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江 黃桂然
(武漢大學經濟發展研究中心/人口·資源·環境經濟研究中心,湖北武漢 430072)
隨著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農村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非農部門、由不發達地區向發達地區轉移已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和必然趨勢。據第六次人口普查顯示,2010年全國戶口登記地在外鄉鎮街道的人口已達到2.61億人。而重慶市是中國農村人口最多的直轄市,存在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自1997年直轄以來通過啟動“百勞工程”等一系列措施來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和發展勞務經濟,轉移數量從1998年的355.40萬人上升到2010年的901萬人。與此同時,重慶市的區域競爭力也有了較大幅度的提高,1998-2004年間重慶市經濟綜合競爭力在全國排名上升了2 位[1],《中國省域競爭力藍皮書》[2]指出“十一五”期間重慶市在全國排名由25位上升到了2010年的第19位。那么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存在什么樣的關系?本文擬在此基礎上探討兩者之間的關系,以期能夠促進重慶市的經濟社會發展。
國內外對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研究主要涉及勞動力轉移對經濟增長以及地區差距兩方面。大量文獻均證實勞動力轉移能夠促進經濟增長,對經濟增長具有正向影響。農村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非農業部門轉移導致農村勞動力邊際生產力顯著改善,是促進國民經濟增長的重要方面,是解決三農問題和增加農民收入的根本途徑[3-4]。賈偉[5]、嚴超[6]和蒲艷萍等[7]分別通過使用全國和重慶市的勞動力遷移數據實證分析認為勞動力遷移對于地區經濟增長和合理配置土地等基本資源方面有正向作用。
而勞動力轉移對地區差距的影響還存在爭議,根據新古典經濟理論,勞動力由欠發達地區向發達地區轉移會縮小地區間工資差異和資源稟賦差異,導致地區間的經濟增長差距收斂。但根據各地區的資料實證分析結果并不完全和這一理論相符,大部分研究證明勞動力轉移縮小了地區差距。段平忠和劉傳江通過建立人口流動與經濟增長之間的計量模型指出人口流動對經濟增長差距的收斂作用 明 顯[8],樊 綱[9]、王 小 魯[10]、姚 枝 仲[11]、Shioji[12]、Rappaport[13]、Evans[14]等分別對全國、重慶市、日本、開放型國家和美國的研究也都支持這一結論。而Barro和Sala-i-Martin通過研究認為美國的高勞動力遷移率還不足以影響經濟趨同和縮小地區差距[15],王飛和孫自鐸等也認為農村勞動力轉移是擴大了而不是縮小了地區間居民收入和經濟社會發展的各方面的差距。針對這一“遷移謎題”許召元通過新經濟地理學給出了較為合理的解釋,認為勞動力轉移之所以在有些地區擴大收入差距而有些地區縮小差距的原因在于資本的外部性和擁擠效應的相對大小以及農村和城鎮居民的技能差異。
上述研究采用各種計量回歸模型證實了勞動力轉移能夠促進地區經濟增長,對勞動力轉移是否能縮小地區間的差距也進行了全面的分析,但是沒有從區域競爭力的角度分析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的影響。本文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利用重慶市1998-2010年的數據首先度量區域競爭力指數,然后根據重慶市統計局和農業局提供的年度農村勞動力轉移數據建立VAR模型,對重慶市農村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動態關系進行實證分析。
區域競爭力本身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目前尚無可直接利用的重慶市區域競爭力數據,本文采用構建指標體系的方法來計算區域競爭力指數,根據區域競爭力的理論和構建指標體系的原則從經濟基礎、產業發展、基礎設施、科技水平和國民素質等方面構建了一套包括4個遞階層次共49個指標的區域競爭力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層次分析法相結合的方法綜合計算重慶市1998-2010年區域競爭力指數。利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出各準則層的競爭力指數,層次分析法確定各準則層的權重指數,最后利用綜合評價模型來確定重慶市的區域競爭力發展趨勢。指標體系中所用數據均來源于1999-2011年《中國統計年鑒》和《重慶統計年鑒》。
從總量分析,如圖1所示,農村勞動力轉移規模不斷擴大,1998年重慶市僅轉移農村勞動力355萬人,占農村常住人口的18.37%,之后一直以較高的速度增長,2002年已突破500萬,2010年農村勞動力遷移人口已高達901萬,占農村常住人口的比重提高到66.49%,勞動力轉移年均增加45.47萬人。而年增長率則呈現強烈的波動趨勢,2002年之前增長率較高,此后勞動力轉移的增速開始下降至2009年才緩慢上升至10.6%,年均增長8.13個百分點。同時區域競爭力指數持續上升,從1998年的96.78以年均0.71個指數的速度緩慢上升至2010年的105.26,與農村勞動力轉移的年增長率相同,區域競爭力的年增長率同樣呈現出波動趨勢,1999年年增長率為0.23個百分點,但之后波動上升到2008年的1.21%,2010年的增長率最高,區域競爭力年均增長0.70個百分點,與勞動力轉移相比明顯低很多。

表1 區域競爭力評價指標體系Tab.1 Evaluating indicator system of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圖1 農村勞動力轉移和區域競爭力變化趨勢Fig.1 Variation trend of rural labor transfer and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為準確衡量重慶市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的影響程度,在此采用VAR即向量自回歸模型對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動態關系進行實證研究,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通過脈沖響應函數和方差分解分析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的長期動態關系和相互影響程度。對勞動力轉移和區域競爭力分別命名為EMI和COM,取對數后的變量為LNEMI和LNCOM。
在進行協整分析之前需要對被分析的序列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檢驗時間序列是否平穩。通過對各變量進行ADF檢驗發現勞動力遷移和區域競爭力兩個變量均在5%的顯著水平下接受所有變量水平值有單位根的假設,通過二次差分的檢驗結果表明兩個序列的二階差分是平穩的,表明區域競爭力與勞動力遷移可能存在協整關系。在此使用Engle和Granger于1987年提出的EG兩步法對變量之間的協整關系進行檢驗,首先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區域競爭力和勞動力遷移進行回歸,然后采用ADF對所得的殘差序列進行穩定性檢驗,檢驗結果表明區域競爭力與勞動力遷移的殘差序列的ADF檢驗值均小于顯著水平為5%時的臨界值,表明區域競爭力與勞動力遷移之間均存在協整關系,因此,勞動力遷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具有長期均衡關系。
首先根據模型的AIC和SC最小值原則來判斷變量的滯后期,當AIC和SC最小值的滯后期不同時進行取舍。依據LR統計量、赤池準則和信息準則檢驗等原則,通過EVIEWS6.0軟件可以得到各原則的檢驗結果,有5種評價統計量認為建立2階最合適,因此,模型的滯后期定為2,即建立滯后2期的VAR模型能夠消除隨機誤差中存在的自相關。根據1998-2010年的數據得到VAR(2)模型的計算結果(見表2)。進一步對建立的VAR模型進行檢驗,檢驗結果如圖2,對于VAR模型而言,如果VAR模型所有根模的倒數小于1,即方程的特征根位于單位圓內,則該模型是穩定的,通過圖2和表2可以判定所建的VAR模型是穩定的,可以進一步進行脈沖響應分析。
為進一步研究重慶市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的關系,需要在已建立的VAR模型的基礎上利用脈沖響應函數來分析二者之間的沖擊影響程度,在此將沖擊響應期設為10期,考慮在10期內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以及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的變動的動態響應過程。分析結果見圖3。

表2 勞動力遷移與區域競爭力向量自回歸方差參數估計結果Tab.2 Auto regression parameter estimates of rural labor transfer and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圖2 VAR模型穩定性檢驗結果Fig.2 Test result of stability for VAR model
就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一個單位沖擊的響應來看,區域競爭力當期反應為正值,下一期反應為負值,之后曲折上升至第五期為最高值(0.000 658),然后開始波折下降,在整個分析期內的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的總體影響為正,即當期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的總體影響為正,表明隨著勞動力遷移數量的增加區域競爭力在增強,但是從第5期以后開始下降并且沖擊也越來越小,但從圖中也可以看出勞動力轉移提高區域競爭力的影響非常小。
就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一個單位沖擊的響應來看,勞動力轉移當期反應值為正,下一期反應變為負值,之后的八期呈現不穩定狀態,在坐標軸上下浮動,至第四期和第五期沖擊的影響最大,然后隨著時間間隔的增加開始波動下降,從第七期開始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的沖擊已經非常小。總體來看在整個分析期內的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的總體影響為負,表明隨著區域競爭力的增強勞動力轉移的數量在減少,尤其是第四期以后。這一分析結果符合勞動力轉移的規律,根據人口轉移理論,影響人口轉移的最重要因素是區域間經濟發展水平,隨著重慶市的經濟社會發展與其他省份的差距的減小,往市外轉移的勞動力也會逐步減少,多數勞動力會選擇就近轉移,據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00-2010年重慶市外出市外的人口占總流動人口的比重已下降了近19%。

圖3 勞動力遷移與區域競爭力脈沖響應曲線圖Fig.3 Impulse response curves of the rural labor transfer and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表3 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預測方差分解結果(%)Tab.3 Forecast variance decomposition result of rural labor transfer and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圖4 勞動力轉移和區域競爭力預測方差分解圖Fig.4 Forecast variance decomposition chart of rural labor transfer and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
由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預測方差分解結果(見表3、圖4)可知,重慶市區域競爭力指數的變動大部分是由于其自身變動影響而產生的,說明重慶市的區域競爭力存在慣性現象,經濟基礎和產業發展等方面的自我積累對其自身的變動影響顯著,它的貢獻度一直保持在98%以上,可以看出除勞動力轉移以外的人均GDP、固定資產投資、非農產業的比重等因素對區域競爭力的提升有重要作用,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方差的貢獻度非常低,當期貢獻值為零,此后呈現微弱的上升趨勢,但保持著一種逐漸上升的趨勢。同時通過對勞動力轉移的方差分解可以看出,區域競爭力對解釋勞動力轉移的預測方差分解的貢獻度較高,第二期的貢獻度就高達31.34%,此后一直呈現較高的貢獻率,表明引起勞動力轉移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區域競爭力的大小。
本文利用1998-2010年重慶市時間序列數據,建立了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的VAR模型,檢驗了兩者之間的協整關系,并在此基礎上運用脈沖響應分析和方差分解分析了重慶市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的動態響應關系,主要研究結論總結如下:
在研究期間內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存在協整關系,兩者之間具有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重慶市勞動力轉移與區域競爭力之間存在著不同的脈沖響應函數,在脈沖響應函數中,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總體表現為負向影響,且在第4年的影響最大。隨著時間的推移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的影響也在逐漸減弱,表明隨著重慶市經濟的快速發展勞動力尤其是向市外轉移的數量將會減少。而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的總體影響為正,在第5年達到最高值。重慶市近年來農村存在大量剩余勞動力,這些剩余勞動力向市區和市外的轉移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重慶市的經濟發展。
在方差分解中,勞動力轉移對區域競爭力波動的貢獻份額較低,貢獻較小,勞動力轉移沖擊后的第10年對區域競爭力波動的份額仍不到2%。而區域競爭力對勞動力轉移波動的貢獻份額較高,從第3年開始對勞動力轉移波動的貢獻率就已高達83%。表明重慶市的經濟社會發展狀況仍是影響勞動力是否轉移的最主要因素,近年來由于東部發達地區的部分產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產業開始向市內轉移以及與東部地區的收入差距的縮小,重慶市勞動力向外市轉移的比例已經有所下降。同時通過方差分解表明提高重慶市區域競爭力的途徑應是進一步提高經濟發展水平和科技水平等,勞動力轉移對提高區域競爭力的貢獻有限。
(編輯:于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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