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志明 張旺清 黃 韜
(廣東藥學院 發(fā)展研究部,廣東 廣州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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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85年曲欽岳在《人民日報》提出應當盡快建立若干所高水平、多科性的綜合大學,到“211工程”和“985工程”的相繼實施,高水平大學研究不斷發(fā)展壯大。高水平大學是一個發(fā)展性概念,狹義專指世界一流大學,這一研究相對較為成熟,20 世紀90年代,上海交通大學高教所就出版了《世界一流大學研究》等專著;廣義則包含了高校質量保障等層面。當前高水平大學研究主要從國家宏觀政策影響、高水平大學建設實踐、高水平大學評價指標研究等方面展開。
從高水平大學研究發(fā)展來看,高等教育政策推動了我國高水平大學的三個研究轉向:從世界一流大學研究到多樣化的高水平大學研究,再到高水平大學向高校教育質量保障的研究。
國家領導人對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持續(xù)關注,推動了高水平大學研究。江澤民與胡錦濤都予高水平大學建設高度的關注,他們在復旦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高校的相關講話,成為促進我國高水平大學建設及研究的動力,促成了“211工程”、“985工程”、“2011計劃”等具體的高水平建設措施。從學術研究而言,上海交通大學世界一流大學研究中心的成立,是我國高水平大學研究倍受重視的標志。
國家政策推進了高水平大學分類建設及研究。1993年《中國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綱要》就要求制訂高等學校分類標準。2004年《2003-2007年教育振興行動計劃》確定在繼續(xù)實施“985工程”和“211工程”的基礎上,努力建設一批高水平大學,從而成為我國分類建設高水平大學的系列政策依據。2010年《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明確指出,要建成一批國際知名、有特色、高水平的高等學校,并建立高校分類體系,實行分類管理。因此,高等教育政策引導了高水平大學建設標準與評價標準的趨同。
國家政策引導了高水平大學研究內容和對象的轉變。高水平大學從最初的個別重點大學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轉變?yōu)橐愿咚酱髮W建設為大學內涵建設。袁貴仁指出,高水平大學建設是高校改革發(fā)展,保障質量的一個基本動力,“一流大學”建設要“著眼于中國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方向和整體的質量要求”[1]。《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強調:“提高質量是高等教育發(fā)展的核心任務,是建設高等教育強國的基本要求。”由此表明,我國世界一流大學、高水平大學建設已然延伸到了高校改革發(fā)展和教育質量層面,從政策層面明確了高水平大學建設與高校內涵建設、質量保障的一致性。
院校研究主導的高水平大學研究,主要是由基于回答大學如何建設高水平大學,漸次發(fā)展為為何要建設高水平大學,什么樣的大學才有資格建設高水平大學,經歷了從回答問題到提出問題的逆向理性回歸過程,從高校微觀實踐到國家宏觀決策的交互影響促進過程。
微觀實踐性研究,一是外延確定型的高水平大學實踐研究,即“985”、“211”高校探索如何建設高水平大學——世界一流大學的實踐研究;二是內涵確定型的眾多后發(fā)高校的超越發(fā)展實踐研究,即各級各類高校建設高水平大學以保障教育質量的經驗性研究。從外延確定到內涵確定型的轉變過程中,眾多非“985”、“211”高校積極探討了從自身角度建設高水平大學的研究,高水平大學的概念日趨泛化。高水平大學的概念類型多樣化表征了建設的多樣性。通過文獻檢索比較分析,其主要有三種基本類型:□□高水平大學型,如行業(yè)高水平大學、地方高水平大學;□□高水平□□大學型,如行業(yè)特色高水平研究大學、地方高水平特色大學;高水平□□大學型,如高水平綜合型研究大學、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高水平教學研究型大學、高水平教學型大學、高水平行業(yè)特色大學、高水平特色(型)大學、高水平地方大學、高水平應用型大學等。從修辭格式分析,功能類別、學科與行業(yè)及地域差別都是其選擇性修飾成分,而“高水平”卻是其確定性修飾。這表征出高水平大學建設自覺尋求差異性,更呈現了大學高水平建設實踐的自覺,也正是這一自覺行為,影響和促進了我國高等教育決策的轉向,并逐步把重點高校的具體建設活動演繹為所有大學的質量意識和追求卓越的精神。[2]《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就明確鼓勵大學在不同層次、不同領域辦出特色,爭創(chuàng)一流,以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質量。
目前,除上海交通大學世界一流大學排行、武書連大學前100名排行等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指標排行外,國內高水平大學并沒有確定性標準。
實踐性評價指標研究。李嵐清認為,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命”、“驗收”等方式承認或是授予誰是一流大學,只有社會一致公認的客觀標準。而實踐性評價指標實際是外延確定的“985”高校的建設指標和要求,并以此影響排行榜指標,而排行指標與外延大學指標互證。許多一流大學校長大多圍繞師資、學術、學生三個核心要素,指出世界一流大學相關特征和評價指標與排行榜基本一致。許智宏提出了國際知名教授、影響成果、優(yōu)秀學生3個指標要求。朱清時認為,是否一流,關鍵要有一流的學生,一流的設施,一流的教師,一流的管理。張杰羅列了學術聲譽卓著、教師素質超群、創(chuàng)新人才輩出等12項指標要求。從眾多的指標來看,其基本是圍繞學校內部辦學條件、外部辦學影響兩個因素,參考國內外排行標準而提出的。事實上,世界一流大學還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沒有約定俗成的固定標準。[3](P3)
比較性評價指標研究。上海交通大學世界一流大學研究中心和廣東省管理科學研究院《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明確提出了不同的世界一流大學評價指標體系。世界一流大學研究中心立足世界一流大學學術排行,出版了《世界一流大學:特征·排名·建設》等系列著述,對評價指標等進行了系統全面的研究,提出了諾貝爾獎獲獎人數、《自然》和《科學》發(fā)表的論文數等九大硬性指標。廣東省管理科學研究院《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武書連在《2003中國大學評價》中提出了一流大學的兩個量化要求,認為應同時達到才算一流學校:世界一流的大學必須為全世界培養(yǎng)人才,留學生率要大于或等于20%;在《自然》和《科學》發(fā)表文章的數量要達到前30名。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大學評價課題組從公信力視角出發(fā),對武書連《2010中國大學評價》指標體系及算法提出了質疑。[4]潘懋元也認為,一所大學的社會地位與學術聲望,是在歷史與現實中形成的,不是排行榜排出來的,根據排行榜的順序定一流大學,雖然簡單易行,但并不科學。[5]
非評價性指標研究。廣義的高水平大學建設實際是高校質量保障性實踐,是泛化的高水平大學研究。袁貴仁在介紹“十一五”規(guī)劃綱要情況時明確指出,要求所有大學都辦成一流大學不現實,但爭創(chuàng)一流、追求卓越的意識和精神,應該是所有大學都必須具備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也希望有一批職業(yè)高等學校是世界一流的,甚至希望我們的民辦高校也有一流的,因此,國內高水平大學實際上是一個質量概念,研究的基本趨向是引導高校在不同層次、不同領域辦出特色,爭創(chuàng)一流。
袁貴仁曾表示,一流大學沒有統一的標準。不同的學科、不同的學校情況不一樣,是否意味著高水平是不可評價?那么依據什么建設個性化的高水平大學,怎么建設高水平大學?雖然各種民間大學排行榜不能作為學校整體的評價標準,但是不管從評價還是建設角度而論,內涵確定型和外延確定型高水平大學也都需要相對確定的評價指標,不成文的大學共識難以支撐我國高水平大學的建設,因此,無論是世界一流還是國內高水平大學建設,什么是高水平大學,用什么樣的指標去評判,用什么樣的方式去度量,將是一個難以回避的研究問題。
近年高水平大學研究有了新的趨向,逐步延伸到歷史文化領域,將高水平大學置于一個大的國家背景中探討,建立了與后發(fā)高校超越發(fā)展的聯系性研究,探索了建設的合法性、合理性等,表明在我國,建設高水平大學不僅是評價范疇,更是高校后發(fā)超越發(fā)展的國家價值取向;[6]從歷史文化的視角論證了我國高水平大學建設的發(fā)展過程,認為我國的高水平大學建設過程貫穿了國家、民族的價值訴求,高校后發(fā)模仿史即高水平大學建設史,指出了近代以來的我國大學的基本特征是后發(fā),超越發(fā)展的基本手段是模仿,[7]并深入探討了后發(fā)高校的超越發(fā)展渠道及標準。
當前高水平大學研究存在四個方面的主要問題。第一,去外延化。從不是什么大學都可以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到什么大學都可以建設高水平大學,固然擴大了建設主體,但同時也消除了高水平大學的外延邊界。作為全面質量保障的措施,泛化的高水平大學概念雖然有利于在政策層面推進高等教育的全面發(fā)展,然而實際上卻淡化了高水平大學的評價意義,彰顯出我國高水平大學在點與面上建設的困惑。世界一流大學與高水平大學是在比較中產生的,沒有比較,就沒有高水平大學,取消其外延邊界,也就意味著高水平大學的消解。第二,去個性化。首先是各類高校急于建設高水平大學,渴望按圖索驥,尋找標準;其次是國內高校在國外世界排行中的缺位,一是不滿排行的比較指標,二是急切于擴大影響,以便躋身于國際競爭的行列。基于此,高校實踐性研究和評價性主導研究的合龍趨向,實際上卻成就了大學的功利性目的。高水平大學建設過于倚重評價指標,導致在高水平大學建設中,高校自身發(fā)展失去了應有的個性內涵。2010年溫家寶在和文化、教育界人士座談時指出:一所好的大學,在于有自己獨特的靈魂,這就是獨立的思考,自由的表達。千人一面,千篇一律,不可能產生世界一流大學。第三,去標準化。對于如何科學合理地判定一所大學是不是高水平大學,目前研究界還沒有取得共識,對于高水平大學也存在著一些認識上的誤區(qū)。[8]我國還沒有公認的,適應高等教育多樣化格局的高等學校分類標準,而已有的分類標準又不一,且存在相互交叉重疊甚至邊界模糊等問題。[9](P54)我國高等學校分類的不確定性,高水平大學對象的拓展,實際上使世界一流大學和國內一流大學兩個層面都處于無標準——去標準化了。《高等教育專題規(guī)劃》要求研究高等學校分類依據,建立分類體系,實行分類建設,分類管理,分類評價。顯然,這一研究已經嚴重滯后了。第四,發(fā)展的模仿化。《近代中國后發(fā)高校的模仿理念及其形態(tài)變化》與《建國后我國高等學校“后發(fā)”模仿與超越的理念嬗變》實際從歷史的角度指出了,近代以來的高等學校后發(fā)模仿史,是高等學校實現國家和高校價值超越的高水平大學建設史的這一歷史窘境。王處輝指出,借鑒和吸收發(fā)達國家的有益經驗固然重要,但一味地模仿西方辦學模式也不可取,中國大學如果一味地靠模仿西方辦學模式,按西方的辦學理念與西方大學一拼高下的思路,去建設自己的高水平大學,其前景堪憂。[10]因此,如何超越發(fā)展,超越模仿,將是高水平大學研究需要迫切解決的問題。
[1]袁貴仁.建設社會主義高水平大學的動員令[J].求是,2002(7).
[2]葉志明,張旺清,等.建國后我國高等學校“后發(fā)”模仿與超越的理念嬗變[J].廣東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2(1).
[3]劉念才,Jan Sadlak.世界一流大學:特征·排名·建設[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7.
[4]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大學評價課題組.基于公信力視角的大學排名研究[J].中國高教研究,2012(5).
[5]潘懋元.一流大學與排行榜[J].求是,2002(5).
[6]葉志明,張旺清,等.后發(fā)高校內涵、優(yōu)劣及分類初探[J].嘉應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2012(6).
[7]葉志明,張旺清.近代中國后發(fā)高校的模仿理念及其形態(tài)變化[J].韶關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12(7).
[8]研究生教育質量評價研究課題組.中國高水平大學50強[J].教育研究,2010(10).
[9]陳厚豐.中國高等學校分類與定位問題研究[M].長沙:湖南大學出版社,2004.
[10]王處輝.中國的高水平大學建設要走自己的路[N].中國教育報,2007-01-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