）公司的資產正在被不當地濫用或浪費。［3］可見，美國對公司解散情形的規定更具體，適用更明確。我國可以加以借鑒，對適用情形做細化清晰的規定。

關于“用盡內部救濟”原則，我國《公司法》規定，必須是通過其他方式不能解決的，當事人方能提起公司解散之訴，這體現了司法審慎的態度，但對窮盡其他救濟途徑未詳述，導致司法適用的不確定性。公司解散直接導致公司實體消滅，成本代價高，后果嚴重，應盡可能通過股東離散而非解散方式解決股東之間的矛盾。所以，其他救濟方式應涵蓋盡可能多的救濟途徑，大致有兩層含義：一是用盡《公司法》及公司章程項下的內部解決途徑；二是用盡外部的非司法救濟途徑。在立法中加以具體描述，可以增強司法適用的可操作性。

（二）對適用主體的要求應更加規范

《規定（二）》規定：單獨或者合計持有公司全部股東表決權10%以上的股東，可以提起司法解散之訴。我國司法實踐中僅對股東持股份額做出規定，持股時間并未涉及。英國1986年《破產法》第122條、第124條規定：任何少數股東甚至是單個股東，均有權請求法院解散公司，但原則上應當持有公司股份連續六個月以上。規定持股時間是必要的。“通常情況下解散的請求被小股東們用做談判籌碼，如果大股東未能提供合理的價格或做出其他讓步，公司真的被清算，大股東將失去繼續經營而可能帶來的豐厚利潤。”可見，司法解散請求權有可能被惡意股東濫用，危害公司及其他股東的利益，對提起訴訟主體的持股時間加以限制，能有效遏制惡意股東的投機行為。

（三）增加替代性救濟措施

長期以來，對公司僵局的救濟，著眼點集中在事后救濟尤其是司法解散，忽視其他救濟途徑。但解散公司訴訟是一種嚴厲的救濟措施，造成公司解散的結果，對公司、股東、債權人的利益都有損害，該措施有著巨大的成本危險存在。［4］（P214）一些替代性救濟措施恰好可以克服這些危險，立法上應予以重視。其他救濟途徑有事前預防和事后救濟。事前預防以完善公司章程為例，股東可以科學合理地制定表決權制度和設置公司的治理機構，降低公司僵局風險。事后救濟包括司法救濟途徑和非司法救濟途徑。司法救濟除做出司法解散審判外，可以判決公司分立、強制股權收購、變更公司章程、判令公司決議無效以及允許股東享有某種權利等；非司法救濟途徑包括仲裁和調解，二者都可以被引入公司僵局的救濟范疇。理論界將調解作為司法解散審判的前置程序的呼聲一直很高。

綜上，為實現公司有序而高效的運行，公司治理結構應該更加動態化，實現從源到流的全程監管。打破公司僵局，應該將治理環節前移至事前預防，從源頭控制公司僵局的出現。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待公司僵局出現，嚴重影響公司經營，造成巨大經濟損失，才尋求救濟，不如完善制度架構，積極構建從源頭遏止到事后補救的系統化治理模型，減少導致問題出現的制度漏洞。

［1］曾東紅，宋佑光.論有限責任公司僵局及其應對［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3）.

［2］趙旭東.公司法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3］伊秀芝，李連芳.淺議公司司法解散制度［J］.法制與社會，2008（4）.

［4］（美）羅伯特.W.漢密爾頓.公司法概要［M］.李存捧，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