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臺商對于兩岸民間交流的聯結與助推

嚴志蘭

（中共福建省委黨校 經濟管理科學研究所，福建 福州350001）

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深化兩岸各個層面的交流，“我們要持續推進兩岸交流合作。深化經濟合作，厚植共同利益。擴大文化交流，增強民族認同。密切人民往來，融洽同胞感情。促進平等協商，加強制度建設。”這一方針政策的貫徹實行，必將厚植兩岸共同利益，使兩岸關系和平發展的基礎更加牢固。其中，大陸臺商在兩岸交流中起著基礎性作用，對兩岸在經濟、文化、社會，乃至政治方面的溝通、交流都發揮著聯結作用，是兩岸民間交流中最具活力的群體。

一、大陸臺商是兩岸經濟交流的主體

兩岸關系中最基礎的是兩岸經濟交流關系，在此基礎上，兩岸人民之間的親緣、血緣、姻緣、地緣、文緣、商緣、業緣、趣緣、志緣等各種關系不斷生成、發展，相互交織，海峽兩岸血濃于水的關系不因歷史的恩怨、社會的變遷而完全中斷。1949年之后的30年間，即使因為國共內戰因素而造成兩岸人民在地理上的相互隔絕，中斷聯系，但是兩岸民間交往、聯系并未完全斷絕。閩臺“五緣關系”就是兩岸之間這種特殊關系的生動體現。在兩岸關系最為緊張的時候，閩臺沿海漁民仍在一個海面、漁場生產作業，閩臺漁民之間的小額貿易更是頻繁，閩臺之間經濟往來的暗流涓涓流淌。1978年大陸改革開放以后，平潭縣成為全省四個臺胞接待站之一，也是唯一一個為臺胞介紹貿易伙伴、開展經貿合作的縣。閩臺之間的民間經貿交流也化暗為明，兩岸規模化的經貿關系開始走上正軌。臺灣島內經濟發展經過了20世紀80年代的繁榮期，進入90年代以后，經濟成長步伐放緩。此時，大陸已經走過10多年改革開放歷程，經濟發展勢頭強勁，漸入佳境。在這種強大的推拉作用下，臺商赴大陸投資步伐逐漸加快（見表1），到1993年以后，甚至出現了“井噴性”的增長。［1］據當時中國對外經貿部的統計數據，大陸1993年全年核準臺商投資額為此前歷年投資之冠，實際投資額則比1992年增長了189.95%，達到31.39億美元。而兩岸貿易額于1993年當年首次突破100億美元，達到143.95億美元。兩岸經貿關系的研究者一致認為，兩岸關系中的政治因素對臺商投資大陸的階段性變化起到重要作用。尤其是標志著大陸改革開放深度推進的重大政治、經濟事件，對臺商投資大陸的拉動作用十分明顯。就1993年臺商投資大陸出現的首次高潮的原因分析而言，大陸方面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的發表、中共十四大的召開、以浦東開放為龍頭的“沿江開放”形勢發展迅速是主導型關鍵因素；臺灣方面此時提出“亞太區域營運中心”構想，以及第一次“汪辜會談”成功舉行，對臺商投資大陸起到明顯的“升溫”作用。根據商務部公布的統計資料，2012年全年，兩岸貿易總額1689.6億美元，臺灣貿易順差954億美元；全年，大陸批準臺商投資項目2229個，實際使用臺資額28.5億美元；截至2012年底，大陸累計批準臺資項目88001個，實際利用臺資570.5億美元。按實際使用外資統計，臺資在大陸累計吸收境外投資中占4.5%。目前，臺商在大陸的發展已經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2010年6月29日，第五次“陳江會”順利簽署ECFA。在世界經濟全球化、區域經濟一體化大背景下，ECFA 的簽署將兩岸經濟關系向正常化、制度化及自由化的方向深度推進。

表1 歷年中國大陸利用臺資的金額和件數 單位：億美元

在大陸各省份中，福建省是臺商投資較多的地區之一。截至2011年底，福建省實有臺資企業3884戶，約占大陸臺資企業總戶數的15%，列大陸第3位；臺資企業占福建省外商投資企業總戶數的21.8%，為大陸各省（市）平均水平的2倍。2011年福建省全年共新批臺資394項；合同投資13.96億美元，同比增長3.4%；實際到資14.77億美元，同比增長55.6%；當年實際利用臺資總額僅次于江蘇、遼寧，居大陸各省（市）第三位。截至2012年底，福建省累計批準臺資項目（含第三地轉投）1.3萬項，合同臺資292億美元，實際到資210億美元，福建省實際利用臺資居大陸省份第三位。臺灣成為福建第二大境外資金來源地。截至2013年6月，在閩投資的千萬美元以上臺資企業已達415家，其中投資額上億美元的達11家。

綜上所述，1987年以后，兩岸經貿交流從涓涓細流發展成奔涌的洪流，在大陸造就了一個有100萬之眾的臺商群體。臺灣西進大陸，臺商投資大陸逐年增長是1987年以來兩岸經濟交流最主要的內容。與此相應，臺商成為兩岸經濟交流重要的參與者、推動者，是兩岸經濟交流的主體。兩岸投資關系的發展帶動大陸臺商群體的成長。以ECFA 時代臺商在大陸的發展為例，作為兩岸關系和平發展的里程碑，ECFA 框架下的臺商將是這一制度設計直接和最大的受益者。如果說前ECFA 時代兩岸經貿交流的動力來自自發的市場經濟力量，那么，后ECFA 時代兩岸經貿交流將獲得制度化的推動力。臺商在大陸的發展獲得更加穩定的經濟、政治環境的同時，一大批臺灣中小企業到大陸開疆拓土的興趣倍增，從而刺激大陸臺商群體以加速度發展壯大。臺商投資大陸的20多年，也是臺商在大陸沖刺事業、展開新的人生旅途的20年。目前，臺商已經成為一個在兩岸都具有政治和社會影響力、在大陸穩定增長的社會群體。這個群體在大陸的分布非常不平衡，“這批工作和生活在大陸的龐大臺商群體，依投資地區分布，主要集中在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廈漳泉閩南三角洲和環渤海地區。”［2］另據臺灣的一項調查，“目前家人在中國大陸投資、工作或居住者有一成五”，由此估算其數目為250萬人。其中，常駐福建的臺商估計有10萬人之眾，每年往來閩臺間的臺灣同胞有80萬人次之多。

二、大陸臺商是兩岸社會、文化交流強有力的推動者

兩岸社會文化交流是兩岸經濟交流關系的延伸和深化。兩岸經濟交流所帶來的不僅僅是資金流、貨物流，還帶動了人員的頻繁往來和觀念的碰撞，有助于臺灣民眾對大陸的了解和對中華民族與中華文化的進一步認同，進而共享大陸經濟發展成果與中華民族在世界上的自豪感。在兩岸的社會交往、交流中，臺商群體與兩岸社會同時保持密切、深入、持久的聯系，但也處于兩岸社會的夾縫之中，遭遇身份認同的模糊與尷尬。

首先，大陸臺商是兩岸的“連綴社群”。規模不斷擴大的大陸臺商群體在兩岸民間交流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臺商與大陸社會的交流、交往涉及兩岸關系從宏觀到微觀的各個層面，臺商群體的存在和壯大縮短了兩岸的空間距離，使兩岸交流深入到日常生活的細節中去，臺商是兩岸民間交流的使者和強有力的推動者，是兩岸社會融合的先行者。臺商事實上在兩岸關系中起著重要的連綴作用，臺商在大陸的經濟社會生活以及大陸針對臺商的政策調整，更是兩岸社會走向一體化的寶貴探索實踐。

其次，大陸臺商是兩岸認同的建設者。胡錦濤同志在十七大報告中指出，13億大陸人民和2300萬臺灣同胞是血脈相連的“命運共同體”。黨的十八大報告再次重申“兩岸同胞同屬中華民族，是血脈相連的命運共同體”在一定程度上強調了兩岸民眾在共同的社會生活歷史中形成的社會聯系，有助于修復臺灣民眾斷裂的國家與民族認同。但由于兩岸過去長時間隔絕，當前兩岸間的情勢又十分復雜，即使兩岸命運共同體的性質沒有發生變化，可已有的裂痕與損傷如何去修復去彌補，是不能忽視的問題。臺商在大陸的社會適應與融入就是兩岸間彌補歷史造成的隔閡的重要途徑。臺商在大陸獲得經濟上的成功不僅可以使臺商適應大陸社會，而且臺商在與當地民眾長期的社會交往中逐步實現了平等交往、和諧共處，并建立了深厚的同胞情誼。最重要的是，臺商與大陸民眾共同的日常生活與相處，有利于實現兩岸民眾的相互理解、尊重，臺商也能在思想感情上融入到當地社會，把當地社會當成第二故鄉，乃至促進兩岸民眾對各自政治、文化、社會等方面的差異性和共性的深刻了解的基礎上，建立起一種新型的兩岸認同。

再次，福建臺商是閩臺五緣關系的重要載體。“五緣關系”是閩臺間獨特的關系資源，它既是兩岸一脈相承人文關系的見證，也是將兩岸人民聯系在一起的天然紐帶。臺商到福建投資興業不僅是閩臺文緣、商緣在當代的延續和發展，更是閩臺血緣、地緣、神緣等關系資本運用于經濟領域的重要載體。筆者根據對臺商的田野調查，總結了臺商到大陸投資的八種類型，其中家族（家庭）安排以及回報故鄉兩種類型就與閩臺間這種特殊關系資源有關。不僅如此，閩臺“五緣關系”使得福建比大陸其他省份具備更多的與臺灣的相似性，如相似的氣候、自然、語言、文化和社會風俗習慣等，臺商來到福建更感到親切，也能較快適應當地環境，這有利于臺商做出留在福建長期生活、工作的決定。

三、大陸臺商是兩岸政治交流的潤滑劑

兩岸政治交流是兩岸關系中最具敏感性的內容，建構一個什么樣的兩岸政治關系是兩岸關系向深度推進不得不面對的重要難題。兩岸由于長久的隔絕，彼此的陌生感不太可能憑借簡單的交流方式就可以化解。目前，兩岸的和解更多的是在經濟等物質層面的和解，而在政治、社會、文化、心理層面，兩岸仍有一定的分歧。但是，自2008年以來，兩岸出現更緊密的經貿關系，更密切的文化往來，更頻繁的人員交流，更坦誠的對話與談判，更多的相互參與的大好局面，這些都將是兩岸民眾重建信任與合作的歷史機遇，也為兩岸和平發展新型政治關系提供了基礎。

兩岸當局是兩岸政治交流的主導力量，兩岸民眾也越來越多地參與兩岸政治交流，影響兩岸政治關系的發展。而大陸臺商也日益成為兩岸政治交流的重要力量。

一方面，大陸臺商是臺灣島內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有學者稱大陸臺商群體已經形成一股新的社會利益團體，而臺灣媒體針對這個新興群體與日俱增的影響力，甚至將其稱之為“臺、澎、金、馬”25縣之外的“第26縣”。［3］經過20余年的交流，兩岸經貿依存度不斷提高。但兩岸經濟總量對比懸殊，島內存在持續經歷經濟不景氣的壓力，而大陸經濟實力卻在世界經濟危機背景下不降反升，在該語境中，大陸臺商對臺灣經濟的拉抬作用日益顯著。因此，每逢臺灣“大選”時期，島內藍綠陣營制定的競選策略無一不是將大陸臺商作為重要的選票目標，通過頻頻舉辦的各項臺商聯誼活動和政策說明，以爭取眾多大陸臺商的支持。

另一方面，隨著臺商在大陸經濟地位的提高，臺商在大陸的政治地位也水漲船高。臺商投資大陸20多年的歷程也是兩岸合作、互利共贏的過程。臺商在大陸的發展從過客心態，轉為逐漸追求本土化和永續經營，越來越多的臺商攜家帶口常駐大陸、落地生根。在該過程中，臺商在經濟層面甚至政治層面逐步適應與融入大陸社會。臺商在大陸參政也早已不是新聞。臺商在大陸參政較早是以列席省市等級別兩會的方式出現。比列席走得更遠更深的是直接參選。例如，2007年1月，擁有臺灣、香港雙重居民身份的鳳凰衛視主播吳小莉成為第九屆廣東省政協委員，引起廣泛關注。此后，又有三位在東莞經商十多年的臺商林佳蓉、洪文正和翁阿輝出任東莞市政協委員，這三位臺商均為純臺灣居民。比成為政協委員更進一步的是進入權力機關。廈門臺商林重光于2006年12月參選區人大代表，是廈門市臺商參選區人大代表的第一人。［4］2007年4月，籌備多時的全國臺灣同胞投資企業聯誼會（簡稱臺企聯）成立，標志著臺商在大陸的影響走向組織化，各地臺商有了直達大陸中央的聯系管道。暫且不論臺灣當局對臺商在大陸參政的態度，有學者撰文指出，馬英九領導的國民黨主政期間，臺商在加強與大陸的經貿和社會合作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兩岸經貿和社會合作的不斷深入是“雙贏游戲”。在這一過程中，兩岸關于主權和統一的爭論將會“退居幕后”。此外，隨著兩岸臺商在大陸生活和經商的深入，大陸人眼中的臺灣形象也在發生改變，進而影響大陸對臺的政治話語。從這個意義上說，過去的20年間，在幫助臺灣爭取國際生存空間和主權方面，臺商群體的作用遠遠超過了當政者。［5］筆者認為，作為大陸對臺政策的重要試驗區，平潭綜合實驗區被賦予“五個共同”先行先試權力，將為臺商進一步參與兩岸政治交流提供更為廣闊的實踐空間。

不管兩岸當局對臺商參與兩岸政治交流是什么態度，大陸臺商事實上已經成為兩岸政治交流的特殊渠道和載體。在兩岸政治關系領域最為敏感的兩岸主權爭議無法達成共識情況下，以臺商為對象和主體的兩岸政治交流在一定意義上，促使臺商扮演了兩岸政治交流潤滑劑的作用。

［1］劉相平.1993年臺商赴大陸投資“井噴性”增長之原因探析［J］.當代中國史研究，2009（2）：94-102.

［2］陳恩.新世紀臺商投資心態嬗變探析［J］.臺灣研究集刊，2003（2）：91.

［3］孫展，陳曉.兩岸政局背后的臺商勢力［J］.中國新聞周刊，2005（18）：31-32.

［4］陳鍵興，李寒芳，胡宇廷.臺商淘金大陸二十年 政治經濟地位水漲船高［EB/OL］.（2007-04-16）.http://www.chinanews.com/tw/news/2007/04-16/916582.shtml.

［5］王韜.臺商對兩岸統一作用有限？［EB/OL］.（2012-11-09）.http://www.21ccom.net/articles/zgyj/thyj/article＿201211097069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