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油氣勘探開發工程——國家外匯儲備的重點投資方向

胡朝元

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咨詢中心

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城鎮化程度逐年提升，對石油、天然氣的需求量成倍增加。中國的油氣資源量雖不算低，但人均占有油氣數量卻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4．5%～11%［1］。中國自1993年成為石油凈進口國以來，石油對外依存度2012年已達到58%左右，天然氣進口量近年來也快速增長，2012年天然氣對外依存度已接近29%，并將繼續加大。總之，國家油氣安全形勢嚴峻［2－4］。

與此同時，我國外匯儲備自1989年以來也持續較快增長，至2012年末，中國外匯儲備余額超過3萬億美元［5］。目前，我國的外匯儲備主要用于購買歐美國債，但隨著美國及歐洲金融危機、主權債務危機的爆發，歐美國債貶值壓力日益增大，中國外匯儲備的安全問題引起了包括筆者在內的眾多專家的憂慮［5－9］。依據成思危等的研究成果，我國保有外匯儲備的適度規模約為GDP的20%，即1．5萬億美元左右，那么其余近2萬億美元的外匯該去往何處？中國人民銀行周小川行長提出要藏匯于民，金融要支持和服務于實體經濟［10］（2010年金麒麟論壇，2012年陸家嘴論壇等）。但哪里才是重點投資的領域呢？

面對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政治、軍事、經濟形勢，國家外匯安全與油氣安全問題日益突出，政府與專家們均在積極研究對策。筆者仔細調研和分析了近期有關資料［1－47］，提出應將我國龐大的外匯儲備重點用于投資海外油氣上游業務的觀點，以此來緩解國家外匯儲備和油氣供應安全問題。中國作為一個新興的油氣消費大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也有必要向世界闡明自己的發展路徑，參與世界能源治理體系討論，并與其他國家協調，共同商討解決策略。

1 海外油氣上游業務作為外匯重點投資方向的必要性與可行性

優先選擇海外油氣勘探開發工程為國家外匯儲備重點投資領域之一（以下簡稱“以外匯換海外油氣工程”），其必要性與可行性主要依據以下幾點。

1．1 油氣是中近期不可替代的、豐富的優質能源，市場需求量穩定增長

據國際能源署（IEA）專家預測，近20年內，可再生能源僅能占有總能源量的三分之一［11］。據BP的魯爾預測，2030年化石能源仍占總能源比例的81%［12］。據埃克森美孚公司的專家推斷，2040年再生能源比重為15%～19%，其余仍為化石能源。而在化石能源中，石油天然氣的比重將大幅提升。世界油氣資源量豐富，2010年剩余石油探明儲量為2 013×108t，天然氣188×1012m3，儲采比為58～59；待發現石油資源量為1 284×108t、天然氣為159×1012m3，巨大的油氣資源量完全可以滿足全球成倍增加的市場需求量［13－14］。

1．2 油氣價格將呈波浪式上升

世界人口年年遞增，油氣需求量越來越多，而油氣資源的勘探開發難度增大，加上美元貶值、通貨膨脹，將不可避免地導致油氣價格上漲。在邱中建等的內部報告中，引用了英國劍橋能源咨詢公司Global E＆P Trends的數據，1998—2000年平均石油生產成本為8．48美元／桶，2010年已上升為16美元／桶，加上各國政府的多項稅率大增，市場原油價格漲幅更大［1，15－16］。石油成本增高，邊際成本多為70～100美元／桶［17－18］。供需趨緊是油氣價格不斷上升的基本因素［19］。當然，期間也有因各類突發事件引起的短期價格起伏。2011年12月7日，國際能源署論壇秘書長霍爾斯特在第二十屆世界石油大會上表示，石油供需雙方均認為目前油價可以接受，并預測2020年石油價格將上升到120美元／桶，2035年上漲為150美元／桶左右［20］。

1．3 增加油氣特別是天然氣消費比重是我國節能減排的必由之路

中國單位能耗比日、美等國高3～7倍，2010年耗煤32．5×108t，占世界總量的42%，碳排放量居全球首位，環境污染嚴重。2010—2011年全國節能減排計劃僅完成60%左右，節能減排形勢嚴峻。利用天然氣發電、建設分布式能源，能成倍提高能效、降低污染，我國要兌現2020年節能減排45%的國際承諾，大幅度增加油氣消費量和綜合利用天然氣是主要舉措，也是建設我國綠色社會、打造美麗中國的重要支撐之一［21－23］。

1．4 石油戰略儲備可用作國家財政儲備基金

石油成為繼黃金之后的、最重要的國際商品及信用替代物。美元與黃金脫鉤而與石油聯手，黃金美元變成石油美元。在當今美元—黃金—石油三位一體的國際金融體制下，石油儲備也可作為財政儲備，在必要時換取貨幣，以應對特殊時刻的急需，逐漸成為戰略石油儲備運作管理的一種新趨勢。

1．5 中國油氣行業有成套的適用技術及上下游一體化等整體優勢

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等國有石油公司按照國務院要求，在全國相關部門的支持下，開拓海外油氣產業已取得了顯著成績，在油氣勘探開發、地質與工程技術等方面均有一定的競爭力。如在蘇丹和乍得等國，在某些石油大公司勘探20～30年而未突破的地區，中石油采用大慶油田會戰中總結的由“源控論”［24］導出的“定凹選帶”方法，以及精細地質研究和數字地震等技術，在3～5年中，高效發現了數個大油田，建成2 500×104t以上的產油能力（《中國石油報》2012年1月9日，2月9日）。在伊拉克的哈法亞和哈薩克斯坦的肯基亞克等老油田上，發現了新的高產油藏，鉆出日產千噸的新油井。應用稠油開采技術，在委內瑞拉快速建成600×104t產能。至2011年底，海外已建成產油能力超過1×108t，中國分得權益油8 500×104t，建成了第一個“海外大慶”，同時還帶動上千支工程技術隊伍出國服務，其外匯收入已占全國石油工程服務行業的三分之一，經濟效益明顯。

我國已在非洲、中東、中亞、美洲及亞太地區基本建立起了5大油氣合作區。在歐、亞、美的3個油氣運營基地也基本建成，培養出一批國際經營業務骨干，基本具備了大量踐行“以外匯換海外油氣工程”的基礎條件（《中國石油報》2012年1月6日，3月29日等）。

1．6 “以外匯換海外油氣工程”有利于提升石油企業的國際化水平

中石油等三大國有石油公司“走出去”雖取得了較大成績，但與國際石油大鱷相比仍存在不小的差距，表現在技術創新能力較弱、管理規范化水平較低、國際經營精英人才數量不足等方面，特別在深海、非常規油氣及極地等領域的油氣勘探開發技術差距明顯。

在一些具體業績方面的差距也很突出，如埃克森美孚、殼牌、BP三大石油公司的主營業務以國外為主，其石油天然氣產量在本土僅占25%～28%，境外為72%～75%。BP－阿莫科及道達爾公司的境內、境外產量基本一樣多，而中石油、中海油的境外產油量只占其總量的40%及14%；五大國際大石油公司天然氣產量的比重約為40%，而中國三大石油公司（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則分別為29%、14%、18%。五大國際石油公司2006—2009年平均年收入中，境外占55%～76%，而中石油、中海油僅為22%～27%。中石油的規模較大，在世界50強中排名第五，但在盈利能力、戰略預測能力等方面，與國際大石油公司比較還有一定的差距［25－27］。

進一步做強做大中石油等國有大型骨干企業，提升他們在國際石油天然氣市場上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增強競爭力，可為國家提高綜合實力增添堅實的經濟基礎，也是增強國力的重要因素。為了建設我國大而強的石油跨國公司，需要更多外匯投入，過去的某段時期就曾因為資金不足而放慢了發展速度、丟失了一些機會，如1997—1999年間，中石油為了確保蘇丹項目的油田上產，暫停了哈薩克斯坦阿克糾賓項目和委內瑞拉項目，其他新的勘探項目也暫時停下或只做機會型研究，而無實質型投入［28］。目前國家外匯充足，正是投資和發展境外油氣勘探開發的良好時機。

1．7 國家的石油天然氣安全戰略需要巨額投資

從本文后面的分析可知，中國在2025年前還需要進口大量的石油天然氣，需外匯4．3萬億美元。如果加大對國外油氣田勘探開發的投資，海外項目權益石油量達到進口原油總量的1／3（力爭2／3），則對外匯需求數量可減少到3．65萬億美元。

巨額的外匯投資需求量，是減持歐美國債的重要去處之一。中國人民銀行周景彤認為沒有很多渠道能容納我國購置的歐美國債（中央廣播電臺2011年10月20日）。買黃金不失為一個好選項，但用匯數量不大。購買鐵礦石等資源、買設備、收購企業等，均為重要的用匯領域，也仍不足以容納數額龐大的外匯。陳九霖、董登新等也都建議要加大海外油氣項目外匯投資的力度。

2 油氣需求量、產量與外匯需求量預測

“以外匯換海外油氣工程”是一個涉及廣泛環節的復雜課題，在此僅就進口石油天然氣數量及用匯額度進行探討。我國石油天然氣安全戰略目標有兩點：一是保障市場供應，二是保障突發事件應急需求。

2．1 石油需求量

許多專家及政府部門均對此有所推算，預測2020年中國石油消費量：國家科技部副部長預測為4．3×108～4．5×108t；國家商務部“十二五”規劃預計為5．93×108t；中國科學院能源與環境政策研究中心預測為5．3×108～6．2×108t［11］；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郭一凡等預測為4．24×108～6．38×108t［29］；國內十多位專家預測為3．5×108～4．2×108t［13－14］。另外，東北亞石油經濟論壇上的專家預測，2035年中國的石油消費量為9．5×108t［30］。

考慮到天然氣汽車、加上新能源汽車（電動車），可替代石油約1×108t，綜合上述各家意見，筆者預測2025年中國的石油需求量為6．0×108～6．3×108t，年均増加1 000×104～1 200×104t。

2．2 天然氣需求量

同樣，有多個部門和專家對此做過預測：許永發、段兆芳（2012）預測2020年我國天然氣消費量為2 800×108～4 000×108m3，2030年天然氣消費量為4 000×108～5 500×108m3［11］；華賁等國內十多位專家（含筆者本人）預測2020年中國天然氣消費量為1 800×108～3 500×108m3［22－23，31－34］；邱中建、翟光明等（2004）預測2030—2050年中國天然氣消費量為4 000×108～5 000×108m3［1］。

IEA在其《天然氣的黃金時代》中預測2025年中國天然氣消費量為4 300×108m3，2035年消費量為5 920×108m3［35］。

根據天然氣發電、交通及民生用氣量均大幅度增加的趨勢，如氣電裝機比重由現在的2．7%預計2020年將上升到14%，總裝機量達到1．0×108kW，需要消費天然氣1 000×108m3左右，結合近10年來天然氣消費量每年增加200×108～250×108m3的比例［33］，綜合考慮各家的意見，筆者預測2025年中國的天然氣需求量將達到4 300×108m3。

2．3 石油戰略儲備量

國際能源組織各成員國已建立起巨大的石油儲備量，1994年石油儲備量為135d的進口量。目前各主要發達國家的石油儲備量合計為4×108t，其中日本儲備量為140d進口量，韓國為125d進口量，英、美等國一般為90d進口量。我國規劃石油儲備量為90d進口量，即1．04×108t，目前已有儲備石油1．42×108桶，約1 900×104t，尚需增加石油儲備8 500×104t。

2．4 中國油氣產量預測

我國人均石油天然氣資源量不豐富，常規油、氣資源量分別為150×108t和22×1012m3。2011年剩余探明儲量，石油為27．8×108t、天然氣為3．18×1012m3，分別占世界總量的1．38%和1．70%，儲采比分別為15和28。待探明資源量中，石油、天然氣分別占世界總量的2．4%和1．7%。據邱中建及許多專家（含筆者）提出的觀點，應適當調整國內石油天然氣開發策略，適當保留部分油氣產能作為戰略儲備，預測國內石油產量在2025年時應基本穩定在2×108t左右［1］。考慮到煤層氣及頁巖氣，特別是頁巖氣開采有嚴重的生態及環境污染問題［4］，受我國人口、土地與水資源短缺特殊情況的制約，包括部分人工生物氣及煤制氣，近期國內的天然氣產量在1 000×108m3左右，筆者預測2025年國內天然氣產量將達到2 500×108m3［11］。

2．5 進口油氣數量及外匯需求量預測

據上述分析，2025年中國的石油需求量將達到6．2×108t，其中國內生產2．0×108t、進口4．2×108t，2011—2025年共需進口石油49．85×108t（包括戰略儲備油），按2011年國際油價100美元／桶計算，共需外匯3．65萬億美元（按2011年美元匯率計算）。2025年天然氣需求量將達到4 300×108m3，其中國內生產2 500×108m3、進口 1 800×108m3，2011—2025年間共需進口天然氣1．5×1012m3，共需外匯0．65萬億美元。二者合計，共需用匯約4．3萬億美元。

從下一節可知，在國外勘探開發油氣田比在國際市場買油可降低用匯量25%～30%：如境外油氣勘探開發項目取得的權益石油量達到進口油總量的1／3，需用外匯3．75～3．83萬億美元，降低8%；如權益油量占進口油總量的2／3，需用外匯3．58～3．36萬億美元，降低16%。

3 “以外匯換海外油氣工程”可降低進口油氣成本

大力加快海外石油、天然氣勘探開發工作，不僅可以大幅度降低進口油氣成本，并且還可增加油氣資源的掌控度與話語權，降低油氣資源安全戰略風險，同時還可帶動油氣技術服務出口。

據邱中建等的《中國油氣資源發展趨勢與潛力》內部報告中引用的數據（Global E＆P Trends 2001統計表），2000年全球155家石油公司平均石油上游成本接近9美元／桶，其中勘探開發成本為4．51美元／桶、生產操作成本為4．08美元／桶［1］。據趙化冰對全球11個地區2010年石油勘探開發和操作費用及油價數據的統計結果，石油生產成本合計為16美元／桶，其中勘探開發成本為10．2美元／桶（3．51～19．82美元／桶）、生產操作成本為5．8美元／桶（2．01～12．15美元／桶）。按2000年油價35美元／桶和2010年的80美元／桶計算，上游成本占市場油價的比例為20%～24%。

對童曉光等的內部研究報告中所引用的PERPS公司的數據進行分析統計，得到在不同國家財稅制度下，28個國家或地區所屬的56個經濟油田與優質油田工程項目中，有71%（40個）的工程項目，其投資者內部收益率平均為40%，其中最高為66%、最低為24%（表1）。

同樣，將童曉光的報告中引用Van Meurs之大量數據，進行分析統計，得出在24個國家或地區中各類油田項目的投資人加權平均收益率為21．1%（表2）。

表1 不同國家財稅制度下投資者項目內部收益率表

表2 國際油氣勘探開發生產財稅制度的分級評價表

綜合考量上述兩個統計結果，提出我國海外油氣勘探開發項目的收益率可能介于25%～30%，當然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

分析中國油氣行業發展現狀與趨勢，筆者認為我國較現實的目標可能是：2025年海外油氣勘探開發項目的權益油氣量為進口油氣總量的1／3（力爭更多），即1．4×108～1．5×108t石油和600×108m3天然氣，需要再建3～4個“海外大慶”，2012—2025年合計需要外匯3．75～3．83萬億美元（按2011年美元匯率計算），石油進口成本降低8．9%，減少外匯費用4 000～4 700億美元。若加上美元貶值和油價上漲因素的影響，則收益將會更大。此外，大力加快海外油氣勘探開發工作，還可以帶動大量石油技術服務出口，提高對油氣資源的掌控權。

4 結束語

1）針對國家外匯安全與油氣安全日益突出的問題，筆者提出了應將我國龐大的外匯儲備重點用于投資海外油氣上游業務的戰略觀點，并從市場需求、油氣價格、石油戰略儲備、節能減排、行業整體優勢、增強國力、經濟效益、油氣安全戰略等方面論述了其必要性和可行性。

2）通過對未來中國油氣需求量、油氣產量、進口油氣量及外匯需求量等的綜合預測，筆者認為：進一步做大做好海外油氣勘探開發工程既可大幅度降低進口油氣成本，同時還可以增加對油氣資源的掌控度與話語權，降低油氣資源安全戰略風險，帶動油氣技術服務出口。

3）2025年前，我國有關石油企業要再建4個“海外大慶”的任務十分繁重，時間緊迫、工作量大，加之國際形勢復雜多變，工作難度大，要求外匯投資巨大。期待在全國人民和國家的大力支持下，我國各石油企業加強管理，精心謀劃，抓住良機，優選項目，奮力拼搏創新，為國家油氣與外匯安全和改善能源結構，做出新的、更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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