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新豐街

■薛煥炳

新豐街因新豐鎮而得名。

新豐鎮位于中山門（和政門）外，老常州喜歡稱小北門。

清末，武進城區按城廂設立16區，新豐鎮尚未形成。民國十八年（1929），武進實行新的組織法，全縣設10區、363鄉、83鎮。其中，武進的城區部分為第一區，也稱延陵區，駐雙桂坊，轄19個鎮，新豐鎮隸屬延陵區。鄉鎮實行的是公所制，新豐鎮公所設在椿庭橋堍。同時存在的還有龍城、青山、名山、廣化、臥龍等鎮。

1948年11月，新豐鎮與丁塘、橫塘、北塘等鄉組建豐西鄉，新豐鎮撤消，新公所位于椿庭橋堍的救火會，直至解放。

民國初期，處于小北門外的新豐鎮，周邊還是一片農田。光緒三十三年（1907），滬寧鐵路于當年4月1日全線通車，常州成為滬寧之間的一個中心站區，從此，古邑從運河時代逐步進入鐵路時代，也為新豐街的誕生創造了條件。

鐵路是從1903年開始籌劃的。1876年，鐵路傳入我國，時任中國鐵路總公司督辦大臣的盛宣懷開始與英商談判，1903年7月9日，雙方正式簽定《滬寧鐵路借款合同》。

自此，滬寧鐵路建設分蘇州至常州、常州至鎮江等四段進行，后稍有調整，但進展未變。1905年4月25日，盛宣懷在上海舉行了開工儀式，隨后各段同時施工。經過兩年多的建設，常州至上海路段全部修筑完畢，1907年5月15日在常州火車站舉行了通車典禮，并開始試運行。次年3月，常州至南京路段也相繼建成，這樣，長達311.12公里的滬寧鐵路全線貫通。

滬寧鐵路的開通，促進了常州的經濟發展，也便利了城鄉百姓。但由于火車站處于小北門 （和政門）外，車站與城市的聯系非常不便。此時的車站與小北門之間還是一片農田，沒有道路可走。老百姓為了圖個方便，硬是在火車站與和政門（后改中山門）之間的農田里，直線踩出了一條泥路。晴天還好，一遇雨雪，泥濘的道上留下百姓的怨聲。這條泥濘小道成為新豐街最早的雛形。

火車站面臨關河，進入中山門必須跨過此河。滬寧鐵路通車后，沒有相應的建設配套，當局只是搭建了一座臨時便橋，勉強讓行人行走。直到1912年7月，才在便橋的基礎上用洋松木改建成木橋，俗稱洋橋。

1908年，站前的便橋建成后，剛剛成立的武進商會決定買下小北門（和政門）外的這片土地，修筑一條區間道路，以方便市民。

道路從1911年開始修建，路面寬達6米。這條在老百姓腳下踩出的泥濘小路，經過重新修建，終于筑成了車輛可行的馬路，始稱“新筑路”。1927年后，又將道路拓寬為14米。要知道，當時，常州城內最繁華的南大街也只有3米多。1929年，武進鄉鎮調整，這一路段劃歸新成立的新豐鎮，以鎮名街，故名“新豐街”。那座“洋橋”改稱了“新豐橋”。

新豐街建成后，對邑人觸動很大，地方鄉紳紛紛發起善舉，支持公益事業。如顧椿庭先生于1933年將中山門（小北門）前已經腐朽的吊橋拆除，個人出資在城壕上新建了一座寬達8．6米的曲拱型鋼筋混凝土橋，大大方便了百姓。橋以椿庭命名，時任縣長蔡培還為之樹立紀念碑，褒獎此舉。路通橋建，在方便百姓的同時，也有益于事業的發展。先生利用這一時機，同時在椿庭橋南堍建造了一座層高三層的轉角大樓，開設商場與旅館，后人稱其為椿庭大樓，這恐怕是人們對善舉者最好的紀念。

椿庭橋的建成對新豐橋的改建起到了促進作用。于是，1936年7月，上海鐵路局與武進縣商定，各半出資改造新豐橋。這樣，單跨11．5米、寬10米的鋼筋混凝土梁式橋也終于建成。

新豐街的形成、兩座近代橋梁的建成，標志火車站地區基礎設施已基本完善。南北交通的溝通促進了經濟繁榮，這里迅速發展成為一個商圈。民國時期與解放初期，許多商號、店鋪，賓館、客棧次第落戶，如迎賓飯店、新豐茶館、同和浴室、武進一招、新民醫院、第四百貨商店紛紛開業；同新布廠、阜康布廠等相繼在新豐街兩側落戶，到上世紀明五六十年代，新豐街已是城北地區繁華之地。

由于老家在火車站北的緣故，在我的記憶里，附近老人對火車站前的“洋橋頭”情有獨鐘。這其中的原因是：過了“洋橋”就是新豐街，站北地區的鄉人經濟往來主要在這里，如自家種的蔬菜進城賣要過“洋橋”，買些油鹽醬醋回家要過“洋橋”，早晨喝茶、晚上聽書的茶館要到“洋橋頭”，生活幾乎離不開“洋橋頭”這個地方。

上世紀50年代，我父親在上海鐵路上工作，還未上學的我就經常跟著伯父走上十里八里，到橋頭的新豐茶館聽“大書”、看“灘簧”。除了電影，這恐怕是最想去的地方。在“洋橋頭”的茶館里，我聽過全本的常州大書《金臺傳》，看過地道的本土“灘簧” 《褚鳳娣》。

如果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新豐街充滿著生機，那么，“文革”時期的新豐街，卻一時成為常州的熱點。

街的北段有“常州旅館服務站”，紅衛兵串聯、旅客往來都要在這里登記，不足千米的新豐街顯得十分繁忙。新豐街西側有個十八司的地方，一個名謂“七零八六”的群眾組織許多成員住在這里。由于經常有人挑起事端，也就吸引著市民的眼球。最難忘的是1967年在火車站附近發生的“9．11”事件：有一派群眾組織的成員從鎮江殺回常州，另一派組織的成員拼命圍堵，兩派武斗不可避免地發生了，火車站、新豐街地區一時槍聲大作，激烈的程度難以形容。

我們這幫子十五六歲停課在家的少年，開始好奇還前去觀看，直到子彈在耳邊呼呼擦過，這才感到危險的存在。

這場武斗足足打了一個星期，死傷193人，其中，被打死78人。

1968年1月6日，又有群眾組織與駐扎在火車站的解放軍發生沖突，一位浙江衢州當兵的親戚就駐扎在車站。那天，一顆子彈從他的面額上擦過，還算大幸，只是擦傷了臉上的皮肉，沒傷及性命。40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年輕戰士已是花甲，在常州留下的那道傷疤記下了這段難忘的歷史。

如今，滬寧鐵路已進入高鐵時代，站前的新豐大街，成為常州重要門戶。從1911年的新筑路算起，至今已有100年歷史，這條百年老路見證了百年龍城的滄桑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