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洪昌,周正華
(1.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0073;2.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天津300193)
泄瀉是以排便次數增多,糞質稀溏或完谷不化,甚至瀉出如水樣為主癥的病證[1]。《奇效良方·泄瀉門》中有“泄者,泄露之義,時時溏泄;瀉者,一時水去如注泄”。現臨床一般統稱泄瀉。泄瀉是一種復雜的疾病,是臨床常見難治疾病之一,“濕”是泄瀉的主要病理因素[2],故有“濕勝則瀉”之說,而“風能勝濕”,將風藥適當配伍應用于泄瀉,時獲奇效。現就“風能勝濕”在泄瀉中的運用試作淺析。
《素問·太陰陽明論》所云:“濕勝則濡泄”。《素問·氣交變大論》中說:“歲水不及,濕乃大行,……民病腹滿身重,濡泄”。可見“濕勝”是引起泄瀉的病理關鍵。脾喜燥而惡濕,濕邪易困于脾土,脾失健運,升降失職,清濁不分,水谷混雜而下致泄瀉,正如王冰注解《內經》時曰:“濕盛則內攻于脾胃,脾胃受濕則水谷不分,水谷相和,故大腸傳導而注瀉也”。《雜病源流犀燭·泄瀉源流》強調,濕是泄瀉發病的重要源頭,“泄雖有風寒熱虛之不同,未有不源于濕者也”。《醫學心悟·泄瀉》認為“瀉之屬濕也”,曰:“書云∶濕多成五瀉,瀉之屬濕也,明矣”。李中梓《醫宗必讀·泄瀉》:“脾土強者,自能勝濕,無濕則不泄。若土虛不能制濕,則風寒與熱得干之而為病”。說明脾虛則內濕由生,濕盛則脾陽被遏,以脾為主要矛盾,以濕為病理關鍵,內濕、外濕、或內外合邪均可致瀉,所以李中梓明確提出“無濕則不瀉”。可見,濕邪是泄瀉的重要成因,“濕氣勝,五瀉成”(《醫學三字經》),這也為從“濕”論治泄瀉奠定了基礎。
《素問·至真要大論》有“濕傷肉,風勝濕”的記載,提出了“風能勝濕”理論。古之圣賢觀察自然萬物發現有風之處不易潮濕,而無風之處易發潮濕,且潮濕之處得風易干,正如先賢所說“地上淖澤,風之則干”(《脾胃論》)“風能勝濕,猶濕衣懸透風處則易干”(《沈氏尊生書》)“如物之濕,風吹則干”(《醫方集解》)。這為“風能勝濕”提供了直觀映象,先賢通過取類比象思維高度概括這一現象,并根據“天人合一”理論,將其運用到醫學理論中提出了“風能勝濕”。《醫宗金鑒》謂:“濕為土病,風為木氣,木可勝土,風亦勝濕”,風五行屬木,濕五行屬土,木能克土,故風能勝濕,這是從五行理論加以闡述的。另外,古代醫家在長期臨床中發現,若在治療濕邪為患的疾病時,適當加用一些風藥,會很快取得濕去病愈的佳效,很好地印證了“風能勝濕”的理論。“風能勝濕”理論的確立,為將風藥運用于“濕勝則瀉”之泄瀉病中奠定了理論基礎。
風藥指味薄氣輕、具有輕揚上升發散之性,以祛風為長的藥物,如升麻、葛根、柴胡、羌活、防風、白芷、佩蘭等[3-4]。“風藥”之名始見于李東垣《脾胃論》:“陽本根于陰,惟瀉陰中之火,味薄風藥,升發以伸陽氣,則陰氣不病,陽氣生矣”。可見風藥具有升舉陽氣之效。“一日余體重,肢節疼痛,大便泄并下者三,而小便閉塞……必用升陽風藥即瘥”“寒濕之勝,助風以平之”,據此創升陽除濕大法,治濕每多配伍風藥,開風藥勝濕止瀉之先河。后世李中梓在《醫宗必讀·泄瀉》提出著名的治泄九法,就有關于風藥升提勝濕止瀉的應用:“一曰升提,氣屬于陽,性本上升,胃氣注迫,輒而下陷,升、柴、羌、葛之類,鼓舞胃氣上騰,則注下自止……且濕為土病,風為木病,木可勝土,風亦勝濕,所謂下者舉之是也”。《先醒齋醫學廣筆記·泄瀉》載:“長夏濕熱令行,又歲濕太過,民多病泄。當專以風藥,如羌活、防風、升麻、柴胡、白芷之屬,必二、三劑,緣風能勝濕故也”。風藥多辛、苦、溫,味香,屬木,可升陽健脾、燥濕運脾、散濕醒脾、疏肝助脾,以達勝濕止瀉之功。
3.1 風藥辛溫,升陽健脾止瀉 風藥辛溫,其性升浮,其氣四達,能助升發下陷之中氣,使清氣得升,濁陰得降,中焦脾胃健運,濕邪自除,泄瀉自止,合《內經》“清氣在下,則生饗泄”“下者舉之”之說。雖有“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用淡味滲透之劑以利小便,達“利小便以實大便”之訓,然對脾胃久衰、寒濕暴加、病泄利之人,絕非穩妥,故東垣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今客邪寒濕之淫,從外而入里,以暴加之,若從以上法度,用淡滲之劑以除之,病雖即已,是降之又降,是復益其陰,而重竭其陽氣矣,是陽氣愈削,而精神愈短矣,是陰重強而陽重衰矣,反助其邪之謂也,故必用升陽風藥即瘥”。以風藥“羌活、獨活、柴胡、升麻、防風等”治之,祛邪不傷正而獲痊愈。東垣之益胃湯、升陽湯、胃風湯、升陽除濕湯中,多加用風藥以勝濕止瀉。故風藥因其辛溫之性,可升陽健脾止瀉。
3.2 風藥苦溫,燥濕運脾止瀉 濕邪困遏脾土,失于健運,脾胃清濁不分而泄瀉自成。風藥苦溫,其性偏燥,脾喜燥而惡濕,風藥性燥能振奮脾陽,以化濕邪;而其性苦能燥體內之濕,即“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素問·藏氣法時論》),其性溫可散寒勝濕,故風藥苦溫燥可使濕去脾健,泄瀉自愈。另外,風藥性善行,可行氣發散,宣散濕邪于外,而防濕邪凝聚,以解困脾之厄。故風藥因其苦溫之性,可燥濕運脾而止瀉。
3.3 風藥辛香,散濕醒脾止瀉 外感濕邪由表入里傷及脾胃,使脾胃運化水濕之職受困,氣機不暢,清濁不分而泄瀉作矣。風藥性辛而升散,能祛風散寒化濕,散濕邪外達于體表,從毛竅而出;且風藥芳香,可醒脾化濕。同時,辛能行氣,香能通氣,風藥能暢中焦氣機,使氣機調暢,升清降濁之功得復,清濁自分,泄瀉自愈。故風藥因其辛香之性,可散濕醒脾而止瀉。
3.4 風藥屬木,疏肝助脾止瀉 肝失疏泄,氣機不利,橫逆克犯脾土,脾失健運,清陽不升,水谷不化,濕邪內生,而發生泄瀉。風與肝同性屬木,具有升發條達之性,既可條達肝氣而解肝之郁滯,又可借其升發之性而助脾氣升發清氣。所以,風藥可疏肝理氣,助脾健運,使氣機暢達,清陽得升,濕濁得化,泄瀉得止。故風藥因其木條達之性,可疏肝助脾而止瀉。
另外,因腎陽不振,命門火衰所致之腎虛泄瀉,表現為晨瀉完谷不化,多以四神丸滋其化源,合風藥防風、秦艽類,助肝升發,以外行關節、內達下焦而愈[5]。
風藥多辛香走竄,易于耗氣傷陰,故當中病即止,避免耗氣傷陰之弊,其用量不宜過重,一般不宜超過補藥的分量,以防其耗散元氣[6-7]。另外,須強調指出是,泄瀉本緣于濕,是故其治療應遵《內經》中治濕之旨:“濕淫所勝,平以苦熱,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在合理選用芳香化濕、苦溫燥濕、淡滲利濕等治療大法的基礎上,適當配伍風藥,時可發揮效如俘鼓、愈頑疾于頃刻的獨特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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