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衛紅,王田繪,王永健,高 瞻
(1.廣東工業大學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520;2.華南理工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641)
隨著知識經濟的到來,信息技術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其中信息技術能力是學者關注的焦點之一。現有文獻顯示,大多數關于IT能力的研究都基于資源基礎理論和互補資產理論,在內容上較多地集中在IT能力與企業績效/競爭優勢的關系上[1-2]。近年來,有學者注意到了IT能力對技術創新的驅動作用,認為IT可以通過改變企業信息的獲取、處理方式和組織業務流程對技術創新產生影響[3]。但二者關系并未受到研究者過多的關注,盡管有少量學者已經認識到IT能力對于技術創新有促進作用[4-5],但研究并不深入,當前IT能力作用于技術創新的機制尚不清楚。現有關于IT能力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研究已經表明,IT能力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并不是直接的,而是通過某些中介變量,組織學習是研究IT能力與企業績效時被經常使用的中介變量[3],許多實證研究已證實IT能力與組織學習有顯著正相關關系[6],組織學習與技術創新有顯著正相關關系[7-8]。而關于IT能力、組織學習和技術創新的關系仍然是一個黑箱,IT能力是否通過某些變量間接作用于技術創新?組織學習是IT能力影響技術創新的中介變量嗎?這些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
鑒于以上實踐需要和理論不足,本文以廣東省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例,將組織學習作為IT能力與技術創新關系的中介變量,試圖厘清IT能力作用于技術創新的內在機理,以期獲得一些有價值的結論。
Ross等[9]較早定義了IT能力,他們將IT能力定義為控制與IT相關的成本、按需交付系統、通過IT實施影響業務目標的能力。此后,學者對于IT能力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大問題上:一是IT能力的內涵及其測量;二是IT能力與企業績效的關系。本文認為IT能力是企業通過有效的管理與規劃,運用IT高效率實現企業目標的能力,包括IT基礎資源、IT關系資源和IT體系慣例。而IT能力與企業績效的關系是學者關注的焦點,對于二者關系研究的普遍結論是,IT能夠提升企業的績效,但這種作用是間接的[3]。盡管國內外有大量學者研究了IT能力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但是,IT能力與企業非財務績效以及企業各層面績效的關系研究匱乏。
現有關于IT能力與技術創新的關系研究大多基于信息處理理論,認為IT最基本的功能便是處理信息,因此IT能力是企業運用IT獲取和利用信息的能力[6]。從信息處理視角,IT對技術創新有重要促進作用。首先,巧妙的創意和構思是技術創新的起點,利用IT能夠快速收集企業內外部信息,并對信息進行整理、篩選、組合,產生對企業技術創新有價值的信息,為新創意提供依據,而創意從產生、轉移、認同、篩選、實驗,到商業化并最終在市場上實現擴散,每一步都需要對信息和知識進行有效管理,而信息技術是實現新構思和創意管理的最佳選擇[10]。其次,通過IT構建數據倉庫,通過云計算、數據挖掘等技術可以快速實現不同產品、服務方案的組合,發現新的客戶需求,快速實現產品創新。國內外學者的研究也表明IT能力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如付睿臣,畢克新等[5]的研究表明信息能力與技術創新能力有顯著正相關關系。Ja-Shen Chen等[6]的研究表明IT能力對服務過程創新有顯著促進作用。
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IT能力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
March[11]在研究組織的適應過程時將組織學習劃分成兩大類:探索式學習和利用式學習。其中,探索式學習使得組織學習行為更多地表現為“探索、變化、承擔風險、試驗、嘗試、應變、發現、創新”等[12];而利用式學習則使得組織學習行為更多地表現為“提煉、篩選、生產、效率、選擇、實施、執行”等。
探索式學習要解決的是全新的問題,由于沒有現成的方法和知識基礎,行動者只能去接近或開發新知識,采用新方法或者新舊結合的方法來處理現有問題,這會導致內部知識的創造,增強企業內部的研發能力,促使組織進入新的市場或者最早引入新產品[13]。同時,探索式學習可以提升企業的吸收能力,為企業吸收外部知識提供基礎[14]。而且,探索式學習表現出來的大膽創新,可以推動企業不斷開發與競爭對手完全不同的產品,從而大大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績效[15]。利用式學習雖然沒有開發新的技術或進入新的市場,但是,利用式技術學習通過對現有知識的提煉、總結或者重新組合對現有的技術組件進行改進,是將舊的知識或方法運用于新的具體情境,這能夠促進企業漸進性創新[16]。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探索式學習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
H2b:利用式學習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
IT能力對組織學習的促進作用則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IT能力將大大提高組織記憶的精確度、可塑性、完整性和高反饋性。二是IT將增強組織的信息協同性,使組織成員間的交流與溝通變得更加通暢[11]。對于二者更加細致的關系體現在IT能力為組織提供的三種學習機制:第一種,知識倉庫和門戶網站,主要作用是知識的存儲與檢索;第二種,虛擬團隊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中,項目團隊成員可以互相分享和討論特定的知識;第三種,電子交流社區,是一種即時信息傳遞機制,通過它可以使處在不同地區的成員去分享他們的經驗和共同的興趣愛好[18]。經仿真分析后發現:不同機制對組織學習的影響是不一樣的,知識倉庫和門戶網站和虛擬團隊空間有助于利用式學習,而電子交流社區則有利于探索式學習 (見圖1)。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a:IT能力對探索式學習有顯著正向影響。
H3b:IT能力對利用式學習有顯著正向影響。

圖1 理論模型圖
互補資產理論[19]認為,企業從技術創新到商業化的成功必須依賴于一系列互補資產的支持,這些互補資產可以分為通用性互補資產、專有性互補資產和共生性互補資產三種類型。專有性互補資產會促進企業突破式創新,而通用性互補資產則會抑制企業的突破性創新[20]。IT能力作為企業的一種專有性互補性資產[21],必須通過企業其他資源的互補支撐才能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IT最直接的功能是信息處理[12],通過對各種信息的高效獲取、存儲、傳輸、記憶,通過提供順暢的知識交流共享平臺,進而間接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因此,我們認為IT能力通過組織學習作用于技術創新,于是,提出如下假設:
H4a:探索式學習在IT能力和技術創新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H4b:利用式學習在IT能力和技術創新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的方式收集數據,主要委托廣東省青年企業家協會向企業中高層管理者發放問卷,調查對象主要是企業中高層管理者。在正式調查之前,我們基于文獻研究設計了原始問卷,經過專家匿名審閱后,對反饋意見進行商酌修改。在正式發放問卷調查之前,我們選取了50家企業進行了預調查,并根據預調查的結果對某些問句的語言表達進了修改,之后形成正式問卷。本次研究一共發放了800份問卷,問卷調查范圍是廣東省戰略性新興產業最集中的珠三角地區,共回收問卷512份,去掉填寫不完整或隨意填寫等原因引起的無效問卷131份,最終獲得有效問卷381份。問卷的有效回收率47.6%。其中,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企業樣本130份。
本研究各變量問句均采用Likert5級刻度來度量,1~5表示從“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或者從“非常低”到“非常高”,變量的具體測量方法如下:(1)IT能力:從IT基礎資源、IT關系資源和IT體系慣例三個維度來測量,問句主要參考焦豪等[21]基于中國本土設計的量表,并在訪談和預調查的基礎上做了適當修改。(2)組織學習:劃分為探索式學習和利用式學習兩個維度,探索式/利用式學習的測量主要根據March等[11]對兩類不同學習方式的描述和定義。(3)技術創新:主要參照文獻謝洪明[22]使用的量表,采用產品創新、工藝創新兩個因素來衡量技術創新。(4)控制變量:在對企業IT能力的相關研究中,公司銷售額,公司目前資產總額,公司所有制性質是通常作為重要的控制變量[6]。因此,本文也將這些變量作為控制變量。
進行模型驗證前,首先對變量的信度和效度進行檢驗。本研究采用Cronbach'sα值和標準負荷量進行信度檢驗,一般認為Cronbach'sα大于0.70時,表示信度較好,使用SPSS16.0檢驗結果顯示,所有變量的Cronbach'sα都大于或接近建議的0.7,且各題項的標準負荷量都大于0.41,表明各變量的內部一致性較高 (見表1)。在效度方面,首先,由于本研究各變量的測量均參照國內外學者使用過的成熟量表,并經過企業訪談、專家咨詢以及預調查等步驟的修正,因此具有較高的內容效度;其次,利用驗證性因子分析方法對其區分效度進行檢驗。使用研究模型中的6個變量構建了一個6因子模型,隨后將6個變量隨機嵌套,構建了其他6個嵌套模型。采用 χ2/d、RMSEA、NFI、IFI、CFI、NNFI這6個擬合指標判斷模型的擬合效果,一般認為只要 χ2/d<5,RMSEA <0.08,NFI、IFI、CFI、NNFI>0.90,模型的擬合效果就比較理想,Steiger認為RMSEA的值小于0.1表示好的擬合,小于0.05表示非常好的擬合,小于0.01表示非常出色的擬合。由驗證性因子分析的結果 (見表2)可知,6因子模型比其他嵌套模型的效果都好,這表明本研究的6個變量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另外本研究中所有題項的標準負荷都大于0.4,T值顯示因子負荷都具有顯著性,表明各變量具有較好地收斂效度。
由表3可知,IT能力的三個維度與組織學習、技術創新基本都在顯著正相關關系,這為相關變量之間的關系分析以及中介效應的檢驗提供了必要前提。

表2 變量區分效度的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

表3 各量表的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矩陣 (N=130)

表4 探索式學習中介效應回歸分析結果
本研究使用回歸分析檢驗假設,表4和表5列出了回歸分析結果。模型a2的分析結果 (β=0.370,p<0.001),表明IT能力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1得到支持。模型a3的分析結果 (β=0.492,p<0.001),表明IT能力對探索式學習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3a得到支持。模型a4的分析結果 (β=0.602,p<0.001),表明探索式學習對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2a得到支持。將模型a5的回歸分析結果 (β1=0.095,p>0.1,β2=0.559,p<0.001)與模型a2的回歸分析結果 (β=0.370,p<0.001)對比,發現加入中介變量探索式學習后,IT能力的回歸系數由原來的顯著變得不顯著,表明加入探索式學習這個中介變量后,IT能力對技術創新不再有顯著影響了,而探索式學習仍對技術創新有顯著影響,根據Baron和kenny中介作用的判斷邏輯,探索式學習在IT能力與技術創新關系中起到了完全中介作用,因此假設4a得到支持。同理,表5中模型b1、模型b2、模型b3、模型b4、模型b5的回歸分析結果,使得假設2b、假設3b、假設4b得到支持。至此,全部假設均得到支持。

表5 利用式學習中介效應回歸分析結果
本研究以130份來自廣東省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的樣本數據對IT能力、組織學習和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進了研究。我們發現,IT能力通過提升組織學習進而促進技術創新,本文的研究結果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首先,本文豐富了基于資源基礎觀和互補資產理論的IT研究。IT作為企業資源的一部分必須通過組織其他互補性資源,如知識,才能發揮其價值[12],本文從資源視角將IT能力視為企業的一種互補性資產,并實證得出了“IT能力對技術創新的驅動作用是間接的”這一結論,豐富并支持了這一觀點。
其次,現有研究已經證實,知識是IT發揮作用最重要的互補性資源[12],而組織學習作為知識的來源,早已被證實在IT能力與競爭優勢關系中起中介作用[3]。本文基于互補資產理論將組織學習引入IT能力與技術創新關系研究,并驗證了組織學習是IT能力作用于技術創新的中介變量,這一結論有助于人們深入理解IT能力作用于技術創新的機理。
最后,本研究的實踐意義在于:①技術創新能力是戰略性新興產業最核心的競爭能力,本研究的結論啟示管理者應該重視IT的戰略價值,加強對IT的投資,注重企業IT能力的培育。具體來說,在IT能力構建中,企業要配備足夠的IT基礎設施,包括IT硬件、軟件、通信設備等,加強對IT人才的引進、培養和重視;管理者要重視IT部門與企業業務部門的合作溝通,建立良好的IT-業務關系;另外公司高層管理者對IT戰略規劃、IT治理的重視也是建立企業IT能力的重要條件。②IT必須通過組織其他互補性資源才能發揮其價值。IT投資能夠促進企業技術創新,但并非一定會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組織學習在IT能力與技術創新之間具有完全中介作用。因此,管理者要重視與IT相關的組織資源的培養,在加強IT能力建設的同時,也要積極建設學習型組織,發揮IT與知識的互補作用。一方面,要在公司范圍內倡導探索和創新性的工作方式,鼓勵員工提出新的、創新性的想法;另一方面,通過IT對組織現有知識進行挖掘再利用,通過IT對現有知識進行整理保存以供未來使用。
本研究中存在如下不足和局限性:①本文研究的對象僅限于廣東省戰略性新興產業,受到地域和行業的限制,研究結果的普遍性有待進一步研究,未來的研究可以擴大地域或行業范圍對三種關系進行進一步驗證。②本研究采用的是截面數據,事實上IT能力的培養和發揮可能需要經過一段較長時間,因此不能斷言IT能力、組織學習和技術創新一定存在因果關系,未來的研究可采用縱向數據進行進一步研究;③為簡化模型,本文沒有單獨研究IT能力各個維度與技術創新的關系,未來的研究可以探討IT能力各個維度與技術 創新更加細致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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