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蘇聯(lián)英雄”卓婭

●孫越

真實的“蘇聯(lián)英雄”卓婭

●孫越

卓婭生前是蘇軍西部方面軍所屬游擊隊破襲偵察小組成員，1941年11月29日，她在莫斯科彼得里謝沃村執(zhí)行破襲任務時，被德軍俘獲，處以絞刑。1942年2月16日，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追認她為蘇聯(lián)英雄，卓婭成為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中，第一位被授予“蘇聯(lián)英雄”稱號的女兵。

卓婭死后，蘇聯(lián)文藝界頌揚卓婭的盛況空前，也極大地感染了中國，《卓婭和舒拉的故事》至今在我國都被奉為蘇聯(lián)文學經(jīng)典。

然而光環(huán)背后的少女卓婭，生前命運多舛，死后爭議不斷。直到她所為之奉獻出生命的蘇聯(lián)崩潰之后，有關卓婭的檔案才解密，她那鮮為人知的面孔才逐漸真實起來。

出身問題與精神分裂

1923年卓婭出生在俄國坦波夫州一個名叫奧西諾·卡伊的小村莊。1929年，卓婭全家流放西伯利亞。原因是，她父親是反革命后代和敵對分子，而且散布過反對蘇聯(lián)農(nóng)業(yè)集體化的言論。1933年，卓婭父親腸道手術后病情惡化，不久病死，卓婭和弟弟舒拉便與媽媽相依為命，輾轉(zhuǎn)前往莫斯科討生活。

卓婭就讀于莫斯科十月區(qū)第201中學，1938年她加入共青團。由于文科學習成績突出，卓婭入團當選為班團小組長。可好景不長，1939年她就被撤職了，原因是卓婭的同學關系不好。另外，出身問題仍影響卓婭，盡管她已與有問題的家人“劃清了界限”。卓婭拼命地討好團組織負責人，積極參加團的活動，并且充當校方監(jiān)視班級里出身不好同學的眼線，還做了揭發(fā)和告密的事情。但卓婭也沒有官復原職，她病倒了，醫(yī)院的診斷是：精神癥。

蘇聯(lián)麥爾尼科夫兒童精神病科研教學中心主任醫(yī)生尤里耶夫和卡斯麥爾松證明，1939年確實有個名叫卓婭的16歲女孩，前來接受精神癥檢查，醫(yī)生們當時懷疑卓婭患有精神分裂癥。1941年3月4日卓婭出院。戰(zhàn)后，蘇聯(lián)內(nèi)務部秘密警察奉命前來中心沒收了卓婭的病歷。

火燒馬廄還是摧毀民房

1941年10月，卓婭參加了游擊隊。11月17日，卓婭的破襲小分隊奉命在5-7天內(nèi)燒毀10個居民點，其中包括莫斯科州魯茲卡區(qū)的彼得里謝沃村，以便為空軍和炮兵掃清障礙。由于德軍對該村防守嚴密，小隊無功而返。隊長斯普羅吉斯決定放棄任務，這時，卓婭說，任務尚未完成，她要再去趟彼得里謝沃村。卓婭只身進村，不幸被俘。

蘇聯(lián)記者利多夫在1942年的《真理報》上報道，卓婭是在彼得里謝沃村焚燒德軍馬廄的時候，不幸被捕。蘇軍衛(wèi)國戰(zhàn)爭女偵察員巴爾什娜婭也證實，卓婭燒掉了該村的德國馬廄。

但另一位蘇聯(lián)作家安諾夫，于上個世紀60-70年代去彼得里謝沃村采訪。一位鄉(xiāng)村女教師告訴他，德國人占領彼得里謝沃村后，任命了一位村長。有天夜里，一家村民的木屋突然起火，燒得只剩下幾根柱子。村長認為是有人故意縱火，第二天晚上他設了崗。果然，就抓到了卓婭，她被抓的時候，正在點燃浸透了煤油的棉布，準備燒掉民房。

蘇聯(lián)哈薩克斯坦裔作家若夫吉斯考證認為，1941年11月，彼得里謝沃村莊里根本沒有德軍駐扎，卓婭進村之前，蘇德兩軍曾在此交戰(zhàn)，該村房屋損毀過半，幸存者寥寥無幾，卓婭仍決定向這些房子投擲燃燒瓶或手榴彈將其摧毀。她是在這個時候被捕的。

受審與受死

若夫吉斯說，斯維里多夫即是德軍任命的那位村長。1941年11月28日他捉到卓婭后，迅速向附近的德軍報警，德軍很快趕到，逮捕了卓婭。德軍把卓婭押到村民謝多娃和沃羅尼娜家，接受檢查和審問。期間德國人對卓婭進行了搜身、毆打、拖到雪地里受凍，但卓婭只說了句：“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們的。”

29日10點，德國人把她押到了街上，朝絞刑架走去。途中，卓婭高喊起來：“你們別光站在那里，別袖手旁觀，你們要協(xié)助我們打仗！我死了，可我成功了?！钡聡姽贀]了下手，德軍士兵朝卓婭大吼起來。

士兵搬來了箱子，卓婭自己走了上去，一個德國兵把絞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喊道：“我們是絞殺不盡的，我們有一億七千萬同胞！我們的同志會為我報仇！”她還想再說什么，這時，她腳下的箱子被踹翻了……卓婭就這樣被吊死了。卓婭死后，德國兵在絞刑架旁邊布崗三天三夜，2名持槍的軍人日夜輪替。

卓婭的遺體在絞刑架上吊了近一個月。1942年新年前夕，一批過路的德國人喝醉了酒，將卓婭遺體上的衣服扒光，用刺刀狂捅她的尸體，還割去了她的一側(cè)乳房。翌日，德國人命村民將卓婭從絞刑架放下，埋在彼得里謝沃村村邊白樺樹下的墳地里。

爭搶認女與開棺驗尸

1942年1月，《真理報》披露卓婭事跡后，竟然引發(fā)了多名婦女搶認卓婭為女和開棺驗尸的事件。因為在蘇聯(lián)時代，烈屬不僅擁有極高的社會榮譽，而且還可以享受國家津貼。2月，共青團莫斯科市委組成“女英雄辨認委員會”，辨認委員會由彼得里謝沃村村民、卓婭的中學語文老師、同班同學等人組成。2月4日該委員會確認，被處以絞刑的即為卓婭。

卓婭被追認蘇聯(lián)英雄后，“女英雄辨認委員會”帶一些婦女前來認尸，每位婦女都搶著承認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女兒卓婭，甚至還為此吵得臉紅脖子粗。

上級組織為甄別卓婭親屬，特邀請卓婭媽媽丘麗科娃亞重返彼得里謝沃村進行開棺對質(zhì)。卓婭媽媽在開棺之前，說出了卓婭一些特殊體征，如右側(cè)腰部有塊胎記，頭發(fā)較為茂密，右腿有傷疤等。人們隨后核查卓婭的遺骸，一切均如她所說。

衛(wèi)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莫斯科郊外的彼得里謝沃村修建了卓婭紀念館。卓婭犧牲的目擊者沃羅尼娜和庫里克，給慕名而來的參觀者當起了義務講解員。不過，她們在講述女英雄事跡的時候也偶有失控。有一次，兩個老村婦忽然一反常態(tài)地對參觀者說：“唉，幸虧德國人把卓婭抓住了，不然的話，她還不知道要燒掉多少房子，給我們村造成多大的損失呢！”

（原載《國家人文歷史》）