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的沖突

李 燕

李燕/南通高等師范學校藝體系講師（江蘇南通226100）。

審美理想是主體通過想象在頭腦中構造出來的理想形態美，是主體在長期的審美實踐中，通過不斷積累的日益豐富的審美經驗，提高自己的審美修養，使自己的審美體驗不斷得到升華，從而形成的高層次、高品位的審美追求。它始終顯現在具體的審美表象之中，具有一定的形象性特點。審美理想中對美的探索向來是作為丑惡的對立面出現的，隨著時代的變遷發展，人類社會不斷地推陳出新，傳統的審美思想對新的藝術不斷發起挑戰，一時間“藝術運動”、“流派紛爭”風起云涌，在這期間，我們不但發現了他們之間的沖突，更發現了他們之間的相互適應與融合，在這樣的環境中現代藝術不斷取得發展。

一、傳統審美理想的發展

1.西方的傳統審美。美學是一種認識論，它歷來是哲學的一個附屬部分。從柏拉圖、亞理斯多德、一直到康德和黑格爾，西方著名的美學家幾乎各個又都是偉大的哲學家。

西方美學的源頭是古希臘。希臘的音樂、建筑、繪畫，雕刻等藝術都很繁榮，特別是雕刻，它發展到了后來歐洲一直都沒有能夠追趕上的高峰。比如，古希臘的建筑強調明快的節奏和勻稱的構圖，很少有埃及金字塔的規模。

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美就是和諧。并且，他們不但發現“黃金分割”率，而且還找出了一些美的形式因素，比如認為圓球形最美等。蘇格拉底是早期希臘美學思想轉變的關鍵性人物，他提出了美的相對性，主張要堅持“真、善、美統一”的觀點。柏拉圖對美的觀點則是，認為美和好相差不遠，真善美符合客觀事物的規律，在肯定了形式美同時認為美也寓于心靈的表現中，提出了美的精神性內容，把美和人緊密聯系在一起。亞理斯多德認為，美不能脫離具體事物而存在；美在于事物形式的有機整一性；美是事物的可以感知的感性性質?？档抡J為作為“依存美”的藝術美，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它的形式美。黑格爾認為“美就是理念的感性顯現?！边@句定義包括了理性與感性的統一，內容與形式的統一以及主觀與客觀的統一，另外還指出藝術美高于自然美，因為藝術美是由心靈產生和再生的。他們對美學的不同闡述，代表了西方美學的變化與發展過程。但是，他們都強調了一點，西方美學主張真善美的統一。

而以古希臘文化為淵源的西方傳統審美觀念則認為能準確生動地表現物，也就是具象的表現，這就是美。于是乎，西方的雕塑、繪畫等藝術樣式追尋的就是逼真，強烈地反映事物真實、表達人物的強健、風景的美麗、焦點透視、比例、投影等技術手段的運用，黃金分割律的發現才會出現在西方的藝術表現實踐中。在西方傳統美學里，不管是古希臘羅馬時期、中世紀，還是文藝復興時期和近代，和諧都被認為是一個核心的美學范疇。

2.中國傳統審美。中國的傳統審美思想豐富多彩，但主要強調的是意境、傳神、天人合一等。

意境，是中國傳統美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范疇，在傳統繪畫中往往是作品通過時空境象的描繪，在情與景高度融匯后體現出來的藝術意境，是中國美學史上的核心范疇之一，體現了藝術美。在藝術欣賞、創作和批評中常常把“意境”作為衡量藝術美的一個標準。

但傳統美術所強調的意境，既不是客觀物象的簡單描摹，也不是主觀意念的隨意拼合，而是主、客觀世界的統一，是畫家通過“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在自然美、生活美和藝術美三方面所取得的高度和諧的體現。著名畫家李可染講“意境就是景與情的結合”。美學家宗白華說：“詩和畫的圓滿結合（詩不壓倒畫，畫不壓倒詩，而是互相交融交浸），就是情和景的圓滿結合。”

傳神，是中國傳統藝術所追求的一種創作主張，主要是指文藝作品要抓住所描寫對象的最具審美價值的個性特征，通過概括、提煉、塑造出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充分表現出對象的神態、氣韻和精神特質。所以，傳神又叫“形神兼備”，是指表現人物性格特征，也包括花鳥魚蟲的傳神。在中國傳統藝術中把“神似”、“形神兼備”來作為衡量藝術美的一個重要標志，以形傳神，這是中國藝術創作的原則，也是審美的原則。東晉顧愷之提出“以形寫神”。謝赫在其《畫品》中提出六法，將氣韻生動列為首要準則。這些都是對傳神的推崇，它也是中國傳統審美的一個核心內容，指導著歷朝歷代文人墨客們的藝術創作。

“天人合一”的思想，是我國傳統審美思想與觀念。中國“天人合一”觀念成熟在先秦，主張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該思想對中國的文化和藝術創作產生了漫長而深遠的影響。比如明式家具，無論從選材到設計，還是裝飾制作等方面都十分考究，無不體現人工與天工的完美結合。再比如，在中國的藝術作品中，尤其是中國的繪畫中，很少有西方繪畫中人與自然的尖銳對抗與沖突。從中我們領略到的是小橋流水人家、天水一色、草木深情、物我交融的韻味；人與山水、園林融為一體的和諧與幽雅境界；人對自然的款款深情。

中國的傳統審美隨著西方各種思想的引入，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但其核心思想強調意境、傳神、天人合一等依然不改。

二、現代藝術

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洲完成了工業革命，人們的物質生產領域空前發展，隨之而來的人們思想領域的空前活躍，可以說是為現代藝術的發展提供肥沃的土壤，為藝術的大發展創造了大好機會。這一時期出現了比較熱鬧的景象：藝術家的創作熱情高漲，各種藝術流派輪番登場，各種新的藝術形式充斥著人們的眼球。從印象派、野獸派到納比派、表現主義；從立體派、超現實主義到未來派、抽象派、極少主義；從達達、波普再到裝置藝術、大地藝術、行為藝術等絢麗多彩的“非架上藝術”。而這些藝術形態在20世紀占據著主導地位。其中印象派的出現是西方藝術劃時代的里程碑，而塞尚則被稱為“現代藝術之父”。從此現代藝術家創造和選擇了新的藝術語言去表現自己所認識的新世界。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之間發生了第一次正面交鋒，它們的正式出現標志著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正逐漸地由相互沖突走向相互融合，同時這也代表著現代藝術對傳統審美理想的嚴峻挑戰。

三、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的沖突

傳統審美理想之所以與現代藝術出現沖突，是有其必然原因的。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歐洲完成工業革命，盡管物質生產領域有空前發展，但是社會矛盾和階級矛盾卻是日益尖銳對立，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城市貧民與失去土地的農民的關系也是日趨緊張。藝術家對當時的現狀表現出十二分的不滿，在努力的求變求新。但也有一批藝術家逃避現實，選擇與傳統對抗，沉溺于純藝術狀態。這些藝術家置身于這種社會動蕩、階級矛盾尖銳之間，對其不滿的現實充滿了批判的態度，但又在回避著這個現實，于是他們追求所謂的純形式的創作。隨后，照相機的發明也對傳統古典主義藝術產生了沖擊，藝術創作中的寫實技巧與照相機相比，使得傳統的繪畫的實用論受到嚴重地挑戰。從技法上講，這就促使藝術家擺脫了刻板古典的寫實主義畫法而努力地去追求新的藝術形式。而近現代哲學思想的發展也對現代藝術產生了重要影響。

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出現了激烈的交鋒，在這里我想就具體的沖突從兩個方面來談我對于這個問題看法。

1.現代藝術在藝術思想上與傳統審美理想的沖突。從叔本華、尼采到弗洛伊德他們都有自己的美學觀點。其中弗洛伊德認為，美是意志的暫時休息。在這樣的哲學思想影響下，不管是現代的代表流派——印象主義、立體主義、野獸派、表現主義和未來主義，還是先鋒藝術流派如“抽象主義、至上主義、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等都有自己的藝術主張，都是在看到傳統的不足并不滿傳統的情況下做出的強烈反映，他們在作品上標新立異、另辟蹊徑。奧·佩特羅丘克在評論未來主義時曾這樣說：“在自己對于‘工業世紀’的陶醉中，資本主義最積極的集團和它們的思想家們，竭力擺脫許多社會、倫理和美學的準則，擺脫與他們相聯系的傳統及不過是在挑釁的、一往直前的道路上設置障礙的習慣?！庇纱丝磥?，由于當時的大環境，西方現代主義藝術思想與傳統的審美理論的決裂是必然的趨勢。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人們早就意識到傳統的審美理想（古希臘的崇高美學精神、中世紀神性美學精神以及文藝復興人文主義美學精神等）已經不能使他們擺脫社會生活和精神所帶來的恐懼和壓力，而現代藝術的出現使得人們開始認識到社會的真實。

2.現代藝術在表現形式上與傳統審美理想的沖突。現代主義所追求的藝術形式稱之為“有意味的形式”，這種形式可以說是西方現代前衛美術顛覆傳統的最重要的創舉，也是現代主義各風格流派最具共性的一個特征。就藝術的 “形式革命”，法國著名藝術家馬克·西門尼斯在《當代美學》中這樣說道：“我們以形式革命來表現各種運動、潮流和藝術趨勢，從19世紀中期以來，這些運動、潮流和藝術趨勢就與西方幾個世紀以來遵守的嚴格的管理和規范體系走向了分離。在所有藝術門類中，在繪畫、雕塑、建筑，還有音樂藝術中，藝術家們試驗著、尋找著革新和新穎的東西，他們與陳舊的教條決裂，試圖從學院主義中解放出來。同樣的，繪畫拋棄了神圣的模擬原則，否決了亞里斯多德的模仿自然的教條，拋棄了被文藝復興運動確立起來的慣例所束縛著的造型藝術。”

在藝術形式的革命方面，印象派或破壞或放棄了西方幾千年來完善起來的古典主義嚴謹造型，而衍生出一系列的后來的“叛逆”畫家和流派。并被當時的人們所不能理解。第一個站出來與傳統決裂的是法國畫家塞尚，傳統藝術，尤其是繪畫最講究透視，很久以來，藝術家們都按照透視法來處理他們的畫面。用近大遠小的透視和明暗來畫畫，塞尚認為是錯誤的，他認為被觀察的事物可以從多個角度去觀察，傳統的透視法認為只能從一個點是不對的。如塞尚的《圣維克托山》沒有傳統寫實但畫面和諧，是塞尚的心靈寫照、主觀想法。其后的荷蘭人凡·高用明亮的色調、顫動奔放的線條以及激情狂熱的筆觸傳達了畫家熾烈火熱的情感，其代表作《向日葵》強調的是主觀感覺，畫中的向日葵是變形的，恰好體現了作者的心理感受和主觀情感。

此后一系列的先鋒藝術家們共同開創了西方現代藝術的先河。從他們的理論派生出以后的眾多現代流派。接著，一部分追隨塞尚的畫家們確認畫面的經營構造是畫家應盡的能力與權利，畫家是組織畫面的“主人”，應該像上帝一樣任意去安排畫面，逐漸形成了以畢加索為代表的立體派，從而又誕生了法國的野獸派和德國的表現派。這些現代美術豐富了原有的藝術表現形式，給人以全新的藝術震撼，為人類的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結語

從某種程度上說，傳統的審美理想刺激了現代藝術的發生，激勵著現代藝術的奮力前進，穩定了現代藝術的發展，是現代藝術生命的催化劑。“沖突”已經不是其本意上的“沖突”，而是一種力量，激勵著現代藝術的茁壯成長。同時，傳統審美理想與現代藝術的“沖突”也必將接受歷史與未來的考驗?，F代藝術與傳統理想審美不斷碰撞，產生火花，這些火花還將推動藝術的發展，使之不斷進步，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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