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 ZHANG Jun
山西大同大學,山西大同037009(Shanxi Datong University,037009 Datong,Shanxi)
城市VI的設計與導入是塑造城市特色的重要手段。美國學者H.L,Garnham在《維護場所精神——城市特色的保護過程》一書中認為,鮮明的特色與強烈的地方感受取決于建筑風格、氣候、獨特的自然環境、記憶與隱喻、地方材料的使用、記憶、重要建筑和橋梁選址的敏感性(Sensitivity)、文化差異與歷史、人的價值觀、高質量的公共環境、日常性和季節性的全城活動等方面[1]。中國塞外佛都山西大同具有獨特的氣候特征和自然風貌,一軸雙城的保護與發展模式正在形成鮮明的城市建筑和場域特征,生命之城的旺火儀式與規模宏大的彩燈盛會都是城市視覺識別的重要構成要素。作為大同本土文化元素的云岡石窟忍冬紋,在歷史文明的積淀中蘊含了豐富的意義和象征精神,它與大同城市的環境氣候、歷史人文及現代空間的塑造具有天然的聯系。它的有效運用,是提升大同城市VI表現力與審美特色的重要手段之一。
大同城市正經歷著涅槃式的巨變,城建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許多“碎片”型空間。伴隨著“碎片”的出現,清理碎片、縫合城市空間始終是空間發展中的一種帶有自組織規律的空間發展現象[2]。氣質單純的云岡石窟忍冬紋富涵流動之美與生長之態,是整合空間“碎片”的理想元素。運用云岡石窟忍冬紋及其變化的圖形,對城市路網、藍網(城市水系)、綠網(綠地公園系統)、古跡文化網施行有機貫穿,有利于實現一軸雙城“美美與共”的城市建設理想。具體應用時,可以針對不同空間對象實施不同的藝術表現方式。
在路網中,根據大同城市VI的規范,可以將云岡石窟忍冬紋變化而來的輔助形應用到地面與路橋欄桿等處,彰顯歷史古都的文化氣息。這些在大同城建中已有應用,如興云橋護欄石材浮雕——忍冬套圭紋飾(見圖1),以高貴富態的紋飾舒展在華美的大理石上,映帶了橋下的皇家御河,以雍容典雅的氣度連接著古城和新城,賦予飛架東西的興云橋一派生機;東城內側帶狀草坪護欄鐵藝——三葉忍冬的鏤空紋飾(見圖2),在光影的映射中更富有動感和活力,在高高的古城墻與低低的馬路間塑造出半隔斷的空間;華嚴寺廣場噴泉的池底——銅質忍冬紋邊飾(見圖3),以曲線的特征勾勒在團蓮的周圍,銅質的光澤明晦閃爍,是佛家教義的形式典范。古城中,以四牌樓為中心的“四大街、八小巷、七十二條綿綿巷”的密密街坊,是忍冬紋及其變化紋飾廣闊的運用空間,以四牌樓為核心表現區延伸的忍冬圖案,結合城市VI的應用物料,設計路牌、門牌、墻體,在公共藝術、古建與商業空間之中左右逢源。

圖1 興云橋護欄石材浮雕的忍冬套圭紋飾

圖2 東城內側帶狀草坪護欄的鐵藝忍東紋飾

圖3 華嚴寺廣場噴泉的池底銅質忍冬紋邊飾
在藍網與綠網中,依傍古城護城河、御河、十里河和文瀛湖,充分利用忍冬紋及其變化的圖形積極組織空間,塑造空間。忍冬紋的形態特征與鏤空技法結合,通過借景,收集無限景物于有限空間之中。所借之景,近可為厚重的城墻、古樸的土城、莊嚴的寺廟、靈秀的碧水;遠可為采涼山的聚秀峰、方圓3.28km2的巍巍古城、集世界級設計大師建筑作品為一爐的新城。人工與自然相融相生,現代與傳統遙相呼應。游古城,新城風貌如隔墻之區;逛新城,古都形象歷歷在目;所借之景,可以間接取勢,利用鏡面反射形成的視錯覺拓展空間。水面的利用是常用的間接借景方式,如已經建成的東城墻護城河:沿護城河巡游,在綠樹掩映的城墻公園邊,倒映在河中的防御型城墻,愈加映襯出古城雄踞一方的王者霸氣。在水面借景中滲透忍冬紋飾的是錦上添花的嘗試,可以通過水底、水形、水岸等不同的空間位置,恰當引入忍冬紋飾。護城河岸雕刻的石材忍冬紋一半掩映在水中,一半顯露于水面(見圖4)。粗獷的石材在柔波中折射成水面的圖案,環環相扣的紋飾在岸邊流動成生長的姿態,并反射在鏡面似的河水中,給環游護城河的游船上的觀光客們營造出無限的意境。護城河橋欄桿的鏤空,遠借河水、城墻之景,給古樸厚重的歷史輸入了靈動的血液。

圖4 借景與繁復
古跡文化是大同城市建設的核心,從城市東北的白登山到城西的武州山,從華嚴寺、善化寺到懸空寺,形成了一個從古城到風景區的古跡文化網。遍布城市的龍壁是這個網中的閃亮明珠。由點到線、由線及面的空間環境中,云岡石窟忍冬紋及其現代語言體系的運用能強化空間的文脈傳承,對于塑造城市視覺個性、共享城市歷史文化的意義重大。
忍冬紋飾空間整合功用的發揮,主要是利用城市VI輔助形的表現功用。作為輔助形的忍冬紋具有獨立的表現功能:利用紋樣本體的造物樣式,形成忍冬紋飾的物態化形象,紋樣本體就是空間的圍護物和隔斷。因此,要對其體量感和質量感做相當考究的細分,或崇高得嘆為觀止,或優美得雙手可掬,或粗獷得如邊塞土城的滄桑,或細膩得如煤矸石雕的柔和。
當空間以展示屬性構成城市大容器時,城市視覺形象的設計與傳播就融匯其中了。在空間概念中,“有形”的圍護物和“無形”的空間相互依存、相得益彰。忍冬紋在圍護物的設計中具有得天獨厚的功用。在古城空間中,忍冬紋飾的質感與古城厚重的氣質相呼應,采用粗獷的石材質地,應用在花帶護欄、護城河岸隔離墻、大空間隔斷等圍護物上。如東城墻環城公園條凳的再設計(見圖5),以富有云岡石窟氣質的忍冬紋飾排布在條凳四圍,并以鏤空的形式,結合玻璃等透明材質,利用現代科技,制作成地燈或音箱,將現代靈動氣質與古都厚重質感相透疊,用光與聲的復合營造深厚的城市意象。造型上,可以隨紋樣外形塑造隔斷外輪廓,也可以用鑲嵌的手法把忍冬紋“裝裱”到具有自身造型特征的隔斷墻中。體量上,以厚重粗獷的表征統一物象,單純的忍冬紋飾貫穿其中,給觀者“靜穆的偉大”的審美體驗。在特定的空間中,可以使用動態陳列的方式,在點、線、面、色和光有機結合的基礎上,運用現代科技手段,利用現代聲像技術、攝影技術、計算機技術和模擬仿真技術等,在展示現場創造一個更為逼真的場景[3],營造忍冬紋“生命之樹”的生長姿態和生命活力,使觀眾完全置身于一個更為真實的虛擬空間之中,仿佛成就了一個跨越時空的“時光隧道”。

圖5 忍冬紋坐凳
在新區,空間展示體現靈動、現代的風格。在忍冬紋飾延續古城單純靜穆之美的基礎上,造型更加追求圖形式的巧妙,利用視錯覺設計紋樣本體,充分體現VI輔助形的裝飾渲染功能。采用現代科技中高反光、高折射的材料與玻璃幕墻混搭,層層遞進,無限重復,極力夸張忍冬紋飾的視覺感染力度,打造光彩照人的藝術氛圍。
忍冬紋飾強化大同城市意象空間的過程,就是城市意象要素的本土文化認知過程[4]。要塑造別具一格的城市形象,必須對城市意象要素進行創造性的開發設計。在這些設計中,作為本土文化認知元素的忍冬紋,主要以圖案裝飾的方式,與意象要素相結合,借意象要素中的諸多物化形態表情達意。
“物之堅者莫若石,石之大者莫若山”[5]。云岡石窟以武州山為雕琢對象,在武州山南麓斷崖的水平層砂質石巖上因材施藝而成。云岡石窟具有“全石”的美學特征,即洞窟內物象的雕鑿全系純石質、純石雕。整個石窟全石一體,渾然天成[6]。云岡石窟忍冬紋飾滲透在這樣的背景中,天然具有云岡美學特征。在大同市創建特色城市的進程中,擷取粗獷堅實的云岡忍冬紋飾運用于城市導視系統,并加以適合城市環境的再設計,是延續城市文脈的重要手段,也是雕塑之都城市VI設計的重要內容。
石材對于風吹日曬雨淋的耐受力強,基本不需要過多的維護費用。隨著時間的流逝,風吹日曬雨淋的自然塑造,印記出材料本身的滄桑質感。體量上,重在尺度的考量。宏觀上的尺度是指導視系統中對于城市空間整體的關注,微觀上的尺度是要考慮使用者的舒適度以及信息傳達的有效性等[7]。石材的巨大體量與滄桑肌理,適合運用于大幅指示牌和穩固的基座、較大的空間,起到震撼的心理效應與回味歷史的效果。而在相對較小的空間中,小體量的忍冬紋造型集觀賞與實用于一體,供游人休憩與把玩。石材的形態與忍冬紋飾的結合要考慮目標受眾的視覺體驗效果,這包括觀眾的審美體驗和導視符號的可讀性。人眼的視野、目標受眾的年齡、性別、行為狀態等均是要認真考慮的因素。通過石材導視物料尺度的控制,使城市空間結構更加清晰,使城市空間更加賞心悅目,使城市生活更加舒適便利。如東城墻環城公園內的標牌設計(見圖6),以兩種石材的組合,形成了粗獷與光滑、質樸與高貴的對比;忍冬紋飾的流暢曲線拔地而起,與標明環境名稱的文字相互襯托,文字所在的位置與標牌的尺度都是根據目標受眾與周圍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

圖6 導視牌再設計
城市導視系統由交通、商業、文化旅游及公共空間等多個子系統構成,涉及內容繁多,物料千變萬化,如果通過制定統一的VI手冊,難免掛一漏萬,且會限制創意的推陳出新。而目前合適的做法是:通過動態化的導視系統實現VI整體基調的統一[8]。云岡石窟忍冬紋的程式化樣式與質量感受是動態化應用的基礎:在單純的紋樣和粗獷的石材基礎上,隨環境變化擷取相關單元紋樣,加以藝術化的解構和重構,與環境中的材質相糅合;也可以因材施藝,根據時空、目標對象的變化產生單位紋樣的重新組合,在增強VI環境適應性的同時,以動態形式演繹城市歷史,實現單純而不單調的城市VI觀感。
城市在一問世的時候就擁有了自己的性格,甚至包括面容與氣質……那些足以代表城市氣質與趣味的色彩關系與主要色相,是城市變化與發展的晴雨表,更是其精神面貌的重要表征[9]。在大同城市VI建構的過程中,借鑒云岡石窟忍冬紋飾的色彩類型,使其符合大同之城的城市性格,符合大同之族的歷史文脈,符合大同之民的審美趣味。
國際流行色協會發布的1992年春、夏季流行色彩,其主色調用中國人易于理解的景物,被概括為“云岡石窟”、“亞運火炬”、“夏夜月色”和“天山草原”4個系列。依此,中國10個紡織業發達的省(市)選送了5大類面料232個品種,服裝200個系列,參加在上海舉辦的“國際流行色衣著、面料應用展銷評比會”。經17名國內外流行色專家評選,“云岡石窟”獲得金獎。大同云岡石窟,經歷了悠久歲月的自然風化,在不同季節的光照下,顯示出以綠灰、米灰、黃綠、米咖等以含灰色素為主色調的色彩,洋溢著濃郁的中國文化氣息,散發出原始和自然柔美的韻味[10]。遍布云岡石窟的忍冬紋,以砂質石巖的肌理表達了樸素的色彩語言,是歷史文化古都的重要視覺元素,對于大同古城的色彩調和與對比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實踐證實,凡是與接受者產生共鳴的色彩搭配,接受者才認為是美的,是調和的[11]。在大同古城和新城中,忍冬紋飾的色彩要根據不同環境作出適應性變化。所謂色彩的接受者,首先應該是指大同的市民們。在塞北苦寒的特殊自然環境中,綠色成為人們最喜愛的顏色之一。在大同城市建設的過程中,生態綠化工程成為亮點,全市綠化覆蓋率達到43.42%。根據色彩搭配原理,對于高純度的綠色植物景觀色塊與傳統建筑的紅色墻體、廊柱,使用低純度的“云岡石窟”色系渲染忍冬紋裝飾,形成綠灰與寺院紅墻的互補,米灰、黃綠、米咖與綠化色塊的互補,從而形成了滿足人們視覺心理的互補色調和。
古城深灰色的基調與明度稍亮的物態化忍冬紋飾綴飾相和諧,或塞上佛都,或邊塞重鎮,或北魏平城,一個個歷史記憶推舉出文化的烙印,引導著情感的回歸。新區是現時代文化的產物,是現代科技與藝術共生的文明。新區的忍冬紋飾更是凸顯了高科技材料本身的肌理、光澤與色彩傾向,只有這樣,才能與生活在現代城市中的人們產生共鳴,才能與科技文明的色彩相調和。
在大同城市VI的建構中,云岡石窟忍冬紋飾的視覺語言表達是其本土文化認知的理想視點之一。在景觀空間的塑造中,發揮忍冬紋飾空間整合的功能,強化其城市VI輔助圖形的跨界表現力,利用紋樣本體的造物樣式,形成空間的圍護物和隔斷;借助云岡石窟忍冬紋飾的裝飾功能,利用其繁縟的程式化手法描述城市意象空間。同時,云岡石窟忍冬紋飾的質量感在城市導視系統中的應用,及其天然具有的云岡色調對于大同城市色彩性格的表現,均有待于更加深入的挖掘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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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姚賓.名城大同[M].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19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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