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參與視野下福建農村老人會研究——以福建省蒜嶺村老人會為例

周愛萍

（福建江夏學院公共管理學院 福建福州 350108）

世界衛生組織在1999年的國際老人年提出“積極老齡化”的口號。隨著這一口號的提出，老人社會參與問題也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廣泛關注，國內對老人社會參與的界定主要是從“奉獻”的角度來闡釋的。鄔滄萍教授把“老有所為”定義為“老年人自愿參與社會發展,為社會所做的力所能及的有益貢獻”。[1]目前廣泛存在的農村老人會（或稱“老人協會”、“老年協會”、“老年人協會”等)成為關注的熱點。據回良玉副總理在全國老齡工作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我國自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嘗試建立基層老年群眾組織，目前全國基層老年協會已有42.5萬個，其中城鎮5.2萬個，占城鎮居委會的66%；農村37.3萬個，占行政村的56%。[2]根據福建省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全省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為421萬人，占全省總人口的11.42%，而這其中，農村老人占全省老年人口的65%以上。[3]目前出臺的《福建省老齡事業發展“十二五”規劃》提出，要創新老年人社會管理，充分發揮基層村(居)老年協會的作用，并加強基層老年協會規范化建設。到“十二五”末，爭取全省90%以上的村(居)成立老年協會，規范化的基層老年協會達到5000個以上。[4]本文通過個案的調查，描繪出農村老人會的發展對老人社會參與的作用。

一、老人會的發展情況———以個案為例

據福建省老齡委調查統計，截止2004年底,全省共有60歲以上老年人口已達407萬人,約占全省總人口的11.6%。全省共有村 (社區)16497個，建有老年協會13591個,其中行政村14595個，有老年協會11912個,占88.3%。[5]可見，福建農村老人會的普及率是非常高的。

(一)個案村莊概況

蒜嶺村位于福建省福清市和莆田市交界處，隸屬福清市新厝鎮的一個行政村，是個已有六七百年歷史的村莊，全村占地10325畝，其中山地6500畝，耕地 1225畝，龍眼地 2000畝，住宅區600畝。蒜嶺村由北頭嶺、杭下前、蒜嶺三個自然村連接而成。全村共526戶，1685人。蒜嶺至今依舊保持著向海外遷移的傳統，村經濟以海外勞務為支柱，與福建許多僑鄉農村一樣，蒜嶺是一個“六一三八九九”村，大部分青壯年勞動力，特別是男性青壯年勞動力都已出國務工。留在村里的大多為老人、婦女與兒童。蒜嶺是一個富裕的村莊，在新厝鎮諸村中屬于中上游水平。1995年統計數字表明人均純收入超過一萬元，遠遠超過人均純收入5000元的小康村標準。同年該村被評為“文明村”和“小康村”。[6]

（二）老人會的發展歷史與現狀

建國以前，蒜嶺村主要通過宗族的形式來管理和維護村民的生產生活，所以，很難產生非血緣性的社會組織。但隨著實行家庭承包制后，各家各戶開始掌握生產、生活的自主權，與此同時，個體經濟的脆弱、市場經濟的風險、公共活動的開展等都催生著社會組織的建立。由于社會生活的需要，蒜嶺村也產生了一些社會組織，老人會就是其中的一個。蒜嶺村老人會成立于1987年6月25日，是自發成立的，也是新厝鎮第一個成立老人會的村莊。與其他許多自發成立的社會組織類似，成立老人會也是與精英人物的參與、牽頭有很大關系。成立老人會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當時退休回村的新厝公社社長林金凱的推動，林金凱退休回鄉發現村里沒有老人會，而當時福清縣許多地方已經成立了老人會，因此，決定在本村成立老人會，以便老人能夠“老有所樂”。成立之初，規定老人會的入會年齡是60（虛歲）及以上者，后來村民反映這個年齡要求不符合農村的情況，要求降低年齡的要求。于是改為50（虛歲）歲及以上者即可自愿入會。入會會費要求是一次性繳納5元，成立之初加入的人相當多，有300余人，因此，除了會長外，在各個生產隊又產生老人會小組長。據2006年5月村委的統計，村中常住人口1170人，已達老人會入會年齡（50虛歲）的有492人，其中加入老人會的有468人，入會率高達95.1%。

二、老人會的管理和運作

老人會創立之初的活動場所是村委的閑置辦公樓——“僑建樓”的二樓，月租為50元，村委會負責每年購買兩副麻將牌和修理桌椅等。老人會成立不久，許多旅印尼華僑華人、定居港澳的鄉親及在外地工作的村民等向老人會捐款，合計大約有6萬余元人民幣的經費。有了辦公場所和經費，老人會開始運作了。老人會開展的活動主要有：

（一）設立棋牌室，為老人提供玩耍場所

老人會當時有兩間棋牌室，并安排一位老年人專門負責打掃衛生，燒開水、出售香煙、飲料等給來玩耍的老人提供方便。棋牌室出租麻將半天為2元，出租四色牌半天為1.2元。每月所收租金，除去50元交村委會和付水電費外，大概有200余元的剩余為棋牌室的管理人員的收入。

（二）慰問病人，為喪家開追悼會

老人會成立初期，當有老人生病時，老人會會去探望、慰問病人；當某個老人去世時，老人會買來彩色紙等自己做花圈表示哀悼，會長致悼詞為喪家開追悼會，老人會的樂隊義務為喪家送葬。同時，老人會會員每人交一元錢，湊在一起補助喪家。后來老人會有了經費，1989年5月開始，如有老人去世，就不再向會員收費，而是從經費中撥出300元補助喪家和購買花圈，并且，給參加送葬的會員每人5角錢。蒜嶺村歷來有喪家給葬者發紅包的習俗，1995年前后，隨著村民經濟收入的增加，有些喪家認為老人會來參加葬禮，應該有他們家發紅包，不能由老人會發。從那以后，老人會會員參加送葬都有喪家發紅包。但這樣的話，老人會參加送葬反而給經濟條件不好的喪家帶來了經濟負擔，因此，老人會只好采取不主動參加葬禮的做法，有邀請才去。逐漸的老人會的葬禮樂隊也解散了，現已被市場上專業的樂隊代替。而購買花圈和補助的300元，也有村委會直接支付給喪家，并且如果喪家有需要，追悼會也由村委會主要干部主持了。老人會的這一功能逐漸式微。

（三）老人會的文體活動

1997年福清市老年體育協會要求在各個行政村成立老體協分會，蒜嶺村的老人會便又有了新的身份——新厝鎮老體協蒜嶺分會，即一個團體兩塊牌子。在鎮老體協的指導語幫助下，蒜嶺老人會會員開始學習打排球、門球、太極拳等健身活動，活動內容豐富了。1998——2001年，在會長黃金春的帶領下，蒜嶺老人會文體活動開展得最為活躍。一方面老人會組織了太極拳集體學習，另一方面成立了女子舞蹈隊。由于參加的人數多且男女皆有，活動多，成為全鎮的先進單位。但是遺憾的是老人會集體太極拳鍛煉在活躍了數年后解散，男性老年人只在市里舉辦老年人體育比賽時，臨時拉一些積極分子訓練一下出場比賽，而平時只有低層次的打麻將和四色牌娛樂項目了。老人會女子舞蹈隊在后來的老人會會長陳金英和一些骨干的帶領下，活動十分活躍，新節目一個接一個，已經逐漸走上軌道。

三、蒜嶺村老人會發揮的作用

（一）活躍現代休閑文化活動，推動老人的文化參與

以前蒜嶺村老人參加的活動，除了經濟生產、家務勞動外，閑暇時間就是聊天、打麻將和四色牌。但隨著老人會的發展，老人們學會了許多現代的休閑文化活動。老人會請新厝鎮老體協和福清市老體協派人來村里，具體指導村民學習太極拳，村民們學習興致很高，學習非常認真。甚至2000年，新厝鎮老體協組織全鎮各村的村支書和老人會會長到蒜嶺村觀摩蒜嶺村老人會的42式太極拳表演。與太極拳活動同時，1998年在積極分子陳金妹建議和會長黃金春的支持下，成立了蒜嶺村老人會女子舞蹈隊。他們請市、鎮老體協來村里教舞蹈，蒜嶺村老人會女子舞蹈隊學會了木蘭劍、扇舞、新潮舞等多種舞蹈。由于表演出色，多年來在市和鎮老年人文娛會演比賽中都曾獲得過一等獎。蒜嶺老人會女子舞蹈隊不但自身舞蹈節目出色，也對其他村民進行培訓。老人會派黃玉霞到市老體協培訓健身舞、健身秧歌等，每晚7—8時30分之間，召集了二三十位婦女集中在村委辦公樓旁的大榕樹下，伴著立體聲音樂，有節奏的翩翩起舞，既鍛煉了身體，又陶冶了情操，吸引了許多村民觀看。老人會的這一做法對推廣、普及蒜嶺村的現代文化娛樂活動一定會有促進作用。

（二）老人會為老人參與村落管理提供平臺，滿足老人政治參與需求

蒜嶺村是個僑村，留守老人在常住人口中占有重要比重，據2006年5月村委的統計，村中常住人口1170人，已達老人會入會年齡的有492人，占總常住人口的42.1%，因此，老人會的重要性日益顯現。所以鄉政府與村委會在制定村務的決策中，他們經常需要征詢村老人會的意見；在政策執行時，基層部門也要極力取得老人會的支持與配合。眾所周知，最令鄉村干部頭痛的三件事,一是稅費征收，二是計劃生育,三是征地拆近。為了能順利開展工作，蒜嶺村村干部經常在采取行動前，先征求老人會的建議與支持，然后老人會員再協助村干部做普通村民的思想工作。甚至在村委會選舉中，競選者也要得到老人會的支持,否則很難獲勝。由于老人會在蒜嶺村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村民們經常形象地將老人會稱作是他們的“政協委員會”。

（三）老人會是留守老人的情感寄托，有利于老人的心理健康

像福建蒜嶺村中的年青人大多在國外工作，沒有時間和機會陪老人，這些老人雖在經濟上沒有什么負擔，但缺少與子女的溝通，在情感上得不到支持，而這往往容易使老人情緒低落，特別是一些在現實生活中曾經受過精神創傷的老年人。長此以往，他們的心理素質將會逐漸弱化，從而產生某些消沉情緒或偏離常態的行為，嚴重影響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社會的穩定。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蒜嶺村老人會組織的出現滿足了老人這一情感的需求，為老人們提供了交流的機會和平臺。這也為村中外出的年青人解決了后顧之憂，使他們能安心工作。因此，老人會深受老人們的歡迎，也得到了村委的大力支持。[7]

四、小結

蒜嶺村老人會除開展老人互助活動之外，還對活躍現代文化娛樂活動發揮了重要作用，豐富了農村社區的公共生活。但是，蒜嶺老人會在發展過程也遇到一些問題，需要加以重視與引導。

一是精英人物在老人會發展中的作用尤為關鍵，使組織某些活動會隨精英人物的離開而中斷。無論是在蒜嶺村老人會創立之初，還是它隨后開展的活動，我們都能感到精英人物在這當中發揮的作用。蒜嶺村老人會女子舞蹈隊的產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據該舞蹈隊發起人陳妹金介紹，她之所以出來倡導建立女子舞蹈隊，主要是一次她去泉州哥哥家做客，看到當地老年人的活動搞得有聲有色，很是羨慕，因此，回到村里后，她便向當時的老人會會長黃金春建議，挨家挨戶動員了許多婦女，從市老體協請來了舞蹈教師，老人會女子舞蹈隊就這樣建立起來的。再比如，老人會太極拳鍛煉的解散，也與相關精英人物的離開有關。2001年8月，黃金春因病辭掉老人會會長職務，在他支持下的老人會太極拳活動也走向衰落。二是經費不足也困擾蒜嶺村老人會正常互助活動的開展。老人會在創立之初，因得到捐贈較多，經費比較充裕。因此，每年農歷9月9日重陽節時，老人會給每個會員贈送一塊禮餅，春節時贈送一對橘子。這一做法一直延續到2000年代初，因為經費不足中止。三是基層政府部門會跟老人會爭“地盤”。以前，蒜嶺村某個老人去世時，老人會會長為喪家主持追悼會，購買花圈和給喪家300元補助費。但現在，村委會把原本按上面規定給老人會的3000塊錢，自己拿來直接付給喪家，村委會主要干部主持追悼會。

對老人會發展過程中存在的這些問題，筆者認為我們要加強引導，老人會自身要明確自己的角色定位；在善于籌款的基礎上，有計劃合理運用這些資金，并做到財務公開透明。在當前和諧社會的建設中，依托鄉村民間組織發展社會主義新農村是一條重要途經。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進程的加快，農村老年人口的不斷增加，老人會的重要性也會不斷增強，老人會的作用還可以繼續擴展，如參與村民自組織建設等。

[1]鄔滄萍,王高.論“老有所為”問題及其研究方法[J].老齡問題研究,1991(6).

[2]http://shfl.mca.gov.cn/article/ldjh/200806/20080600017679.shtm.

[3]http://news.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1_05/25/6612652_0.shtm l.

[4]楊毅涵.“十二五”目標:規范化老年協會達到5000個以上九成以上村(居)成立老年協會[N].福建日報，2011-10-14.

[5]福建省老齡辦課題組.試論村(社區)老年協會作用的發揮——福建省基層村(社區)老年協會建設的調查與思考[A].福建民政論壇研究成果集萃[C].福建省民政協會，2005.

[6]王劍鋒.僑鄉農村發展轉型研究——福清市新厝鎮蒜嶺村個案研究[D].福州大學碩士論文，2003.

[7]周愛萍.蒜嶺村老人會對農村留守老人情感的支持作用研究[J].學會，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