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類多模態語篇中隱喻的意蘊探析

陳小近

（浙江金融職業學院 國際商務系，浙江 杭州 310018）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20世紀80年代，Lakoff提出了一種新的隱喻理論，即概念隱喻（CMT）。概念隱喻認為，人類的言語行為普遍是隱喻的，貫穿于人類的一切文化與社會生活，語言與思維之中。如果這一理論正確的話，那么隱喻就不僅僅只通過言語這一手段展現。多模態隱喻是由Forceville探討并提出的一項新的研究理論，這一理論將Lakoff和Johnson的隱喻理論加以拓展，認為隱喻并不僅局限于言語。Forceville指出：隱喻也能出現在圖片中。［1］（P3～25）通過從語言、藝術以及認知等不同角度的分析，比如互動及相關理論，Forceville不僅僅說明了隱喻如何出現在圖片中，而且還提供了可供分析的圖片隱喻理論框架。多模態隱喻認為，隱喻思維可以通過不同的模態呈現。［2］簡單地說，多模態隱喻主要是相對于單模態隱喻而言，多模態隱喻也是一種類型隱喻，其目標域和來源域是在不同的模態中被表征的。這些不同的模態包括：味覺模態、聽覺模態、圖畫或視覺模態、嗅覺模態或觸覺模態。多模態隱喻也常常通過不同的模態，展現多層次的源域或目標域，從而體現更深層次的含義，更多樣的審美情趣，或是文化內涵。而現代社會的書籍雜志及影像資料則逐漸趨向多元化或者說多模態化，任何信息的傳播不再僅僅局限于語言本身，因此，多模態語篇、多模態話語分析，成為當今國際學術界的熱門議題。Kress 與Leeuwen 從系統功能語法中總結并提煉了完整的圖像分析框架，認為圖像不僅僅是視覺上的，還具有語法意義。張德祿則從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入手，結合多媒體教學技術，探討了多模態話語設計要素、模式及制約因素，同時也從多模態話語分析的理論及實踐角度，闡述了多模態符號學中的計算機符號學、符號設計及符號資源等。［3］朱永生則分析了多模態話語的性質和識別標準，模式、模態及媒介的差別，多模態話語分析的方法意義。［4］謝競賢分析了現今隱喻的多模態化趨勢，多模態隱喻的特征，源域與目標域的可逆性問題，隱喻意義具有的開放性、創造性和不確定性，文本與文字的相互關系。［5］

一、財經類多模態語篇特點

本文將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出發，分析多模態隱喻中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映射關系，文本與非文本的相互作用，以及源域與目標域的載體。本文的隱喻范例主要來自于經濟類周刊的封面圖文。在財經類多模態語篇中，隱喻是常見的手法，而這類語篇多以文字與圖片兩種模態為主，與廣告語篇相似，但是在內容表現上，其意義要比廣告語篇更明確。

（一）隱喻的認知構成與特點

財經類漫畫基本上由兩種模態構成，即視覺模態與文字模態，封面部分多用彩頁，言語模態一般在視覺模態的上方，占一排或兩排不等，字體分大標題與副標題兩個部分。圖片與文字一起構成多模態隱喻的有機組成部分。視覺模態直接具體，言語模態畫龍點睛。結構上，財經類多模態語篇中的隱喻由兩部分構成：視覺模態和言語模態。從兩種模態的封面布局來看，視覺模態即彩頁圖片，占據主要位置與版面，形成主要的視覺沖擊，而言語模態則以較小字體出現在圖片的上方。這兩者作為完整隱喻的組成部分，相互作用，互為映襯，共同完成隱喻的意象構建。相比抽象的語言符號，這樣的構圖方式往往更加生動直觀，具有諷喻意味。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展開豐富的聯想，更充分地調動自己的知識儲備，感知意義。視覺模態所刻畫的源域或目的域通常具有鮮艷的色彩，有趣的造型，讀者能很快將目的域和源域連接起來，獲得隱喻的意義；文字模態則將這種隱喻含義固定下來，避免產生較大的歧義，同時，還會強化意義的表達，詳細清晰地解釋圖片的概念與意義。言語模態在意義構建中發揮著重大的作用，某些時候，寥寥數字的標題文字在意義構建的過程中，會綜合不同模態，凸顯強調視覺模態。

在此類多模態語篇中，政治經濟現象多以具體或形象的視覺模態加以展現，結構隱喻與本體隱喻是最為常見的隱喻類型，擬人手法也經常使用。結構隱喻多以某一具有相似結構的自然生物或社會現象來映射目標域，本體隱喻則是在視覺模態中，以形象的視覺概念來映射抽象的政治經濟現象。Charles Forceville認為，多模態隱喻是隱喻主要或完全在一種模態中體現，但在財經類多模態語篇中，隱喻則可能部分出現在某一特定的模態中，多種模態共同構成完整的隱喻系統。財經類多模態語篇中，源域主要以視覺模態形式出現，目標域通常不存在，需要通過映射關系得出結論，而文字模態多用來陳述語篇的主旨與觀點，梳理隱喻的內在意蘊。

多模態圖文隱喻的另一特點即意義的不確定性。在理解此類多模態隱喻的過程中，因受眾的個體差異，會導致意義理解上的差別，尤其是涉及到跨文化視覺模態時，讀者會產生不同的個人體驗，但也正因為這類隱喻的開放特性，與純語言模態相比，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幽默意味與別樣的審美情趣。這也是財經類語篇中頻繁使用多模態隱喻的原因。

（二）多模態語篇中源域到目標域的映射

財經類多模態隱喻中，轉喻頻繁使用，有時候甚至是多次轉喻，源域與目標域的映射關系較為復雜，甚至存在多個層次，即源域在目標域中的轉喻，目標域在源域中的轉喻，目標域在目標中的轉喻，源域在源中的轉喻。隱喻具有體驗性，本體（目標域）通常是抽象的，而喻體（源域）則是具體的。隱喻的出現會呈現不同的意義，域的大小會產生典型意義的延伸或減縮，從而造成特殊概念的產生。一般而言，在源域的典型意義中，無法映射到相對應的目標域，從而產生意義的拓展，而新的意義會映射到對應的目標域。還有一種情況是，在源域的典型意義中，只能找到部分而不是全部可以映射到作者所設定的目標域中，從而產生意義的縮減。這些意義的拓展或縮減，有時候會取決于讀者的認知背景或文化感知能力，甚至受教育程度，或者是知識構成的影響。在源域與目標域的映射關系中，要找到準確的對應關系，需要多次復雜的大腦推理。

二、實例分析

本文以《經濟學人》雜志的封面分析為主，詳細闡述多模態隱喻的隱喻特性與映射關系，尤其是財經類圖文隱喻的特點，以及這類隱喻與讀者產生的互動關系。

（一）隱喻意蘊分析

我們選取的第一幅圖為：在海洋中，四只章魚各自纏斗，每只章魚都具備一些金屬特性，上面的文字分別代表美國IT 行業的四大巨頭（Amazon、Google、Facebook、Apple）。此圖運用了典型的結構隱喻，以海洋中生物的競爭屬性，映射IT 行業這片汪洋大海中，各大IT 巨頭為生存而展開的激烈競爭，潛水艇的燈光表明，雖然表面上各大巨頭相安無事，但其實際競爭卻異常激烈。彩頁上方的大標題“Survival of the biggest”，暗示了二者結構上的相似屬性，實力最強的一方將在競爭中獲勝，而圖文中的小標題，則用另一個結構隱喻，直接指明了這種競爭的戰爭屬性。這一圖文多模態隱喻，以十分直觀的形式，闡明了信息時代IT 業之間的競爭與相互關系，使讀者能在一個類屬的空間里找到契合的概念。

我們選取的第二幅圖為：一輛涂有美國國旗的汽車飛過懸崖，車上坐著自由女神像，抽著雪茄，而另外一個頭戴禮帽的人則手拿酒瓶，興奮異常。自由女神像與國旗無疑代表美國，這是一個典型的本體隱喻，用具體代替抽象，部分表征整體，其意義也具有多重屬性，比單純的文字模態有了更廣泛的含義。此圖文隱喻旨在揭示美國財政改革所處的困境——如臨深淵，而身處其中的人則毫不自知，仍然醉生夢死。此圖以汽車或自由女神像來指代美國，多次使用轉喻，出現了意義的延伸：The Statue of Liberty or the flag is part of U.S.等于The Statue of Liberty or the flag is U.S.汽車則與經濟運行形成結構隱喻，汽車飛過懸崖邊，代表經濟運行或財政運行的困難。此類隱喻的意義結構也呈現多層次性特點（第一層為The car is driving over the cliff，第二層為It is dangerous，第三層為The U.S.Economy（finance）is in danger），需要大腦的多次推導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二）多模態隱喻的空間映射。

根據弗科尼爾和特納的合成空間理論，隱喻的運作機制是在空間理論的基礎上共同提出的。趙芬、梅麗蘭指出，空間理論認為，合成空間由兩個輸入空間構成，這兩個空間包含結構上的類似與抽象意義的重合，而這種相似則被投射到另一個類指空間，同時，在這兩個空間基礎上，通過選擇性投射進入另一個合成空間，最后合成輸出進入輸出空間。［6］而多模態隱喻的隱喻運作機制有其自身的特點，其中，輸入空間中，兩個類屬不同的輸入空間，可能包括不同的輸入組，其中既有語言模態，也有視覺模態，輸入空間1與輸入空間2成組出現，通過多層次的結構與概念映射，構成復雜的語言意義，其句式意義更為多樣廣泛。以第一幅圖為例，輸入空間1中至少有三個層次，即The sea、The octopus、The undersea boat，分別對應輸入空間2中的The internet world、The company、The mass。對應結構分別構成概念中的主語、狀語，而語言模態則構成句式的謂語和賓語。海洋的結構特性映射到IT 工業，章魚的生物競爭性映射到IT 巨頭之間的劇烈競爭，在類指空間中整合，將多組信息提煉之后，在合成空間中輸出，形成完整的意義概念，即IT industry is the octopus in the sea，which，in the darkness，are fighting with each other.The biggest survives.

在第二幅圖中，輸入空間1包括The flag、The statue of liberty、The car、The cliff，而輸入空間2則包括The U.S.、The economy、The finance、Danger這些信息。輸入空間1中的國旗和自由女神像與輸入空間2中的美國形成概念映射，充當語言概念的主語，汽車飛馳與經濟形成另一層次的結構映射，充當語義的謂語，文字模態則充當賓語。輸入空間1中，美國國旗和自由女神像通過視覺轉喻生成了輸入空間2中相對應的隱喻概念即美國，這些視覺模態所承載的隱喻形式，在讀者大腦中被激活，構成隱喻映射的前提。轉喻為目標域提供源域的基礎和理據，同時，轉喻也必須與隱喻保持在同一個概念結構中。用美國的典型概念來指代整體概念，是轉喻的常見形式。在此類多模態隱喻中，轉喻的使用，讓隱喻結構更加穩定，意象更加突出，之后，在類指空間中，再進行選擇與重構，在合成空間中形成新的概念，并且以新的意義從輸出空間輸出，即：The American economy is just like driving a car over the cliff，full of danger and crisis.The people on this huge economic vehicle still leads a befuddled life as if drunk or in a dream.

在信息時代，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圖文模式的多樣化，多模態隱喻作為隱喻的擴展，廣泛出現在各類大眾媒體中，其隱喻的認知方式與萊考夫的認知理論既有重合之處，也存在較大差異。多模態隱喻在雜志的廣告配圖漫畫中普遍存在，而不同的語言類型存在不同的多模態隱喻。在財經類漫畫中，多模態隱喻則更為常見，因為這類文體多采用諷喻的方式，強化作者的意圖，給讀者帶來了更深刻更愉悅的閱讀體驗。筆者以實例分析為主，剖析了財經類多模態圖文中隱喻的認知結構，發現多模態圖文隱喻中，圖片是隱喻構建的主體，文字模態是完整隱喻意義的一部分，它們共同構成多模態隱喻，而作為特定的文體，財經類多模態語篇的隱喻仍然以結構隱喻和本體隱喻為主。Charles Forceville的多模態隱喻理論，為多模態隱喻的喻義構建和闡釋，提供了強大的解釋力，也為隱喻現象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1］Forceville，Charles，Pictorial Metaphor in Advertising［M］.London：Routledge，1998.

［2］張輝，展偉偉.廣告語篇中多模態轉喻與隱喻的動態構建［J］.外語研究，2011（1）.

［3］張德祿.多模態話語理論與媒體技術在外語教學中的應用［J］.外語教學，2009（4）.

［4］朱永生.多模態話語分析的理論基礎與研究方法［J］.外語學刊，2007（5）.

［5］謝競賢.多模態視角下的隱喻——兼評Charles Forceville的隱喻研究［J］.外語學刊，2011（5）.

［6］趙芬，梅麗蘭.從合成空間理論看情感隱喻的認知［J］.科技信息，2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