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星, 彭慶華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昆明650500)
語用學,其主要來源于20世紀西方語言哲學家的對意義理論的探索,它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等學者對語言符號的研究。當時,他們主要探討的是符號與使用者、理解者之間的關系,這其實隱含了一種廣義的語用觀,因為符號與其使用者、理解者之間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體現。正是由于哲學家們對語言的探討,為20世紀70年代語用學這一新興學科的確立奠定了基礎。[1]
語用學這個術語的現代運用可以歸結于哲學家Morris的貢獻,他一直關注于符號學的基本形式。Morris提出符號學是由符號關系學、語義學和語用學三個部分組成。符號關系學研究“符號之間的形式關系”,語義學研究“符號與符號所指對象的關系”,語用學研究“符號與符號解釋者之間的關系”。1946年,Morris在《符號、語言與行為》中重新解釋了符號學的三部分,做了些許的改變:語用學是符號學的一部分,它研究符號的來源、應用及其在行為中出現時所產生的作用和效果,這一觀點得到另外一位哲學家Carnap的支持和發展。[2](P1)
在過去的20年,語用學以及一些語用問題激起了許多學者的研究興趣與熱情。在此期間,還在召開了七次國際性會議,出版了兩種國際性期刊,而且還有許多其他的著作、通訊等相繼問世。與此同時還出版了大量的工作日報,學士、學位論文以及關于語用學話題的系列著作。然而,直到1977年,《語用學學刊》在荷蘭的正式出版才標志著語用學作為語言學的一門新興學科的地位得以確立。[3](P3)
從傳統研究的角度看來,正如句法學是探討詞和組成詞的部分的關系屬性,語義學是關于意義的研究一樣,那么語用學就是對語言使用的研究。盡管這種定義與其他的語言學姊妹學科相得益彰,然而,它還不足以表明語用學慣常的研究任務。[4](P13)
長久以來,針對語言的研究,人們一直高度關注于發現處在語言中心地位的某些抽象原理系統,把抽象的、具有普遍性特征的語言研究置于他們工作臺的中心位置,漸漸地,這些語言學家和哲學家們就傾向于把對日常語言使用記錄的筆記棄于一旁。然而,隨著工作臺上的筆記與日俱增,有關普通語言使用的許多筆記開始中斷而被棄于“廢紙簍”。結果,語用學是“處理正式系統分析不能解決的問題的學科”的定義被提出來了。[5]
近來,Verschueren將語用學定義為研究語言的認知、社會和文化等復雜因素在使用語言和理解語言過程中的作用。在他看來,盡管語用學并不是構成語言理論的一個部分,但是它卻為語用現象提供了一種不同的視角,盡可能區分語音學、形態學、句法學和語義學而賦予語用學自己獨特的語言特色。[6]
事實上,只要翻開任何一本語用學專著,一般都可以找到語用學的定義。不同的定義只是反映了研究語用學的不同角度罷了,歸根結底語用學是一門研究如何理解和使用語言、如何使語言合適、得體的學問。這里我們直接引用語言學家從不同角度為語用學所下的各種定義。[7](P6-7)
從說話人的角度研究語用學:
——語用學是研究說話人意義的學問 (Yule,1996);
——語用學研究人們如何使用語言來達到成功的交際(Kempson,1997)。
從聽話人的角度研究語用學:
——語用學研究人們明白在交際中要說的比聽到表面上說的到底多了些什么(Yule,1996);
——語用學研究如何理解人們刻意表達的言語行為(Green,1996)。
從語境的角度研究語用學:
——語用學是研究語境意義的學問 (Yule,1996);
——語用學是研究話語如何仍在情景中獲得意義(Leech,1983);
——語用學研究如何如利用語境來推斷意義 (Mey,1993);
——語用學研究有社會語境確定的人類使用語言的條件(Levinson,1983)。
從動態交際的角度研究語用學:
——語用學研究語言使用者在適當的條件下靈活的遣詞造句的能力;
——語用學研究人們表達交往的親密程度的方式 (Yule,1996)。
語言功能的綜觀:
——語用學是語言各個方面的功能綜觀,及研究人類生活中語言的認知、社會和文化的功能(Verschueren,1995)。
然而,這些定義都沒有清晰明確地界定語用學的研究范圍,這些定義中的任何一個都有著某種缺陷或異議,他們都不盡人如意。由此可見,要給語用學一個恰切的定義是不容易的。畢竟語用學是包羅萬象的一個學科,它本身就沒有確切的范圍界定。這就告知我們:要對某一學術領域下一個令人滿意的定義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沒有必要去探討某種定義的優劣性。
至少從Levinson起,我們就可以發現語用學的研究存在兩大流派:微觀語用學與宏觀語用學。前者以英美傳統為代表,研究范圍更加狹隘并且更加密切地關注傳統語言學對句子結構和語法的研究。后者以歐洲大陸傳統為代表,研究范圍更加廣泛,包括話語分析、交際的民族志學,心理語言學和社會語言學的某些方面。[8]
就語言學家的英美觀念和語言哲學而言,語言學可以被定義為建立在語言使用基礎上的對意義的系統研究。這些研究的中心議題包括來源于20世紀的哲學分析,如含意、前提、言語行為、指示語和指稱。這也被稱作語言綜觀論,此種言語理論包括:語音學、形態學、句法學和語義學。因而,在他們看來語用學就被認為是僅對語言理論中同一對立組的中心成分的研究。
在歐洲傳統大陸學派看來,語用學被視作對語言的一種綜觀,它存在于語言的各個層面,不僅關注語言理論本身,而且涉及與它使用相關的其他方面,比如說交談雙方的需求、信仰、希望、意圖以及交流雙方與真實世界的關系。因此,它不僅研究那些屬于非語言分支的標準化如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和話語分析的問題,同時也探討與相鄰社會科學的語言學分支的一些問題。
然而,近年來,這兩大流派對語用學問題的釋義也出現了一些重合。一方面,一些從大陸傳統視角探討的微觀語用學話題如:含意、言語行為和預設等已經付諸實踐。另一方面,英美觀念的研究范圍不僅在形式句法的中心話題,前指和詞匯語用學的詞匯方面得以拓展,而且也延伸到語言學的一些連接領域,如計算機語言學、歷史語言學、臨床語言學,進而產生了計算機語用學、歷史語用學和臨床語用學。[1](P12)
自20世紀中后期以來,更多學者將語用研究和認知研究結合起來等。[1](P14)比如關聯理論就對語用學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且成果十分豐富。可以說,類似研究拓展了語用現象的詮釋空間與視角,且對語用學的發展有助推作用。
認知語用學是一門研究認知與交際關系的學科,我們可以在20世紀70年代現代認知科學中找到它的根源,一個典型的認知語用學的例子就是關聯理論。從上世紀80年代起認知科學一直處于為世人矚目的學科前沿,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9](P209)當它進入語言學領域便產生了認知語言學(CL),而在CL的研究中,語言功能的認知研究,特別是語言在交際中的認知研究是當前認知語用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以下就是對國內外的兩位著名學者在認知語用學領域取得成就的簡要介紹。
2009年,Istvan Kecskes and Fenghui Zhang從社會認知的角度研究激發、尋求和創造共有知識的認知現象。交際,在他們看來,既不是一種以意圖為指向的活動,即在此過程中交際雙方知道彼此的意圖、目標并且從認知的角度共同做出努力的過程,也不是交際雙方從認知角度完美地傳遞信息的過程,交際是一種從社會文化的視角,因社會文化背景而使意圖和注意共同作用的過程。他們強調了交際中社會文化因素的決定作用,通過消除對交際雙方共有知識的認知和語用視角的研究,從而將它們有機結合起來形成一幅全面的圖景:充分展示了交際雙方達成一致從出現到使用的一種視角。
眾所周知,語用視角把合作看成是驅動交際的主要因素,而認知視角則認為自我中心在交際中占主導地位。因此,這兩種觀點都以一種孤立的方式探討意圖和注意,并沒清晰地說明意圖和注意之間的聯系。由于它們存在的缺陷,被提出的社會文化背景因素就是由存在于交際雙方以前和當前大腦中的知識組成的,本質上說來這兩種經驗都具有社會文化的特點,因而,它們就為交際奠定了基礎,意圖和注意就以一種系統的方式構成了交際的兩大主力。總之,在動態的交際過程中,由意圖驅使的關聯和因注意而實現的凸顯使得交際得以進展。
在過去的幾年里,認知語言學的迅猛發展極大地促進了人們對語言本質屬性及其運作機制的認識。不僅如此,從認知視角開展的語言學研究可以為重在描寫和解釋語言選擇的語用學提供具體的、可操作的理論工具。具體說來,新認知語用學旨在運用依據人類基本認知方式解釋語言現象的認知語言學(Cognitive Linguistics,以下簡稱CL)基本原理,解釋言語產生和理解、語用推理和會話含義。[10](P40)
從上世紀80年代起,認知科學一直處于為世人矚目的學科前沿,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當它進入語言學領域便產生了CL,而在CL的研究中,語言功能的認知研究,特別是語言在交際中的認知研究是當前CL的重要內容。以CL理論框架下的認知視角為例,它可以從框架、視角、視角聚焦、認知客體的凸顯和視角聚焦與認知關聯等角度來闡釋一些特殊的語用現象。
新語用學的基本觀點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語言反映了其使用者的基本認知方式,從共時來看,人類的基本方式與語言表達方式息息相關。從歷時來看,人類的基本方式會固化在語言體系中,從而為語言交際提供表達的框架和資源,使特定的語言表達方式和選擇成為可能。(2)在共時交際中,交際雙方必須要參照認知經驗提供的表達方式來表達或理解話語 (的字面意義、會話含義、特殊效果等)。(3)話語的產生和理解是一個選擇過程,從具體的語言表達中可以了解特定方式的存在和應用。從一定意義上說,認知為語用提供了可能性,語用為認知提供了現實性。[10](P41)
將CL理論與認知研究實踐結合起來的關鍵在于提供合適的、基于認知經驗的理論模塊,填補話語處理過程解釋方面的連接環節,將整個交際過程在認知框架中有機結合起來,使語用解釋符合認知規律[10](P43)。
綜合以上兩種研究成果,借助認知語用學的理論框架,我們一起來分析下面的幾段對話:
①A:Is there anything special in today's newspaper?
B:Nothing interesting.If you want to know about…
A:OK,but you can tell me the bank…
B:Bank?No interest,this morning I just swam there.
A:Oh,no.It is the bank where Tom worked.
B:So what?
②A:你知道昨天晚上那個銀行發生什么事了嗎?
B:一群搶劫者貿然闖入,偷走了一大筆錢。
③A:你知道昨天晚上那個銀行發生什么事了嗎?
B:五千萬元錢被一群劫持者偷走了。
④A:你知道昨天晚上那個銀行發生什么事了嗎?
B:它遭遇了一場搶劫案。
在對話①中,A說出的話給我們一種感覺:他是想讓他的朋友告知他一些關于今天報紙中報道的特殊事件。然而,B似乎對此沒有任何的興趣。A的第二句話看似很確切但是又不夠完整,所以我們可以得知他的真正意圖是什么。這句話就給了B一個提示,他會認為A想知道關于Tom工作bank的情況。也許這并不是A的意圖,可是接下來的對話似乎就是一種共建的意圖。盡管如此,很明顯的是存在于A與B大腦中對bank最凸顯的意義是不同的,因而就導致A沒有得到預期的共有知識。結果,直到A對bank做出進一步的解釋時A的意圖才引起了B的注意,這也是一種使得交際更易于成為共有知識的尋求信息的方式。盡管如此,B的反應并沒有使他們之間的代溝緩解反而加劇,致使接下來的交流中斷。事實上,在動態的交際過程中,正是因為A與B不同的視角才使得進一步的交際中斷,因為他們各有自己關注的焦點,盡管一方有意激活并且尋求雙方的共有知識。
在對話②、③和③中,雖然他們大致地表達出相同的意思,但是它們之間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差別。在對話②中,一群搶劫者是凸顯信息,而在對話③和④中五千萬元和銀行分別成為了句子的凸顯信息。一群搶劫者、五千萬元和銀行,分別作為上面每句話中的說話者的認知客體,即它們最先出現在說話者大腦中的信息,從而構建、理解交際的過程。由于他們共有知識的差異和處理信息時存在的不同注意力,因而對話②、③和④中的交際者有著不同的知識并且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做出了不同的信息處理方式。也就是說,正是由于他們不同的視角聚焦使得他們的表達方式不同,或者說,這些說話者可以被視為擁有不同認知標準的完全不同的個體,從而以不同視角處理交際。
因此,我們可以推理出:視角聚焦不是一種簡單的、隨機的行為,而是一種有意識、有目的的認知過程。因為認知主體會根據自己或雙方認可的興趣、需要、利益、價值觀、信仰等能動地加以選擇,并通過語句組織的方式呈獻給交際雙方,幫助對方進行視角聚焦,從而影響對方的認知過程和結果。就此看來,視角是一種認知范疇,反應人們控制、運用注意的認知能力,而不是一種句法范疇,因為并不存在獨立的“句法視角”,盡管表面上它與所選擇的動詞有關。可見,視角聚焦為語言形式提供了認知上的可能,事物或行為的過程的認知屬性對語言表達產生影響。視角選擇的帶來的認知效果是通過聚焦于某一范疇或因素,使之在交際對象的認知環境中變得特別凸顯。進一步分析,我們發現,不管是對話②、③還是④,交際的意圖都是很明顯的,并且逐漸形成、表達并被很好地領會。在A看來,意圖就是他說話之前就存在他大腦中的bank,而在B看來,意圖就是他話語傳達后他具體所指的那個bank。照此說來,交際就是說話者不斷地在交際中創建與意圖有關聯的持續努力的過程。
總之,交際其實就是意圖形成、傳達并且被釋義的過程,注意需要以一種可理解的方式形成話語的一個過程。我們可以總結出交際同時是受社會文化背景刺激引起注意的過程。同時,據認識視角理論來看,我們可以發現一種新的認知效果,解釋在動態交際中形成的效果的認知依據。
不管是來自Istvan Kecskes and Fenghui Zhang的認知研究還是來自陳新仁的認知研究,他們的理論都有相通之處,鑒于探討的理論根據,比如視角、視角聚焦、認知客體的凸顯、意圖和注意都屬于認知范疇并且都可以很好地解釋一些語用現象。
近年來,隨著語用學研究的蓬勃發展,語用學的研究內容也十分豐富。各種各樣的跨學科語用學不斷出現,諸如文化語用學、語際語用學、社會語用學、認知語用學、發展語用學、臨床語用學等這些與語用相關的交叉學科的相繼出現,展示了語用學研究中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大好局面,顯示出語用學發展的勃勃生機。[2](P16)與此同時,語用學研究不僅表現在語用——語言研究和社交——語用研究日益深入,而且表現在它與相鄰學科的不斷交融。現今,我們對一些交叉學科已經耳熟能詳,比如立足社會或文化的跨文化語用學、語際語用學;屬于認知導向的社會語用學、上知語用學、心理語言語用學(實驗語言學和發展語用學)、計算機語用學(臨床語用學和神經語用學);以及歷史語用學、文學語用學、法律語用學、女權主義語用學、語料庫語用學等等,這類學科沒有分明的研究范圍,既不以社會或文化背景為支撐也不以認知為基礎。[1](P14)大致說來,這些學科都屬于亦或超越語用學的范疇,它們組成了宏觀語用學。
語用學脫胎于西方的語言哲學,它的形成與語言哲學家對符號學的研究有著密切的關系。[2](P2)從70年代末語用學被確立為語言學的一個分支起,它的研究話題和范圍就不斷擴展,出現了以不同議題為焦點的語用學研究。
隨著社會科學的發展,一大批語言研究已引起我們的注意,比如對語音學、句法學、語用學和話語分析的研究,也有普通語言學、應用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社會語言學和計算機語言學。而且自從20世紀中后期以來,越來越多的學者把認知和語用結合起來,比如關聯理論,它憑借有趣自然語言的力量可以解釋一些交叉學科的研究,心理語言學和認知科學。而且,毫無疑問的是,認知語用學,作為語用學最引人注目的研究對象之一,將會激勵越來越多的學者進一步地從事研究并且在語用和認知結合中走在更前沿。
語用學為語言研究開辟出一片廣闊的新天地,它從交際功能的角度研究話語,促進了語言研究的蓬勃發展。通過語用學研究會縮小它跟社會語用學、心理語用學等學科之間的距離。[2](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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