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皮影造型藝術與現代裝飾設計

彭蘇 PENG Su 張秋梅 ZHANG Qiumei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長沙410004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of Forestry & Technology ，410004 Changsha）

一、引言

皮影戲，又稱“影子戲”或“燈影戲”，是以人物剪影通過光影效果、結合樂器并配上地方曲調唱敘而表演故事情節(jié)，具有非常厚重的鄉(xiāng)土氣息。中國皮影藝術源遠流長，歷史悠久，是在傳統(tǒng)文化土壤中生長著的一種綜合性民俗藝術[1]。作為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對象,在視覺效果多元化的今天，皮影如何適應社會快節(jié)奏的發(fā)展，以何種新面貌展示在世人面前，才能被消費群體所接受？本文將對皮影的造型藝術特點進行探析，并試圖從中找出其造型藝術與現代裝飾設計的契合之點。

二、傳統(tǒng)皮影的造型藝術

中國皮影的流行范圍極廣。皮影戲無論流傳到哪里，都會與當地方言、俚曲和民族文化緊密結合，因而形成了強烈的地域性特征[2]。各地皮影的主要區(qū)別在于唱腔和劇目，其造型制作大同小異。在皮影的造型藝術中，無論是人物造型、動物造型還是場景造型都有著共同的特點。

圖1 迎親儀仗隊 （清代）①

第一，二維的平面造型。作為平面構成藝術，為了在二維平面上更加豐富生動地展示人物以及故事情節(jié),皮影人物的面部一般采用正側面的五分影像，而頭冠和服飾則常常采用半側面的七分像，這就是所謂的“五分像七分束”[2]11。人物造型沒有前后的區(qū)別，只有上下的不同。演出時，眾多皮影上下平行分割成左右方向，不存在深度的三維空間（見圖1）。在砌末的造型中，會同時出現平視、仰視、俯視或側視等不同的視角。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畫中“散點透視”的獨特體現。這種布局讓整個表演場景的裝飾意味極強，此即為皮影平面構圖的美的體現。

第二，人物造型夸張，抽象。皮影人物的造型來源于生活，但不是生活的原本再現。皮影人物的面部表情與服飾等被刻畫時，進行了概括性的夸張與變形，藉此強調角色的特征，突出人物的形象。一方面，由于民間藝術造型的相通性，皮影在臉譜、服飾、圖案、操作上都有既定的程式與套路。如“公正者雕以美貌，奸邪者刻以丑行”（見圖2、圖3）。另一方面，手工藝人在創(chuàng)造角色的過程中，受自身社會經驗、生活智慧、宗教信仰以及民風民俗、社會善與惡、美與丑觀念等的影響，也考慮了皮影表演幕布長不過6尺的特點，一般情況下會把頭部的正常比例1：7放大到1：5或1：6，使遠處的觀眾看得清楚。在皮影的頭茬（面部）造型中，則著意夸大眼睛，連睫毛、瞳孔，甚至是雙眼皮都刻畫得栩栩如生，而鼻子、臉部輪廓只是用一條線給予概括。

圖2 青海湟中皮影頭茬之一②

圖3 青海湟中皮影頭茬之二②

第三，顏色瑰麗，對比強烈。色彩是皮影造型形式美的豐富與強調，其色彩規(guī)律主要是受民間“五行五色”的影響，其傳統(tǒng)的五原色紅、黃、青、黑、白的對比與協(xié)調，很充分地在皮影色彩中體現著[2]13。以大色塊平涂的方式形成強烈的對比，錯線鑿孔計白，自然調和，具有簡潔明快的色彩效果（見圖4）。我們認為，制作皮影的大都是民間沒有接受過專業(yè)訓練的手工藝人，因此著色時，一方面考慮了人物的特性，一方面加入了自己的主觀想象，比如，關公紅臉，英勇正直；包拯黑臉，鐵面無私；程咬金青花臉，驍勇善戰(zhàn)。在色彩方面是十分感性的，但這卻沒有妨礙他們的創(chuàng)作，相反，他們的作品特別自由，淳樸，率真，所以更具有藝術的感染力和想象力。

圖4 水漫金山 （清代）①

第四，整體造型外簡內繁。皮影造型非常重視觀賞性，因此人物造型的輪廓整體概括，線條優(yōu)美，有勢有韻；造型以鏤空為主，適當留實，做到繁簡相宜，虛實相生；繁麗卻不冗沓，簡練而不空洞[3]。如男女蟒袍上面綴刻龍鳳和海水圖案、花鱉，官衣綴刻富壽、花卉及其他圖案，靠服綴刻繁縟的人字甲、米字甲、鐵字甲、魚鱗甲、鎖字連環(huán)甲等，此外短線、月牙紋、月牙點、梅花點、圓點、鋸齒紋等出現的頻率也十分地高。無論是變化與統(tǒng)一，對比與調和，節(jié)奏與韻律都體現了一種賞心悅目的裝飾性和秩序性（見圖5）。

三、傳統(tǒng)皮影造型藝術在現代裝飾設計中的運用

圖5 陜西商洛皮影的鏤空 ②

在文化大融合的現代社會，經歷了學習模仿國外的設計浪潮，設計領域越來越重視弘揚本國的傳統(tǒng)文化，強調民族性的設計，突出傳統(tǒng)元素在設計中的表現。如2008北京奧運會的標志，其表現形式就是將中國傳統(tǒng)印章、書法與體育運動結合起來，經過藝術化的夸張變形，使其成為一個向前快跑的、舞動的、奔向勝利曙光的運動員形象，總體來看，整個造型是以“京”字為藍本，突出了濃濃的中國韻味。以此聯(lián)想：如何將傳統(tǒng)的皮影造型藝術應用于當代裝飾設計之中，如何將其精美的圖案紋樣、精湛的鏤空技藝、華麗的色彩與現代裝飾設計有機結合？

1.裝飾圖案的再運用

皮影藝術作為民間藝術的一個種類，它的造型內涵豐富多彩，造型的夸張并非隨心所欲，而是源自于中國古老文化千百年的沉淀，來源于特定的時代背景和文化特色所形成的審美觀念。傳統(tǒng)皮影手工藝人將夸張抽象、繁冗而不雜亂的裝飾紋樣巧妙地簡化、排列、組合，各種紋樣在一片小小的皮影上和諧顯現。這些都是可以考慮借鑒、運用到現代裝飾設計之中的。

(1)原形附屬。提取需要的圖案原形作為載體，附屬在新的材料上。根據新材料的特點、工藝及用途，與裝飾對象融為一體，形成新的設計語言。例如，皮影造型的雕塑，采用的是傳統(tǒng)皮影造型，用新型的透明材質代替?zhèn)鹘y(tǒng)的牛（驢）皮制作材料，舍棄其色彩，放大其比例，專以雕塑的形式展現。它沒有了傳統(tǒng)皮影的功能性，但卻是以一種新的載體將傳統(tǒng)的皮影藝術融入現代生活之中。

(2)基礎簡化。為了滿足現代裝飾的需求，將傳統(tǒng)皮影圖案紋樣變形簡化、抽象化、幾何化、典型化。把復雜的圖案紋樣簡化，以適應現今快餐文化的需求。這種簡化可以使裝飾簡略但富含意蘊。如獲2004靳埭強設計獎銅獎的《皮影字體掛歷》。這套掛歷大部分運用了傳統(tǒng)皮影的造型裝飾圖案，將其提取、簡化，用現代化色彩進行填充并與設計了的字體相結合，形成了新鮮而又和諧的視覺效果。

(3)平面升華。將平面化方式表達的二維裝飾圖案，以新的藝術形態(tài)給予體現，成為一種新的藝術表達。吸取皮影人物、花卉和其他裝飾搭配物的形態(tài)特點和色彩組合，將這些圖案整合處理，通過或印花或繡花或織花的手段，應用在各類絲綢家紡中，制作出具有民族特色的產品。如今在很多的平面設計、包裝設計和書籍裝幀上都能看到傳統(tǒng)皮影頭茬的運用，經過對頭茬的再處理，使其在造型、線條、色彩上更符合當代人的審美需求。

2.鏤空計白的藝術轉化

皮影的精湛技藝主要在于其千變萬化的鏤空技術，鏤空一方面豐富了皮影造型裝飾的可視性和欣賞性；另一方面在表演時，光線的投射使得皮影更加晶瑩剔透，增強了豐富的畫面感和層次感。

(1)與新材料結合的表現。把紋樣鏤空作為主要的裝飾形式、手段之一，運用在新材料上，讓鏤空計白部分，成為新的裝飾圖案的組成內容。如在硬性材料中，利用皮影鏤空的秩序性和裝飾性，或者單一紋樣的重組，或頭茬造型的直接應用，其豐富的紋樣可以作為現代家具——屏風的裝飾元素——以鏤空的方式豐富空間層次，增強空間的文化意蘊。在軟性材料中，如2008中國國際家用紡織品創(chuàng)意設計大賽金獎作品，設計師就是根據皮影的藝術特點加以創(chuàng)造，將鏤花藝術以空心、實心、半空半實等形式體現的。

(2)與光影結合的表現。把原本幕布上的視覺效果，以同樣的光影原理，在不同的場所給予再現。如我們在設計燈具的時候，就可以借用皮影的光與影的藝術形式，在燈罩上特意使用傳統(tǒng)皮影那種鏤空的精細花紋。再如將皮影形象置于雕花玻璃上，其傳統(tǒng)的元素使用現代的方式體現，就能增添空間的文化意蘊。

3.傳統(tǒng)藝術與現代媒體手段相結合

受當代文化的沖擊，皮影作為一門表演藝術，其演出市場逐步萎縮直接威脅到這一傳統(tǒng)民間藝術的生存空間。但作為一門裝飾藝術，它可以不斷地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我們在現實中能夠看到許多將皮影藝術和現代媒體藝術相結合而派生出來的新的藝術形式。如數字化皮影動畫，就是利用數字化手段，真實再現了傳統(tǒng)皮影中光與影的原理，使得形象更加豐富生動，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它能夠克服傳統(tǒng)皮影的種種局限，依據社會需求做出調整與修改，這就打破了傳統(tǒng)皮影的沉悶，賦予了新生的藝術力量，并能被大眾消費所接受。以此為例，不僅僅是中國的皮影可以數字動畫，其他類型的數字動畫造型設計也可以從皮影中吸取借鑒的東西，如面部造型、頭飾造型、服飾裝飾、夸張的身體比例等，都是可以將這些帶有皮影文化特色的元素巧妙地運用到中國動畫造型的設計之中，提高其文化底蘊，弘揚中國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的。此外，還有關于皮影的互動游戲、皮影雕塑、皮影廣告燈箱等新的藝術形式，也是有益的嘗試。

4.傳統(tǒng)色彩的保留與轉化

皮影造型中的色彩運用極其講究，特別是巧妙地采用了中國傳統(tǒng)的暈染著色方式。一方面，從現代平面設計的角度上看，皮影恰當的色彩運用給人以豐富的視覺感受，色彩純正、對比鮮明、深淺層次分明。另一方面，傳統(tǒng)的皮影用色色調趨于濃厚，帶有一定的局限性。在現代裝飾設計中，應從傳統(tǒng)引出現代，實現傳統(tǒng)與現代的對接。根據市場與作品的特定需求，將傳統(tǒng)的配色加以調整，做出相應的改善，走出既定的“五彩”模式，使作品凸顯現代氣息而又不失中國傳統(tǒng)的意蘊。

四、結語

中國皮影戲經過長期的發(fā)展，形成了完整的藝術體制、鮮明的民族特色，取得了高度的美學成就[2]7。如今，傳統(tǒng)皮影已難以適應快節(jié)奏的社會生活模式，多種多樣的娛樂方式使得皮影這門傳統(tǒng)的民間藝術被人們漸漸遺忘。重要的是，當年手藝精湛的藝人和表演藝人都年歲已高，傳承者也少之又少；皮影精雕細琢，巧奪天工的制作，在如今批量化、機械化生產時代步履艱辛。因此，2011年，中國皮影被列入世界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

中國民間造型藝術語言歷史悠久，資源豐富，不僅擁有大量的文獻資料和實物資料，而且每一種圖形的延續(xù)和變化，最后都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具有中國情調和東方意蘊的文化標志。現代化的今天，希望設計師們用現代審美、結合現代技術手段，將皮影傳統(tǒng)文化元素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喚醒人們對傳統(tǒng)文化的記憶，以此更好地保留和傳承這一瑰麗的藝術。

注釋

① 源自昵圖網.

② 源自中華鑒寶網.

[1]邢春如，李穆南, 竭寶峰, 劉心蓮等. 民間藝術（上）[M].沈陽：遼海出版社，2007：31.

[2]魏立群. 民間皮影[M].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6：7.

[3]邢春如，李穆南,竭寶峰,劉心蓮等.民間藝術（下）[M].沈陽：遼海出版社，20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