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債難解中國光伏融資困境

□ 羅 靖

當前光伏行業普遍資金鏈緊張。歐美雙反、產能過剩、企業虧損成為光伏產業在金融市場重獲投資信心的障礙所在。

目前，光伏市場陰云密布。光伏企業這一曾深受投資者追捧的“寵兒”，如今卻被銀行視為“瘟神”。商業銀行對光伏企業普遍采取金融收緊的政策，使得部分光伏企業資金鏈緊張。

光伏行業危局

世界光伏行業已經倒下去了太多的行業標桿，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大的太陽能電池企業Q-Cells SE公司，奧巴馬所宣稱的將“帶領我們走向更燦爛和繁榮的未來”的Solyndra公司，以及全球上最大的太陽能項目開發權持有企業美國太陽能信托公司。

雖然受惠于國家的“金太陽”工程，以及地方政府與國有銀行的大力支持，中國的光伏企業也難以置身事外。今年初，超日太陽能公司開國內信用債違約之先河，震驚國內債市。隨即世界上最大的太陽能板生產企業無錫尚德也轟然倒地，成為中國內地首個在國外債務違約的公司。世界上最大的太陽能硅片生產商江西賽維LDK緊隨尚德，步入債務違約的旋渦。大型企業的違約行為殃及同樣處于巨額虧損中的國內同行，目前光伏行業已經很難從銀行取得貸款了。

□ 光伏三大扶持新政或掀電站搶裝潮。東方IC 供圖

作為一個嚴重依賴國外市場的國內行業，光伏企業不僅有內憂，還有外患。中國光伏行業的國內市場遲遲沒有打開，企業命運與歐美進口國家的經濟狀況緊緊綁在一起。光伏行業在蹣跚學步之時就遭受了2008年金融危機的打擊，歐美國家對太陽能產品的需求急劇下滑。與此同時，美國和歐盟對中國太陽能行業進行反補貼和反傾銷調查，無異于將中國光伏行業推向絕境。

等待政策春風

現在中國的光伏企業在等待什么？銀行貸款？發行企業債？開拓國內市場？對習慣不找“市場”找“市長”的光伏企業來說，他們等待是刮起政策的春風，拯救他們于水火。

在2009年光伏企業最艱難的時刻，財政部、科技部和國家能源局聯合發布了《關于實施金太陽示范工程的通知》，決定通過財政補助、科技支持和市場拉動方式，加快國內光伏發電的產業化和規模化發展。不過這次光伏企業苦苦等待的光伏“新政”恐怕不盡如人意，而且“金太陽”工程也已經進入了補貼清算階段。

光伏企業首先等來的是國家發改委下發的《關于進一步改進企業債券發行審核工作的通知》。《通知》將太陽能光伏和風電應用列為“關系全局的重點結構調整或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項目”，將得到重點支持。

但這個意在簡化發債申請審核過程的通知，并不能解光伏企業危局。與若干年前的光景相比，光伏行業已經陷入了融資困境。在光伏行業還是市場熱點、地方政府的寵兒的時候，銀行爭先恐后地為這些企業發放貸款。光伏行業龍頭還能夠順利地從國內外的股市和債市融資。在歐洲削減光伏補貼的同時，中國的光伏企業卻在享用巨額政府補貼和銀行貸款的盛宴。2009至2011年是中國光伏企業貸款數額增加最快的時期。據國外清潔能源咨詢公司Mercom Capital Group的研究顯示，從2010年1月至2011年9月，中國國有銀行與中國太陽能龍頭企業達成了410億美元的貸款協議。如此規模的貸款協議令受奧巴馬提攜的Solyndra公司的5.35億美元貸款相形見絀。

曾經的“吸金”大戶，如今卻被銀行列為“高危企業”，被拒之門外。近期的貸款成功案例僅有英利綠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與政策性銀行國家開發銀行簽訂的1.65億美元的貸款合同。

由于國內評級機構被邊緣化，且投資者普遍認為光伏企業面臨很大的經營風險，光伏企業的債券利率往往會超過同等評級的企業債券利率達200多個基點。賽維LDK公司以10%的高額債息在香港發債融資都以失敗告終。超日太陽能公司的信用債違約事件等于是切斷了光伏企業從債市融資之路。今年唯一成功的光伏債是晶科能源有限公司的票面年利率高達8.99%的六年期債券。該公司成功發債的原因除了地方政府的全額擔保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該企業的資產質量較好。撇開晶科債不算，已經十個月沒有光伏企業在市場上發債的消息了。

被誤讀的局勢

如果光伏企業還在期望政府“金太陽”時期的政府支持，那就是誤讀了當前的局勢。

政府會在歐盟“雙反”光伏企業的時刻采取調查進口歐盟葡萄酒的反制措施，也正在商討分布式發電補貼政策，但是去年國務院的一次會議已經給今年光伏行業的發展和政策定好了主題。會議將“產能嚴重過剩”列為光伏行業的首要問題，并且將“加快產業結構調整和技術進步”作為會議提出的五項政策中的第一條。會議要求讓“市場”機制充分發揮作用：“善加利用市場‘倒逼機制’，鼓勵企業兼并重組，淘汰落后產能，提高技術和裝備水平”；同時要求限制政府干預，“禁止地方保護”。

可見今年光伏行業的發展主題是兼并重組，淘汰落后產能。從手段上來看，市場機制的作用將會放大，同時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的作用將會被弱化。因此，光伏行業想得到“金太陽”時期的大規模貸款、政府補貼或是想在債市得到政府的鼎力支持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出臺《關于進一步改進企業債券發行審核工作的通知》和對光伏發電實行按電量補貼等貼近市場的政策就是很好的例子。

不能再享饕餮盛宴

有政策背景的大規模補貼、貸款和債市融資對光伏這樣的新能源行業來說就是一劑毒藥。雖然對光伏行業補貼幾乎是國際慣例，但是中國企業得到的補貼數額巨大，由于有地方政府支持，中國光伏企業還貸的壓力要比歐美企業小得多。甚至有國外企業認為政府是在給中國同行“發錢”。充裕的低成本資金流使得企業放松警惕，忽視市場的需求，對政府補貼趨之若鶩。光伏仍然是新興行業，市場在傳統能源的夾縫中發展，生產技術的進步卻是日新月異。面對政府“創造”出來的市場需求，手握低成本資產的光伏企業自然而然就會在同一技術層面上擴大產能，成長為一個個虛弱的行業“巨人”。等到有限的國外市場被侵蝕，利潤驟減，才發現錢該花到培養國內市場和技術研發的刀刃上。據《MIT科學評論》文章介紹，全球的光伏產能達到600億～700億瓦，其中中國產能占到三分之二，但是2013年全世界的市場需求只有300億瓦。中國光伏“巨人”已經將世界光伏市場的活力消耗殆盡。

這就是企業在發展中忽視市場機制作用的后果，政府在這一問題上也難辭其咎。上面提到新興產業技術更新快，而且市場發展還處于幼年階段，看似風光無限的新技術轉眼間就可能被市場淘汰。如果政府對這類行業提供融資便利，無疑在扮演高風險投資者的角色。政府更應當將納稅人的錢更多地投入基礎科學研究和風險較低的產業項目上，讓市場在決定新能源技術企業孰優孰劣上發揮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